外出才3天,等冬子回來時,東京已是春意盎然了。點燈時分,冬子到達東京。一下火車,她就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己把南國的春意也帶回來了。原宿帽店的招牌還往微風中飄舞著。“好不容易去一次,怎麼不多住幾天?”真紀說著,用探聽的口氣問:“去誰哪了?大家背後都在議論呢。”“在一個大學聽學那兒住了幾天,當然是一個人了。”“是嗎!”女孩們都吃吃地笑了起來。“中山夫人也在嘀嘀咕咕呢。”一個女孩說。“你們看到她了?”“昨天來買了一雙靴子,還想買帽子呢。”中山夫人是冬子店裡一位難得老主顧,可就是太多嘴了。“要說是和貴誌一起去的,恐怕大家更得瞎猜了。”冬子想到這兒,心情變變得沉重起來。冬子慢慢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走時扔下的活還那麼擱置著。正想打掃一下房間時,船津打來了電話。“你回來了?”“嗯,剛到。”“可我一直等著你的電話呢!”船津不滿地咕噥著,“今天能不能見一麵?”“這……”表針已指向了八點,剛觀賞完福岡街和太宰府,冬子真有點累了。“要不,我到你那去,談談以前的事。”船津說。“你現在在哪?”冬子問。“在四穀,已經下班了,去哪都行。”“去新宿,可以嗎?”“好吧,就在車站大廈頂端的飲食店見麵,八點半。”“明白了。”冬子放下電話。她知道,如果船津來她這兒,也許就不會談及以前的事了。好容易回到家,真懶得再動了,可為了自己,船津也沒少挨累,不能讓他失望呀。“難道還和我談手術的事嗎……”冬子憂鬱地想著。“莫非他知道了些什麼。”到飲食店時,船津已經來了,正在喝咖啡。“九州玩得怎麼樣?”船津關心地問道。“很好,那裡氣候也舒服。”“告訴我就好了,我去過那兒,可以當你的導遊。”“突然決定去的,所以沒來得及……”“都到哪兒玩了?”“宮崎和福岡。”“挺有意思吧。”“是的,也是為了工作。”“是啊。”這時冬子的臉上顯出了不耐煩的樣子。“下次什麼時候還去?”“最近哪也不想去了。”船津點點頭,又象想起了什麼:“我們所長最近去福岡,看見了嗎?”“沒看見啊!”“是前天去的,也在那住了兩、三天。”船津好象不知道冬子是和貴誌一起去的。冬子這才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咖啡。船津點了一支煙,吸了兩口,正正身子說:“你累了,本不想再對你說了,可這是你所關心的醫院的事。”“你知道什麼嗎?”“我問了許多醫學方麵的事。”“……”“二十多歲而且是未婚的,想摘除子宮,一定要特彆慎重,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如果是完全有必要呢?”“是啊。你去的那家醫院,最初為你檢查的是哪位醫生?”“哪位醫生呢……”冬子回憶著。“院長吧,他個很高。”“不是,最初的時候,院長沒來。”“那麼,是彆的醫生了。”“是個年輕大夫,我想頂多三十多歲吧。”冬子終於想起最初為她檢查的醫生了。雖然那位醫生很認真,可還是年輕了點,讓人有點不信任。“是姓前原吧?”船津又問。“前原……”冬子不記得了。“因為他隻檢查了一次。”冬子解釋道。“那次是什麼時候?”“9月中旬,如果想知道得再樣細點,就得看診斷記錄冊了。”“今天回去,能馬上讓我看看吧?”“可以。不過那種事……”“那個醫院的院長是區議員,為了參加競選,經常去開會奔忙,為了填補一時的空缺,常常從各大學醫院招收年輕醫生。”“這麼說,那天的醫生也是……”“可能是吧。做臨時工作需要三個人,而且也是常常更換的。”“都是哪個大學的?”這時,船津拿出一個筆記本說:“那個年輕大夫說了些什麼嗎?”“說什麼了?”冬子不解地問。“說摘除子宮嗎?”“他說隻是有個肌瘤,告訴我還是切除了好。”“沒說摘除子宮嗎?”“沒說,可後來手術時,院長告訴我必須摘除。”“就是說,大夫什麼都對你說了。”“我去一個醫院不放心,就又去目白醫院。”“那個醫院的醫生怎麼說?”船津急忙問道。“也是說,隻是肌瘤,讓切除。”“那麼子宮呢?”“那可沒說,隻是說肌瘤,切除了就會好的。”“這麼說和年輕大夫意見一致了。”“再詳細的就不知道了,隻是在說法上一樣。”“你去都立醫院,怎麼不在那做了呢?”“醫院太大,患者也多,又沒有床位。我想,這個醫院近點,以前又去過?好象更方便些……”“以前你去過?”“去過,可那是去看位生病的朋友。”冬子慌忙解釋道。“總之,初診的醫生也好,都立醫院的醫生也好,都說沒有必要摘除子宮吧?”船津詢問地說道。“大概是的。”冬子漸漸地心裡又不踏實了。現在想來,的確代代木醫院的醫生,目白婦產科的醫生都沒有說要摘除子宮。在這一點上,院長的診斷有點偏誤。“我再問你,最初為你診斷的是那個年輕大夫,而做手術的是院長,對吧?”“我想是的手術期間的事,冬子一點也不知道。因為她被注射了安眠藥,一會兒就昏睡過去了。直到手術後,院長才告訴她,子宮也摘除了。”“那麼還是讓那個年輕大夫看看,就會知道其中的分岐了。”“你認識他嗎?”“不認識。我朋友的前輩好象到那個醫院工作去了。”“是從大學嗎?”“是的。因為院長忙,所以他每周去兩次做臨時大夫。”“是剛才說的前原啦。”“他隻是其中的一個,還有兩、三個人呢。”“可給我診斷的是誰呢?”“不知道是前原還是其它醫生。但如果知道你哪天去的,就能知道是誰了。”“……”“那個醫院好象是根據賺錢多少來定患者的病情。”