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頎長的身子蹲在一群孩子中間,似乎在給孩子們派發東西,孩子們都圍著他,嘻嘻哈哈玩鬨著。有眼尖的孩子看見承歡朝他們走過去,揚高了身後喊了一聲“承歡姐姐”。然後承歡就看見男人緩緩站了起來,慢慢轉過身來。雖然是熟悉的身影和同樣英挺相似的眉眼,但卻不是他。不是葉行北。承歡心裡失落,但臉上仍舊揚起一個笑容來,走過去問:“你怎麼來了?”葉陵南說:“反正我也沒有其他事情,就過來體驗一下山區生活。”承歡“哦”了一聲,也就沒了下文。半晌之後才說:“那你吃飯了嗎?”葉陵南搖了搖頭,誠實地說了:“隻吃了早飯,現在還餓著肚子呢。”現在早已經過了午飯的飯點,承歡也沒什麼東西好給他吃的,想到中午還有些剩飯,就說:“我給你做個蛋炒飯吧。”這時候,學校上課的鐘聲想起來,江老師在教學樓走道儘頭敲完鐘之後,就走出來對孩子們說:“午休時間結束了,該上課了。”孩子們笑鬨著跑向了教室,都去上課了。江老師站在那沒有走,對承歡說:“小付老師,這是你對象?”承歡立刻搖了搖頭,解釋,“他叫葉陵南,我們隻是朋友。”江老師臉上的笑容未減,反而意味深長地對葉陵南說:“革命尚未成功,葉同誌仍需努力啊。”說完,也不管承歡已經惡狠狠地瞪著他了,優哉遊哉地回到了辦公室。葉陵南在一邊笑,“這老頭子還挺幽默的。”承歡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餓了嗎?想吃東西,就過來給我搭把手。”夥房的做飯工具隻有灶台,所以承歡讓葉陵南跟過去,不過是讓他充當一會夥夫。她指揮葉陵南取了枯草和幾根細的乾枝椏折成一捆,然後點燃枯草,將這一捆東西都放到灶膛裡,等火大了再把較粗的枝乾放進去。葉陵南倒是做的有模有樣,沒一會就把火生了起來。承歡剛打好雞蛋,切好了小蔥,不由有些驚訝又有些佩服,“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一點就通。”葉陵南卻笑了笑,說:“我可不是第一次做了,你沒看我第一次生火的樣子,拿著那根吹火的竹筒子吸了滿嘴的灰。”承歡想起來他帶她去過他外公外婆那,那裡也用的這種灶台,那他會也就不足為奇了。她笑了起來,想他當時肯定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忍不住說:“什麼竹筒子,那叫做吹火筒。”葉陵南點點頭,拿著火鉗往灶膛裡添了幾根柴火,看著承歡拿著一瓶黃橙橙的油往鍋裡澆了澆,待油熱透之後,將雞蛋放進去間,隻聽見“呲”的一聲,一陣香氣就飄了起來。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歎道:“真香。”承歡將雞蛋翻炒了一下,煎至兩麵金黃,說:“我用的是問村民買來的菜籽油,炒飯煎雞蛋最好,比超市裡那些好上不止一點點,當然香了。”她獻寶似的說著,因為天氣熱,葉陵南見她額上已經沁出了汗水,卻仍舊笑得十分開心,眼神晶亮亮的,十分動人。他抿唇輕輕一笑,隻覺得這一路上的奔波都值得了。承歡將雞蛋盛好,又同樣倒油炒飯,然後將雞蛋放進去一起炒,放過調料之後盛起來再撒上蔥花,色香味樣樣俱全。這碗蛋炒飯,葉陵南吃得格外的香,隻覺得每一口都唇齒留香。因為剩飯不多,這碗飯雖然加了雞蛋,盛在碗裡也就隻有大半碗,他卻吃了很久。承歡很有耐性地等他吃完,安安靜靜地將碗收拾了,拿去洗。葉陵南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終於說:“他的手術很成功,我出來的時候,已經出院了。”承歡洗碗的手瞬間停了下來,她又聽見葉陵南接下去說:“我知道那天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想問的什麼,小歡,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立刻就帶你回去見他。”“不用了。”承歡繼續手上洗碗的動作,“知道他手術成功就可以了。我答應過他,不會打聽他手術的消息,除非他主動給我打電話,不然我現在回去,就是不守諾言。”承歡想,葉行北病情好轉,一定會主動來找她。她心裡雖然對他有怨,但終歸是會等著他。葉陵南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歎了口氣說:“那好吧,不過我也要留下了住一陣子,你要是哪天想走了,就告訴我,我帶你回去。”承歡把碗筷放到碗櫃裡,擦乾了手,喃喃道“他回來接我的,我等著他。”