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夜空寂靜,樓頂上方依稀掛著幾顆星子。樂雅超市裡,卻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明亮、忙碌、人來人往。木寒夏和一些職員,也被“下放”到了超市裡,幫忙點貨搬貨。其實幾乎是全員,都在這個夜晚,秘密上陣了。忙碌了好幾個小時,木寒夏一身的汗,靠在一處堆碼旁休息。正巧何靜搬了箱水果走過來,往她身邊一靠,也歇口氣。“喂。”何靜說,“你說咱們這次大促,真的能打敗永正嗎?”木寒夏慢悠悠地說:“打敗,倒不一定。但肯定能給他們一記重擊。”“為什麼啊?”何靜到現在還忙得懵懵懂懂的,“永正他們也可以做大促啊。”木寒夏笑了笑:“你以為這次,孟總隻是簡單地跟他們打一次價格戰?”何靜一愣。木寒夏抬起手,往邊上自己的水杯一指:“乖,先把我的水拿來。”何靜瞪她一眼,到底還是先“伺候”她喝了水,這才聽到她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很簡單,一家新店,開業形象是很重要的。就像我們逛街,店鋪給我們的第一印象,是不是會影響我們今後很長時間,去不去這家店?”何靜點頭:“是啊。”“永正開業,本來也是要做一定力度的促銷,並且讓顧客覺得他們物美價廉、環境好、服務好、質量好,對不對?”“是啊,永正就是這樣的……”“那我們現在突然做了很大力度的促銷,並且就在他們開業前一周,會帶給他們什麼後果呢?”何靜愣愣地看著她:“什麼後果?”木寒夏微微一笑,從她的箱子裡拿出兩個水果,在手裡輕鬆地拋著:“一、我們的促銷非常突然,肯定是他們意料之外的。如果他們措手不及,做不到相同力度的促銷,那麼開業時,顧客剛經曆過我們的大促,印象深刻,一定會覺得,這家超市價格也不算便宜啊,不實惠。那即使他們其他方麵做得再好,也很難挽回這個形象了。”“說的是。那如果他們的價格做得比我們還低呢?”何靜問。“二、即使他們的價格做得比我們還低,也不可能低太多了,對不對?”木寒夏悠悠哉哉地說,“絕大部分的降價空間,已經被我們用掉了,顧客的心理預期,也基本被滿足了,隻會覺得他們比樂雅也就便宜一點點嘛,不會帶給顧客太大的衝擊和購物激情。也就是說,因為有了我們的狙擊,永正不得不花更多的錢,卻隻能得到一點邊際效應。總之,他們這次開業,想要給顧客樹立一個強有力的、富有吸引力的形象,變成了很困難的事。”她說得流利自然,何靜卻聽得沉默了。足足消化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明白她說的意思,好像還真的挺有道理的。何靜忍不住問道:“你是從哪兒知道這些的,是你們辦公室的人說的嗎?”木寒夏搖頭,壓低聲音:“我一個小蝦米,他們哪會跟我討論裡麵的道理。是我自己琢磨的。”說到這裡,她露出一點笑容。何靜卻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感歎道:“寒夏,你這個人看起來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跟我一樣。其實心裡,比誰都明白,也清楚自己要什麼。挺好的。”木寒夏一怔,有點猶豫:“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何靜“噗嗤”笑了,伸手一戳她的腦門兒:“誇你誇你誇你!就該繼續扮豬吃老虎,好樣的。我永遠支持你。”木寒夏心頭一暖,臉上卻是淡淡的若無其事的笑容:“嗯。”何靜看了眼周圍依舊忙碌的一切,說:“也不知道,明天到底會怎麼樣啊……”木寒夏沒說話。腦子裡,卻浮現出那個男人。剛才的那些分析,她覺得自己想得都沒錯,可如果對麵的人是林莫臣,他說他會三個月打垮樂雅,他的那些傳奇經曆……木寒夏還真不知道,他會怎麼掌控這戰局。——次日上午。永正的整個建築風格,就比街對麵的樂雅更新、更寬敞、更時尚。此刻,林莫臣就坐在永正頂層的總經理辦公室裡,手拿一杯熱咖啡,背靠老板椅,在看美國股市。他的門外,永正的乾部、職員,也已準備就緒,隻等一周後的開業。“咚咚咚——”有人敲門。林莫臣神色淡然:“進來。”幾個核心部門的經理走了進來,也都是程薇薇的心腹,他們一臉焦急顏色。“林總!”其中一個說,“樂雅今天開始搞大促了!價格做得非常低,有些商品低得離譜!現在他們整個場子都賣瘋了,周圍的顧客全去他們那兒了!”林莫臣微微抬眉,沒說話。另一個經理說:“他們這是故意的!故意給我們來這麼一手。之前收到的消息,一直是說他們隻做95折,消息捂得這麼緊,突然做大促,擺明了是要給我們開業一個下馬威!”大家紛紛附和,都有些火大。又齊齊看向林莫臣,看他是個什麼應對說法。卻不料林莫臣隻是低頭喝了口咖啡,淡淡道:“慌什麼?我們不是也捂著計劃麼?”這話倒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是啊,說起林莫臣這些天安排的計劃,每個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難以形容。唉,那感覺就像胸口捂著顆炸彈似的,也不知道這炸彈引爆後,死的是對手,還是自己啊……林莫臣卻不搭理他們的彷徨猶疑,抬頭問:“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根據以往的資料,孟剛的行事風格一向穩重保守。是什麼,讓他改變了做法。放棄相對溫和的95折,突然改為全麵進攻?”大家麵麵相覷,有一個人猶豫說道:“林總,我聽到一個小道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說是樂雅有個營業員,跟孟剛進諫,說林總你是個狠角色,95折不夠……”——木寒夏乾了一個通宵,都快累癱了。中午趁著沒人,躲在倉庫裡,直接趴在貨堆上打盹。倉庫裡冷冷涼涼的,光線昏暗,她的衣服上蹭了好多灰,也不在意。讀高中那會兒,家裡雖然也沒錢,但她至少能把自己打扮得整潔好看,還能混個班花當當。這幾年一直在乾臟活累活,外表什麼的根本就不在乎了,什麼境況都能湊合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