“有這種事?”“是的。這是從我朋友、前原那聽來的,絕對沒錯。”“可醫生給我看得很認真,醫院本身也很華麗呀……”“醫院外觀華麗,內部卻不乾淨。”“不乾淨……”“現在這樣很低的健康保險製度,醫院不采取點兒不正當的手段,恐怕就會辦不下去的。這國立醫院也不同程度地存在。隻是那個醫院更甚一些。”“……”“就是因為對此不滿,朋友的前輩就辭職不乾了。”“醫生之間,對這種事也很吃驚吧?”“是啊,他很年輕,還在大學當大夫,所以對一部分大夫的拜金主義很是氣憤。”“那個醫院雖然很看重金錢,可與做的手術有什麼關係呢?”“當然有關係。你想,手術時,從一個部位截肢要比手腳的接骨手術簡單得多。同樣道理,子宮全摘除肌瘤要徹底、簡單得多。”“他們說過沒有必有摘除呀,可為什麼又……”冬子疑惑地說。“我也這麼想。還不能說世上沒有亂來和醫生啊。”冬子雖然覺得船津說得有些過份,可又沒有反駁的根據。“並且子宮全部摘除手術要比肌瘤切除手術費高得多。”“是嗎?”“是的。簡單而又賺錢,也就是說,電視的顯像管壞了,是隻換一個呢,還買一台新電視,與這個道理是一樣的。重金錢的商店老板,就會說,管比較難換,就讓你買新的。”“不敢肯定。但願彆是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決不能輕饒他們。”“……”“會是真的嗎?”冬子想著,可船津的話,就象一團黑影似的在頭腦中擴散開來。“是否真有必要手術,得拜托前原醫生,看看你的病誌就會知道了。”這時,冬子的腦裡子映出了院去的慈祥親切的身影,緊接著又出現了那位麵龐冷峻,待人冷淡的年輕醫生的形象,大概是院長誤診了嗎?……雖然不太懂醫學上的專業知識,可從表麵上多少也能看出來。“不管怎麼樣,對我來說,都一樣。”“你那麼說,就不好。做手術的是你呀。”“可事到如今,已經錯了,也沒有辦法了。”“因此而受害的是你自己本身呀。”“好了。彆說了。”冬子平靜地說著,可心中卻掀起了波瀾。如果真是院長誤診,那是不能原諒的。隻是手術簡單而費用高也沒什麼,而子宮全部摘除了,真是讓人無顏見人。“已經到了這一步,乾脆把你的病誌拿出來,看看當時手術情況,就明白了。”船津下決心似地說。“真的彆再說了。”“可是……”“請住嘴吧。”冬子用手捂住了耳朵。的確,她也想知道手術的真相,也想搞清楚這次手術是否有必要。但她不想把自己認為是一次羞恥的手術赤裸裸地暴露出來。對貴誌暫且不說,讓人難以忍耐的是年輕的船津。“對不起。”過了一會船津才吞吞吐吐地說:“我做的事多餘嗎?”“……”“有點過份嗎?”船津這時把手掌放在了雙膝上。“但我希望你知道一點。我喜歡你,所以看到你痛苦我也很難受,對讓你痛苦的人,我也很痛恨。”船津嚴肅地說。“……”“所以,我想儘力為你做點什麼……”“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那樣的話對女人來說是很難受的。”冬子拿起帳單,站了起來。“我告辭了。”“今天剛回來,有點累。”“那麼……”“我很感謝你。”冬子回頭說道。“我送你到公寓。”船津也站了起來。“不用,今天我想一個人回去。”“可是咱們是一個方向嘛。”“今天你就讓我一個人走吧……”冬子轉身向門外走去,船津回過神來,追了出來。兩人站在電梯上時都沉默著。電梯降到一層,走到出口,等待著出租汽車。“還想一個人回去嗎?”船津禁不住問道。“對不起,下次再一起吃飯,好嗎?”“我當然高興。”冬子低頭上了車。車子駛過西出口,向甲州街駛去。冬子回到家裡已是夜裡1O點了。走之前放在地上的吸塵器還在那裡放著。冬子這時突然有一種驚恐的感覺。說什麼也不想乾了,橫躺在沙發上。讓船津到處打聽真有些不大好,可又一想,還是全部都是為自己好啊。如果真的是診斷錯誤而被摘除子宮,要求賠償多少呢?她突然想出了這個勇敢的想法。但馬上又否定了。雖然得到了錢,可失去的卻永遠找不回來了。“怎麼辦好呢?”冬子坐起來,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突然想給貴誌掛個電話。撥完號,對方的接線員說不在。“12點才能回來。”對方又說道。還在中東洲散步呢!冬子有點嫉妒那位見不到的對手了。心裡太煩燥了,於是她從酒櫃裡拿出一瓶白蘭地,倒在杯裡,一邊喝著,一邊看著電視。12點的時候,冬子又掛了一次電話,可貴誌還沒回來。“不是又和福岡的女人約會了吧……”冬子想著,吃了一片以前剩的安眠藥,就睡下了。第二天,她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手術的事想得再多也沒用,目前重要的是參加展覽會的事。參展的帽子已經做好了。真紀和友美都覺得很好,可彆人會怎麼說呢?冬子有些不安。“卡斯特羅”這頂樣子好,而“庫羅秀”有點古香古色,根據模特的表演,也許會得到好評。對這頂帽子,冬子還有一點自信。3月初的一個星期六,冬子和模特一起來到了銀座的S商業大廈。展覽會預定一周後在這個大廈的小會堂裡舉行。這次是由製帽協會和商業大廈共同舉辦的。木田和美工設計師伏木也來了。冬子把“卡斯特羅”戴在了年輕漂亮、富有現代女性氣質的上村真子的頭上。而讓穩重、嚴肅的相川戴上了“庫羅秀”。帽子設計的再好,也是受佩戴者的服侍及氣質影響的。相川和上村真子都是高能時裝模特,所以在這一點上不必擔心。“好久不見了,喝杯茶怎麼樣?”模特試完裝後,設計師伏木說道。