說著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左手也緩緩撫了上去,聲音更輕了些,“一定會。”———————————————————————————————————————承歡等了兩天,可是葉行北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心裡雖然等得有些焦急,但卻還是滿懷希望。這天,是她帶二年級的孩子們上聲樂課。學校裡也就□□十個學生,分成四個年級,二年級的學生二十個都不到。承歡教他們唱的是一首老歌,。她手機裡有這首歌,給孩子們放了一遍,然後一句一句地教他們唱。孩子們都很起勁,等唱到“山上的山花兒開呀,我才到山上來,原來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兒開”的時候,孩子們就提議要去山上看山梔子。帶孩子們出去還是要江老師他們同意的,承歡做不了主,但看孩子們都興致高昂,無奈之下她隻得說:“好了好了,作為今天不能去的補償,承歡姐姐明天就用山梔子給大家做菜吃好不好?一起出去玩的事情,還是要和江老師商量了再說。”孩子們似乎都沒聽過梔子花可以做菜,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也就不再糾結出去看花的事情,轉而把心思都放到了吃上,又開始詢問這個菜怎麼個做法,好不好吃之類的問題。等下了課,承歡就開始盤算著明天一早去附近的山上采些山梔子回來,給孩子們做菜的事。孩子人多,她一個人去自然是不行的,她想著可以叫上葉陵南,他就住在學校不遠的一戶村民家裡,閒著也是閒著。第二天一早,她去找了葉陵南和她一起出門。村子周圍的山頭並不是太高,爬起來並不費勁。她和葉陵南都提了一個塑料水桶,一人負責山頭的一邊。山梔子和常見的梔子花不怎麼一樣,隻有一層花瓣,而且花朵也比較小。所以承歡采了一個多小時才堪堪采了半桶,到時候要是做菜,被熱水一泡,泡軟之後,就更沒多少了。她舉目往四周眺望過去,隻見對麵不遠山頭的半山腰上,那梔子花開的一片雪白,不由得有些心動。要是到那裡去采,估計應該很快就能采夠。她喊了葉陵南幾聲,想和他知會一下,可他卻沒有吱聲。承歡想著或許是隔得遠,他沒聽見,也就算了,小心翼翼地扶著周圍的樹木從山上下去,往那片梔子花叢走去。這片梔子花果真繁茂,樹枝與樹枝之間交錯縱橫,虯結在一起,就好似一道綠色的屏障,上麵又點綴著無數白色黃蕊花朵。承歡站在花樹下摘了一會,忽然就聽見頭頂斷掉的半壁山坡上麵“轟”的一聲整片的泥土滑落了下來,而她站的地方正是這半壁山坡的半山腰上。這時候她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往山嚇跑更加不可能,她隱約記得山體滑坡決不能往山下跑,而應該往旁邊跑。她沒有任何考慮的時間,已經邁開腿往旁邊跑過去,在土塊朝她倒下來的那一瞬,她撲倒在地,躬身護住小腹,兩手死死攀住身邊的一棵大樹樹乾。以防自己被土塊的衝力給帶下去。第一下的衝擊力很大,承歡隻感覺自己背上被什麼狠狠地壓住了,就好像是壓上了前進中的杯子,她險些都要抓不住那棵樹乾。她死死地閉上了眼,咬牙忍著後麵幾波比較輕微的衝擊,應該是後來滑落下來的土塊。等到身上再也感覺不到任何動靜的時候,她這才緩緩睜開眼。周圍很暗,完全看不見任何光亮,不過幸虧的是那些茂密的梔子花叢也被這滑落的土塊給衝倒,壓在她身上,反倒是給她支起了一片不大的空間。她因為剛才的衝擊,這時候的腦袋已經開始眩暈起來。她試著著動了動身子,可根本動不了,泥土厚重的力度壓得她動彈不得,而且還會有落石因為她的動作從樹縫裡落下了。她也不敢動了,開口喊了幾聲“葉陵南”,可腦子卻越來越沉,耳朵裡還伴著嗡嗡的耳鳴聲,她喊出的聲音就好像隔著一層玻璃,連她自己都聽不真切。這時候儲存體力對她來說也異常重要。可她感覺自己越來越困,終於狠心一咬牙,張嘴狠狠咬破了嘴唇,扯回了幾分理智。她的手機還掛在身上,她腦子裡靈機一動,小心翼翼的收回一隻手緩緩從脖子上係著的布兜裡掏出手機。快捷鍵“1”就是葉行北的電話,她毫不猶豫地將手指按在了那個“1”上。一秒、兩秒、三秒……時間每一秒對承歡來說都是煎熬,電話打通之後,仍舊伴隨著“茲茲”的信號乾擾,她開了免提,聽見那一聲聲嘗嘗的“嘟嘟嘟”聲單調地響著。她腦袋昏沉,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電話終於被接起來了。她隻覺得從來沒有覺得什麼時候有這一刻的難熬。一個輕柔且熟悉的聲音從那邊響起來,“行北哥和我現在很忙,有什麼事,以後再打來吧。”然後就是電話被掛斷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