冬子隨著他來到了大廈的地下咖啡廳。“你好象有點變了。”坐下後,伏木看著冬子說。“是嗎?”“有點瘦了。”“體重不應該變呀。”冬子認真地說。“好象變成大人了。”伏木笑著說。但冬子聽著,象是說自己老。“歲數大了嘛。”說真的,近來冬子照鏡子時,感覺眼角已經出現皺紋了。去年夏天就有點了,可這兩、三個月好象覺得更明顯了。昨天她照鏡子時,還用力揉了揉太陽穴周圍。一邊揉一邊還在想,可能和手術有關吧,如果不是那樣的話,也許到了出皺紋的年齡了。“你可以改行當模特。”伏木獻媚似地說。“我已經不行了。”“個矮也許是個問題,可還是楚楚動人的嘛。”“可彆再安慰我了。”“這可不是安慰。”伏木說著喝了一口咖啡,“那個相川,你沒注意她沒大牙嗎?”冬子隻知道相川是個混血模特,其它的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沒有呢?”“拔掉了。”“不是的,是為了讓臉頰削瘦些。”“臉頰?”“沒有大牙,從臉到下齶就會顯得有梭角。最近,這種做法在模特中很流行的。”冬子也摸了摸自己的臉,一下子就摸到了牙。為了美容而拔牙,真是不可思議。“沒有了牙,嚼東西怎麼辦呀。”冬子擔心地問。“反正她們吃得也少,她們是不能發胖的,這正是一個好時機。說句不好聽的,乾她們這行的,吃得多一點還要馬上吃瀉藥呢。”“真可憐。”“專業就得象專業的樣子,不一般呀。”冬子點點頭。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真是充滿了痛苦。“伏木君知道的可真多呀。”“那是由於工作的關係,接觸得比較多一些。”伏木解釋道。“模特中,有比較好的吧?”“和木之內比較能談得來。當然這是笑話了。”伏木說著,“和木田經理見麵了嗎?他這次擴展到另一方麵去了。”“另一方麵?”“你還不知道?他和你店裡的女孩子打得火熱呢。”“店裡的女孩?”冬子問道。“就是那個二十二、三歲,象孩子似的。”“是真紀?”“對,就是那個真紀,前幾天我在涉穀看見他們很親密,象一對戀人。”“可能是偶爾遇到的吧。”“不,不,那已經是深夜了,他們手拉手在飯讓的台階旁。”“是店管教不當啊。”冬子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木田也好象沒讓察覺到他們的事。“木田君好象喜歡過你,可知道不可能的,才向真紀伸出手的。”伏木笑著說。木田是接近過冬子。那時,每天都來電話,也吃過幾飯,還接吻呢,當然隻有一次。可這幾個月木田不大來店裡了。當然是工作的關係,他總這麼說。來電話、見麵也隻是說說要緊的事就匆匆分手了。冬子也沒太在意。“術田真和真紀很要好嗎?”冬子還有些不相信地問道。“我說出來,你會訓斥她吧。”“我為什麼要訓斥她呢。”木田和真紀交往,冬子對此是沒有權利說三道四的。“可真紀好象還有男朋友。”冬子又不解地問。“現在的年輕姑娘,有四、五個追求者,那不是很平常嘛。木田君也是個很出眾的人,他們很般配的嗎。”冬子曾和真紀談過一次戀人的事兒。真紀說有一個大學同學,現在在出版社工作。冬子勸告她如果不打算和他結婚就趕快放棄。這是半年前的事了。從那之後,在沒談起過那個同學的事。是木田代替他了吧。可真紀還總接到男人的電話。冬子隻從兩、三種不同聲音裡分辨出來,還在電話裡約定“幾點”、“在哪見麵”等。真紀和誰來往,冬子不太清楚,也不想知道,隻是真紀和木田的關係,她想注意一點。實際上,本田是商業大廈主管購物的經理,以前冬子常常得到木田的照顧。小店變成現在這個樣,也是和木田的支持分不開的。冬子和伏木分手回到店裡,已是五點多了。店裡隻有友美一個人。“真紀呢?”“剛才,有個朋友來找她……”友美顯出一絲為難的樣子。冬子曾嚴格規定,工作時間不許隨使出去,可她們常常避開冬子跑出去。過了三十分鐘,真紀才回來。看到冬子來了,她馬上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趕快走進了櫃台。每天的傍晚五點到七點,是原宿街最噪雜的時候。連狹小的“庫羅秀”也常常擠滿了人。但真正來買帽子的人卻很少。以前,幾乎每個月,冬子都要帶著店裡的店員去外麵吃一次飯,隻是這三個多月,太忙,沒有出去。七點半閉門後,冬子就帶著真紀和友美到新宿去了。“您請客,吃什麼都可以。”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最後,她們走進了歌舞伎街的中華料理店,圍坐在了座前。“還是和那個建築師叔叔來過這兒呢。”“是啊。”“他身體好嗎?”真紀問道。“啊,可能很好吧。”冬子裝做不知道地回答道。其實,從那次以後,貴誌來了兩次電話,也沒有什麼事,隻是隨便聊了幾句。三個人吃著,還喝著啤酒。快吃完的時候,真紀正了正身體說:“老板娘,我想和您談談。現在,有個男人常常照顧我。”“那好啊。”冬子笑著說。“可我不太喜歡。”“討厭他嗎?”“也不是。他很好,可最近,他總要求我……”“他多大了?”“三十五、六歲,可男人為什麼要得到性欲上的滿足呢?”“兩個隻相愛到一定程度,那種事是難免的。”冬子解釋著。“可我戀愛時,不想發生那種事。”“是嗎?”“那種事一點也沒有意思。老板娘怎麼想?”冬子一時真不知怎麼回答了,隻是看著真紀。對真紀的突然提問,冬子不知所措了。關於性,每人都有自己的隱私,是不能進行比較的。“我說不太清楚。不過女人是很高興男人喜歡她們的,特彆是擁抱和愛撫時。”冬子慢慢地說道。“當然了,我也希望那樣,隻是一過格我就非常討厭。”“那麼,那時候你怎麼辦呢?”一直沉默著的友美突然問道。“趕快說點兒彆的,或者站起來去煮咖啡。”“如果那麼做,男人會生氣的。”“是啊,你一點兒情緒都沒有,真讓人掃興。”冬子苦笑著說。“所以就要和他說明白,我最討厭那種事,如果想乾那種事,有用錢就能買到的女人。”真紀堅定地說著。“可那是不對的。人與人真正相愛,那樣可以使關係更牢些嗎。”“我還是覺得不能接受。”真紀說著,麻利地點燃了一支煙。“你一點都不感覺美好嗎?”“是的,到那時,我藏書網就睜著眼睛,一直到結束。”“男子求歡時?”“是的,男人為什麼對此那麼感興趣?真可笑。”聽到這兒,冬子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真紀長得漂亮,體型也好,乳峰聳起,很性感,可這是為什麼呢?“你開始就是這樣嗎?”“第一次的時候,我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喝了六杯之後,就和他們到禦苑的公寓去了。在那……”“醒來時,大家都再見了。”“就剩你一個人了?”真紀點了點頭,垂下眼睛表示被強占了。“什麼?”“怎樣做都無濟於事了……”“是你朋友嗎?”“太討厭了。”真紀煩燥地說。“……”真紀努力控製著惡劣的情緒,狠狠地咬著嘴唇。“所以,我已經被男人……”“可那是因為你喝醉了。”冬子極力地安慰著真紀。“快點忘掉他吧。”真紀很衝動。“你今後一定會遇好人的。”“都是不太好的。”“為什麼?”“我已經不相信男人了。”真紀說。冬子極力安慰著真紀。“已經不相信男人了。”真紀說。“不要那麼想。”“男人都很粗暴,沒有一個好人。”真紀說完,友美馬上接口道:“不對,有好人的。”“好人,也都是想滿足自己的肉欲。隻是一開始待人溫和體貼,可關係一確定,就會冷淡下去。”“也許有這種人,可不能說全都是呀。”友美反駁道。“絕對是的。男人是睡過覺,關係就宣告結束。所以我的男朋友很多,但深交的卻很少。”真紀肯定地說。以前冬子總把真紀看得很單純,象孩子似的。現在看來內心也是很複雜的。“說真的,我就是討厭男人。”“你是喜歡男人,但討厭和男人乾那種事,是吧?”“是的,我喜歡經常和男人散步、吃飯、交談,就是說隻要不超出這個限度,我都喜歡。”“有這種人嗎?”友美歪著頭問。“不管怎麼說,我對男人睡覺什麼的,一點兒也不感興趣。”真紀的這種性冷症,很可能是由於第一次體驗失敗而造成的。“老板娘,您說說,我們要維持關係,隻有靠性關係嗎?沒有那種關係,就不行嗎?”真紀求援似地問。“……”“我一滿足,他就會離開我,可不滿足他,又會到彆的女人那裡去。”“你喜歡他嗎?”冬子問。“當然喜歡啦。”“那就滿足他吧。”“那是絕對不行的,可我又不想讓他失望。”“那……”冬子突然感到,真紀的處境竟和自己是那麼相似。現在不論是冬子還真紀,都不能真正地接受男性的撫愛。一個是由於失去了子宮;而另一個在初夜就受到了創傷。原因各有不同,兩人都害怕親近另人,這一點是事實。儘管如此,女性的心理還是很微妙的。一些細小的事情有就會剝奪她們的性興奮。可想而知,如果讓自己喜歡的人擁抱就一定會好的,真正女人的身體就是這樣產生的。戀人是美術設計師的友美,是三個人中最幸運的。她接著發表自己的見解:“性生活充滿著快樂,所以,人類在生活時,又得到了許多東西。”可事實上也有很多人感覺不到興奮。在這之前,冬子也許會同意友美的意見。可現在,她很理解真紀的苦處。“喜歡男人,卻不讓碰,真是不可思議。”“那也是有道理的。”冬子看著友美說。“那是女性想自由的原因吧。”“不是的,就是沒有肉體上的關係,我也會戀愛的。”真紀接口道。“那多勉強呀。”“都不要吵了。”眼看著兩人爭論起來,冬子急忙插嘴製止她們。“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什麼也不要說了。”“老板娘如果有心上人,會馬上答應她嗎?”“不會馬上的,可是……”冬子這時想起了船津。船津當時要求,冬子就拒絕了,雖然他沒惡意,但是怎麼也接受不了。可在貴誌麵前,如果他要求的話,冬子寧可獻上自己殘缺的身體,也不會讓他失望的。“你的朋友在哪工作?”冬子岔開話題問真紀。“你認識他。”“我?”“說出來,您不會生氣吧。”“不會的。”真紀象下決心似地,一字一頓地說:“就是S大廈的木田。”可冬子就象剛聽說這個名字似的,點了點頭。“實際上,他是很喜歡老板娘的,可您表明態度後,他就找到了我。”“你年輕漂亮,他找你是很自然的。”“這麼說,我可答應他了。”“那當然。”“他雖是個富家子弟,可待人挺溫和,我想是個好人。”真紀以前總愛說木田的壞話。現在看來,可能早就喜歡上他了。“奇怪嗎?”真紀問。“嗯,不是的。”“但是你要記住,如果你倆真正相愛了,就應真心地愛他一個人。”3月的第二個周末,在銀座的S商業大廈帽子展銷會開幕了。一天展銷兩次,白天和晚上各一次。晚上的展銷會,中山夫人和“含羞草店”的老板娘都出席了,貴誌也來了,隻是晚了一點兒。出席晚上展銷會的人很多,能容納三百多人的小會堂坐得滿滿的。參展的帽子是由各帽子店、學校和美工設計師們提供的。開幕式上,主持者一方的代表、協會理事長和大廈的經理都祝了辭,然後表演開始。戴著帽子,穿著各種合體服裝的模特伴著音樂登上舞台,做出各種優美的姿態。經常在電視屏幕上出現的女播音員擔任解說。上村真子戴著“卡斯特羅”出場時,場上的音樂驟然加快,她也隨著音樂的節奏,左右搖動著雙肩,讓人覺得充滿了朝氣。一會兒隨著音樂節奏的改變,相川戴著“庫羅秀”走上場來,會場上發出一陣驚歎聲。女播音員解說著,“在古典的樣式中,最適合於小姐和太太戴的就是‘庫羅秀’了。”臉麵較長的相川戴著“庫羅秀”恰似戴著一頂王冠。“它的製作者就是原宿‘庫羅秀’店的木之內冬子。”聽著解說的員的解說,冬子為自己的作品被大家所接受而激動得渾身發熱。這時,身穿與帽子相配的藏青色連衣裙的相川,也走到台前,向觀眾致意,之後,又慢慢地走回去了。作為模特長相漂亮,線條優美是最基本的條件,但麵部表情過於呆板也會讓人難以難受的。在展廳裡,模特與演員不同,表情過於豐富,人們就會把注意力集中到臉上,而忽視了模特的穿戴。一流的模特,往往象木偶模特一樣的,做著各種姿態的同時,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隻是向觀眾致意時,才露點微笑。隨後,直木洋子、安川安娜、多摩等高級模特也相繼亮相,一共七個人,每個人都表演近十分鐘。6點開始的展銷會,到8點才全部結束。“去喝點茶好嗎?貴誌也去。”冬子正向與會者問候時,中山夫人走過來說道。“不……啊,我還要等一會。”“那麼我們先去,在並木街的‘蓮卡’店等你。”夫人說完,叫著貴誌走了。30分鐘後,冬子到“蓮卡”店時,貴誌夫人正座在靠街道的位上聊天,二人什麼都沒吃,隻喝著白蘭地。“給我也來一杯。”展銷會結束後,冬子的心都醉了。“三個人很久沒有在一起了。”夫人說著,又倒了一杯。“今天的展銷會太好了,尤其是你,冬子,真是出儘了風頭。”也許是奉承,但讚揚的話畢竟讓人高興,冬子急忙致謝。“從今以後,我想,象‘庫羅秀’那種帽子一定會流行的,你說呢,貴誌。”中山夫人說完,貴誌說道:“你的判斷也不一定對。”“這麼說是不有點不禮貌呀。是不是,冬子。”“可這是我的真實想法呀。”說完,三個人都笑了起來。冬子總算成功了。“我想把那頂帽子買下來,價格很貴吧。”中山夫人隻笑著說。“夫人如果想買,就便宜點。”“我可不是象相川那樣的美人啊。我要是戴上那頂帽子,家裡人會不會說我出洋相了?”“怎麼會呢,可戴著它也沒處去。喂,貴誌,你沒有要好的男朋友嗎?”喝了白蘭地,夫人好象有點醉了,眼裡閃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媚光。“我要是冒冒失失地給你介紹一個,先生知道了,一定會罵我的。”貴誌笑著說。“這一點你放心,他還沒有乾涉我的權利。”罵了一會兒教授,夫人拿起了手提包。“我好象醉了,臉紅了嗎?”夫人問道。“沒有啊。”“好象火烤著似的。”夫人想拿化妝鏡照照,就把手伸進了提包,可從手邊掉出來一件彆的東西。夫人的臉“刷”地紅了。然後慌忙將桌子上的藍色小盒收回提包裡。並小聲說了句“對不起。”貴誌莫名其妙地看著夫人。“我出去一下。”沒等回答,夫人撿起提包到化妝室去了。“她怎麼了?”看到夫人慌張的樣子,貴誌自言自語地說。冬子雖然覺得這事與自己無關,可臉也紅了。隻是瞬間發生的事,所以也沒看清楚,但從夫人提包中掉出去的,一定是女性生理上必需的東西。想拿化妝盒,卻誤拿了小藍盒,而且夫人慌張地去了化妝室,一定是這個原因。話雖這麼說,夫人為什麼又把那件東西放進了提包,況且,夫人已經和女性生理上的繁雜之事無緣了。“這回,就剩咱們倆了。”貴誌對夫人的離開並不在意。一會的功夫,夫人回來了。一掃剛才的狼狽相,嘴唇上也淡淡地塗了一層口紅。“今天晚上,貴誌一定和我們玩個通宵,行嗎?”夫人興致勃勃地說。“那可不行。”貴誌急忙回絕。“好不容易我們湊到一起。”“不,我還有點事,等下次再好好喝頓。”說著,貴誌拿起帳單站了起來。夫人和冬子來到了門外,剛走下台階,貴誌從後麵上來小聲說:“到六本木的‘貝莉·咖啡店’去。”銀座的臨街大道一到周末就熱鬨非凡,但街裡的一些酒吧由於不景氣和休息都已經關閉了,所以街裡顯得很冷清。“那麼就在這兒告辭了。”一出店門,貴誌對夫人說。“真沒辦法,下次一定玩個痛快。”“一定。”貴誌答應著,就大步向電車站走去。“他還是跑了,真是個大忙人呀。”夫人這麼說著,“唉,現在隻好咱們倆去喝了,我知道六本木有一家。”“我今天有點累了。”冬子為難地說。“怎麼搞的,你也不行了。”夫人不滿地說著,突然好象想起了什麼“你看見了吧。”“什麼呀?”“那個,藍牌。貴誌君一定注意了吧。”“那太好了,你笑話我了吧。”“為什麼呢?”“拿著沒用的東西到處走。”夫人的臉被霓虹燈映得通紅。“女人真是不可思議呀。當時,我想彆打擾彆人,可不化妝不行,就拿出了。”“……”“太好了。”走到第五個街口,兩人站住,躲過兩輛車,橫穿過去了。兩個人來到晴海街,可能是周末的緣故吧,有樂街車站附近成雙成對的年輕人到處可見。還沒到9點,對有夜生活習慣的人來說還早呢。“還想回去?”霓虹燈下,映出了夫人孤寂的臉。“對不起。”“那麼,叫輛出租,先送你吧。”“不用了。”冬子拒絕了。可夫人就象什麼也沒聽見似的招手叫了一輛車。夫人的家在代官山,和冬子的家參宮橋是同一個方向。“把你送到家附近。”這麼一說,冬子也就不好再拒絕了,隻好鑽進車裡。“今晚?先生不回去嗎?”“不知道。”冬子聽說過中山教授的事,但夫人卻滿不在乎。車子從霞關向六本木開去,夫人靠著冬子。“展銷會也結束了,這回有時間了吧。”“輕鬆點……”“我突然很想喜歡喜歡你。”夫人咕噥著,冬子的身體都硬了。“比起放肆的男人來,還是女人好吧?”一說到這個令人肉麻的事,就覺得男人確實討厭,可與女人交往,也會出現空虛的。“今天到我家去嗎?”“可是……”“如果累了,就在我那兒住吧,彆在意他在不在,我們最近已經分居了。”“房間也分開了?”“我可不想接近那麼輕浮的男人。”不知怎麼搞的,夫人和教授之間的關係如此惡劣。“怎麼樣,去吧。”“可我今天真的累了。”“你真的不想和貴誌見麵了嗎?”“那件事……”被說中心事的冬子,吐了一口氣,夫人還是看著前麵說:“事情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們還沒有完全破裂。”“……”“比起女人來,還是男人好啊。”冬子沉默著。車子順著青山大道,又向涉穀駛去。“現在回去,什麼也做不成了。”夫人又嘟嚷一句。“我從前麵的青山下車去一家商店看著。”“這麼晚了,能行嗎?”“沒關係,沒人襲擊我這老太婆。”夫人說著讓司機停車,就跳了下去。和夫人分手後,冬子就來了“貝莉”咖啡店,貴誌正和這裡的老板娘對飲著。“對不起,‘我來晚了。”冬子抱歉地說。“中山夫人回去了?”“沒有,又去哪玩了,在青山下的車。”“真了不起,精力好旺盛啊。”貴誌苦笑著說。冬子要了一杯摻水的淡酒。淡酒端上來,貴誌象要乾杯似地舉起了酒杯,“這麼說,中山教授不理她也是有道理的了。”“不能那麼說吧。”貴誌真不知道夫人也摘除了子宮嗎?冬子想證實一下。“中山夫人做手術了吧?”“是嗎?”“聽夫人說的,從那以後,先生就愛彆人去了。”“那就不對了,總出去的是夫人吧?”“是嘛。”她說不必再擔心懷了,看上去她滿不在乎。“從那以後,她變得愛玩了。”無論誰,做完那個手術,不變是不可能的。冬子喝了一口淡酒。腦海裡又浮現出夫人來回徘徊的孤獨的身影。貴誌說,夫人手術後變得愛玩了,真是這樣嗎?就是愛玩了,這也是手術造成的嗎?現在,冬子一點也不想責怪單純的夫人。“藤井的夫人好象也做手術了。”“什麼時候?”冬子急忙問。“一周前,可能很順利。”“也是全部摘除嗎?”“說是那樣。”冬子想起了在福岡看見藤井時,那孩子氣的樣子。“他看見了嗎?”“第一次看手術,把他嚇壞了。”等待妻子手術結束,這是什麼心情啊。冬子一想到這裡,心都涼了。“不管怎麼樣,他現在總算放心了。”貴誌換了一杯烈性白蘭地。“今天的展銷會上,怎麼沒看見船津?”“他怎麼會來?”冬子奇怪地問。“你給我的兩張票,我給了他一張。”冬子給貴誌兩張票,是想讓他帶著妻子或其它女友來參加。“船津對帽子之類不感興趣。”“他喜歡你呀……”“這可成笑話了。”“我可沒有惡意。女人被男人喜歡,總是件好事呀啊。”“可……”冬子嗓子好象被什麼堵住似的,馬上喝了一口酒。貴誌喝了一口白蘭地,然後對冬子說:“還沒忘那件事呀?”“什麼事?”“手術和那些無聊的事。”“……”“真的,還是忘了的好。”冬子真想把船津說的都告訴貴誌,自己的心裡承擔這件事真覺得有些沉重。“嗯……”冬子重新抿了一口酒說:“在代代木醫院,好象結果還不太好。”“為什麼?”“在這個金錢至上的醫院裡,不該做的手術都給做了,我的手術不摘除子宮也可以……”“這是誰說的?”“一個認識的人給我查的。”“這麼說,你的手術很不正常?”“還沒搞清楚,隻是讓在那個醫院工作的醫生給查的。”“你相信嗎?”“那個……”還是彆查了。“……”“因為誤診而摘除子宮,這當然不是件好事。但是,你想的過多,隻會給自己增加負擔,於事無補。”貴誌說的也確實有道理。這次不單單是醫療上失誤的問題,不僅對病,而且在心理上都留下傷痕。更進一步說,影響了男女之間的關係。“你最好還是忘掉它。”確實,對冬子來說,現在重要的不是知道手術的真相,而是忘掉手術這件事。“你在手術後並沒什麼變化。”貴誌拿起酒杯,認真地說。冬子也點了一支煙。“今天晚上怎麼過?”“馬上回家。”“是嗎。”今晚就是貴誌邀請,也不想和他去,身心穩定之前不想再接近他。但看到貴誌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就又有一種被冷淡了的感覺。一方麵想著拒絕,另一方麵,有一種沒被邀請的寂寞。“那麼,走吧。”冬子也隻好跟著貴誌走了出來。外麵正下著小雨。一進入3月份,睛天與雨天每隔兩、三天就交叉光臨。“真冷啊。”貴誌說著,立起了衣領。在霞街上走了一會兒車就來了。“送送你吧。”冬子這回答應了,先上了車。“剛才說的去醫院查的事,還有人知道嗎?”“嗯……”“如果真是誤診,我就該先道歉。”“你?”“最初向你介紹那所醫院的是我呀。”“可那是彆人做的……”“去年介紹的醫生暴死了,醫院就讓彆的醫生治了。”“也是院長先生代替了。”“聽說過前一個醫生的情況,代替醫生做出那種事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啊……”“總之彆放在心中。”“知道了。”“還想旅行嗎?去北海道怎麼樣?”“真想去啊。”“等再暖和一點兒的時候。”冬子很理解貴誌的溫存。想讓貴誌把它治好。看得出來貴誌很想用自己的力量把冬子從性冷淡和不能結合的邊緣拉回來。3月末,就傳來了花的信息。今年櫻花開放得比往年要早些。但是4月初氣溫驟降,然而還未開放的花蕾並沒受到太大的傷害。周六前後,市內的櫻花一齊開放了。從參宮橋到原宿沿途的櫻花也在星期日開放了。每次看到櫻花,冬子既感到很美,又感到很難過。為什麼櫻花能這樣頑強地開放呢?如果鬆口氣或稍稍鬆一鬆勁會是怎樣的呢?櫻花沒有人類那種奸滑,開放時,會竭儘全力,可又很快地凋謝。男人們很欣賞它的純潔,就把它作為國花。的確,它既有男人喜歡的頑強的一麵,也有清苦的一麵。冬子喜歡無拘無束生長的花草,比如:含羞草、珍珠梅。它們都是慢慢開放,時間也長。一般說來,女性沒有男性那麼喜歡櫻花。雖然也認為它是純浩、美麗的,但在心理上卻無法與男性的想法保持一致。對花的不同看法,也許與男女生活方式的不同有關。女子的青春期,就象花開放時那麼美,壓倒群芳,但其時間是短暫的。從男性的眼光來看,沒感到花開的怎麼嬌豔,凋謝也未凋謝,對他們來說,花開放的時間是很長的。女子看到櫻花時,也許會感到自己青春的短暫,這與極力想避開與自己有相似命運的心理有關。與此相反,男子之所以傾慕櫻花,也許是因為自己與那種清浩無暇無緣吧。男子認為含羞草和珍珠梅開放時間長,所以,爭相去觀賞櫻花。冬子一看到櫻花,在生理上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雖然花枝繁茂,但終歸會凋謝。一想到這兒,冬子真有些受不了,就被這種空虛感而占據。今年櫻花開放,對冬子來說更增添了苦惱。因為自己的身體由表及裡都失去了女性的魅力。這種想法,隨著櫻花的開放,而不斷加深。看著可太美了,冬子隻站了一會兒,就匆匆從樹下走過。還是醜惡的世界好,整天在稀裡糊塗、埋藏怨恨的地方活著,也許會更輕鬆。不知為什麼,冬子近來變得自暴自棄、冷漠起來。神宮林中的櫻花也開了。這天午後,冬子接到了中山頭人的電話。“那預帽子怎麼處理了?”夫人是指展覽會上的那頂。“托您的福,‘卡斯特羅’已經賣出去了、‘庫羅秀’還沒賣呢。”“在店裡嗎?”“是的。”“卡斯特羅”是比較大眾化的,而“庫羅秀”在普通的外出中是戴不出去的,除非參加野遊或遊園會,可參加這些活動的人又很少。參展的一位模特和一位演員來過,但沒有決定買不買。“還是賣了吧,在那擺著,多可惜呀。”的確,如果不賣的話,就浪費了一些人力和物力。但冬子對此還不太在意,正因為是很費力氣才做出來的,她還想多擺幾天。“如果有時間,你拿著帽子來一趟,怎麼樣?”中山夫人試探地問。夫人邀請冬子是很巧妙的,借口買帽子,把冬子請到家裡。“今晚或明天都可以。”這麼一說,冬子還真不好拒絕了。“那麼就明天吧。”“7點行嗎?”“好吧。”去夫人家,冬子總有些不安。害怕在談話中又提到以前那次不明不自的事情而陷入不正常的關係之中。可心裡又想夫人的愛撫。第二天,冬子把“庫羅秀”放入圓袋中,就走出了店門。在道上很快叫了一輛車,到夫人家時,已是傍晚7點多了。“來了。”夫人穿著一件千島格的連衣裙,上套一件外套,正笑咪咪地等著冬子。“讓你久等了。”夫人領著冬子來到了大門對麵的一個起居室。“中山先生呢?”“他今天很晚才能回來。還沒吃飯吧?”“剛吃過。”“那就喝一杯葡萄酒吧。”夫人說著,興衝衝地將酒杯擺在桌子上。冬子從帽袋裡拿出帽子。夫人站著,讓冬子戴上,然後走到穿衣鏡前。“怎麼樣?”“太合適了。”“等等。”夫人照著全身,左右改變姿態,“向右歪一點,可能好看。”“帽簷是向上的,還是向下壓點好。”冬子在旁邊,把帽子重新正了一下。“還是這樣好。再配上一身藏青色的晚禮服,就更動人了。”“是嗎?”夫人又照了照:“好是好,是不是有點高了?”“夫人買去,我就放心了,便宜點賣給你吧。”“多少錢?”如果是普通的帽子,看看所用的材料就能估出價來。可這頂使的是厚氈子,完全是用手工縫製的,特彆是在展覽會上展覽的作品,從設計到製作都煞費苦心,到底值多少錢,一時間難以估量。“五萬怎麼樣?”夫人估價說。“好吧,就五萬。”一般帽子,這個價就太高了,可這頂用了近一周的時間才做成,想想還是便宜了點呢。“太高興了,來,喝吧。”“謝謝。”“今天多坐一會,好嗎?”夫人說。“那太麻煩了。”“不必顧慮他,他很晚才能回來呢。今晚你就彆回去了。”看到夫人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冬子感到有一股電流傳遍全身。“今晚一定讓你一醉方休。”“那真讓我為難。”“你一向是個聽話的人,不過有時象戴上了麵具似的。”“不是……”“你瞞我也沒用,很了解你。”就好象有了一次肉體結合的體驗,夫人意味深長地笑著說。“你就不想和我在一起嗎?”“……”“很想吧。”如果說不想那是撒謊,喝完酒回家,或一個人獨寢,夜裡突然醒來時就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那次以後,你怎麼樣?”夫人問道。“……”“和男人擁抱過嗎?”夫人接著問道。“沒有……”“一次也沒有?”夫人笑著,又馬上移開了視線。“誰比較好呢?”“……”象是很自然地,夫人用手撫摸著冬子的頭發。“比起男人來,還是我好吧?”不是嗎。冬子這麼想著,可全身就象被鎖住似的動不了。洗過澡的夫人,身體上散發出一種清香的氣息。“去洗洗澡吧。”夫人用溫柔的語調說。那可不是在店裡主人與客人的關係,而是一種女人間的親密之情。冬子坐起來,也圍上了浴巾。“今天舒服嗎?”夫人問道。“……”“喂,喝點吧。”“我已經……”“那就算了。”夫人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可能是太渴了,一口氣就喝了下去。“和男人不一樣吧,可還是挺好的。你不滿意嗎?”“不是……”冬子輕輕地搖了搖頭。“你真敏感。和貴誌在一起也是這樣嗎?”“……”“太讓人嫉妒了,所以貴誌離不開你呀。”“彆說了。”“你手術後,變得越快活了。”“沒有的事。”“彆瞞我了。以前我也是馬馬虎虎,可手術後,精力也越來越旺盛了。”“真的嗎?”冬子奇怪地問。“心情一舒暢,心裡就踏實。”同樣一種病,做的手術也一樣,可不同人感覺也不一樣。夫人說手術後興致反而旺盛,而冬子卻變得越來越冷淡。那麼,兩人感覺不同是什麼原因呢?……此外還讓冬子有些不解的是,與夫人一起感受到的,和貴誌在一起就不能得到。如果說喜歡貴誌和夫人之中的誰,回答當然是貴誌。如果現在貴誌就能滿足自己,那麼冬子也許會立即舍夫人而去。還是男性的愛撫讓人感到愉快些。可事實卻恰恰相反。其差彆是什麼呢?……如果說貴誌和夫人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喜歡的方式。無論怎麼說,最終還是貴誌占有了冬子,而夫人隻是愛撫,沒有占有的行為。正因為隻是愛撫,冬子才放心,也能委身於夫人。但和貴誌在一起時,就做不到這一點。接受了他的要求,但總有一種不安在頭腦中浮現,那就是,會不會讓對方失望啊。“你真可愛。”夫人看著冬子說。“這件事讓貴誌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的確,不能對貴誌說,冬子也想到。“和男人比起來,這也是無聊的,但也彆忘了我呀。”夫人接說道。“咱倆應該常在一起快活快活。”現在冬子可以依賴夫人了。不管怎麼說夫人是個比男人強的人。“女人真是不可思議。生孩子沒覺得什麼。可隻是一動手術,感覺就會不同了。”“變化嗎?”“也有人做完人流後,感到愉快。”“真的嗎?”“是啊,我朋友中有好幾個呢。”夫人輕輕地笑著,又說:“總之,女人是經常變動的……”“是不能總在一個地方,心情與身體每天還不一樣呢,還常常感到是變動的呢。”冬子的身體和心情就是每天都變化的。雖是自己的身體,可也不能預測明天的事情。今天還很愉快,可第二天馬上就會疲倦,心緒不佳。“男人是什麼樣呢?”“他們也是非常懶惰的。總改不了那種臟亂的樣子……”“那樣啊……”“那也許是可愛的地方呢。”夫人笑著說。“變化太多,會讓人覺得困惑;總不變吧,又太沒意思了。”“是嗎?”正說著,門鈴突然響了。“回來了?”夫人望著大門的方向,自言自語道。“是先生回來了,我該走了。”說著,冬子站了起來。夫人急忙用手製止了她,然後站起來,向門口走去。現在已是夜裡11點了。不知不覺中已過了四個小時。冬子剛整了整頭發,夫人與中山教授一起走了進來。中山教授身著的黑灰色西服與他的滿頭白發正相稱。“呀,歡迎你啊。”好象剛在哪裡喝過酒,教授的臉上泛著紅光。“如果知道冬子來,我還會早點回來的。”他接著說。“我真該走了。”冬子急忙說。“再坐一會兒嘛,我去換一件衣服。”說著,教授就消失在裡間的客廳裡了。冬子是第三次見到教授。第一次是和貴誌、夫人吃飯時,第二次是他和夫人來到自己的帽店裡。雖是大學教授,專攻建築專業的,卻讓人感到穿著是那麼得體。一會兒,教授換了一身和服走了出來。“好久不見。”冬子問候著。教授點點頭。“是啊,可你沒變,還是那麼漂亮。”“彆說笑話了。”“是真的。所以貴誌離不開你。”說著教授點了一支煙。“冬子是給我送帽子來的。就是展覽會上展出的那頂。”夫人說著從袋裡取出了帽子。“真漂亮呀!可你戴不了吧?”“不,完全可以。”夫人把帽子戴在了頭上。“怎麼樣?”“快拿下來吧。”教授看看說。“和你出去,我當然不戴啦。”“但願如此。”“和年輕人在一起,戴它就正好。”“不要做那些無聊的事。”是說笑話,還是真的。兩人之間都變得緊張起來。冬子又坐了十分鐘就離開了夫人家。“回去好好休息吧。”夫人的聲音劃破夜空,隨後就關上了門。冬子走到了大路上,又回頭望了望茂密樹叢中的宅邸。這周圍都是涉穀的高級住宅區,每家都有很多土地,是平民百姓高不可攀的地方。從外表看很幸福的人們,實際上並非如此。至少,中山家就是這樣,夫婦間有著很深的隔閡。教授50歲,夫人也已40多歲了。他們都已經到了人生的成熟期,可現在兩人之間還很冷淡,這是為什麼呢?當然其中是有很多原因的,可最重要的也許是因為手術,夫人摘除子宮後,欲望更加強烈,而教授卻總想避開。再說,那種手術對兩個人來說算什麼呢……這麼想著,冬子陷入了困惑之中。治療或手術都是為了治好病,治好患處使患者恢複健康。可是,這種治療卻使夫婦間出現了裂痕,那麼這還是正確的治療方法嗎?隻是身體恢複了健康,這值得盲目高興嗎?去醫院當然是治病,同時也應該治愈患者的心靈,否則人就會困惑。就是說不僅要治病,而且還要治人。可細想一想,現在的醫生對此是不太熱心的,他們往往注重病情,而對病人就一點也不關心了。對患者來說,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有的已忘掉了患病之事,有的就是知道了也不在乎,僅這點就同醫生想的不一樣。這樣說來,有些醫生,是不是有些不負責了呢。當然,讓醫生對手術後患者的性生活負責,也許太苛刻了。但還希望醫生多為患者想想,不要單隻是摘除、切除……說是這麼說,可到底應該怎麼辦,冬子也不太清楚。給夫人做切除手術的醫生,難道不應對中山夫婦的不和負有一定的責任嗎?冬子替中山夫人鳴不平,可同時又想到了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