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眯了一會兒,手機就響了,進了短信。她懨懨地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內容也有點奇怪,隻有四個字:“以卵擊石。”木寒夏看得有點發愣,輸入:“你是誰?”過了一會兒,那人才回複:“是我。”木寒夏握著手機,心中湧起一種很奇怪的直覺。這樣高冷的語氣,隻令她想起了一個人……而且車禍那晚,她曾經給警察留過地址電話。林莫臣既然能找到她上班的地方,有她的電話也不足為奇。她回複:“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林莫臣隻回了一個字:“裝。”木寒夏隱隱有點感覺出,他說的是什麼事。但是看著他發的短信,不知怎的,有種想笑的衝動。於是回複道:“怎麼樣,你咬我啊?”他沒有再回複了。木寒夏等了一會兒,就把手機塞回褲子口袋裡,趴在貨堆旁繼續睡了。——木寒夏再見到孟剛,是兩天以後。這天清晨明淨無霧,涼爽宜人。木寒夏剛跑到運動場邊,就見孟剛還站在那天的運動器械旁,在練臂力。木寒夏跑過去:“孟總,早!”孟剛動作一頓,回頭看見她,這幾天的忙碌似乎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疲憊痕跡,劍眉之下,眼睛裡有了笑意:“早,寒夏。”陽光慢慢覆蓋整個運動場,天空徹底明亮起來。兩人的十個圈,很快跑完了。孟剛領著她,還在上次那個位置坐下休息。木寒夏拿出毛巾擦了汗,嘴角始終掛著微笑,心裡也不那麼怕孟剛了。相比以前,更添了幾分欽佩。她也不知道要跟他聊什麼,隻是跟他並肩坐著,心情寧靜地望著前方。孟剛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姣好的側顏,微笑問:“這幾天,怎麼沒來跑步?”“哦,這幾天太忙了。”木寒夏答。這是個很強大的借口。孟剛點點頭,眼睛裡卻始終帶著一點笑,也不知道信了沒有。“這次的大促,是在你的提醒下做的。”他又說,“你的功勞,我會記住。不過你現在剛到市場部,還是越級提拔過去的,太鋒芒畢露對你不好,所以我沒有公開嘉獎你。”木寒夏心中因這話著實感動了一把,說:“孟總,謝謝你。有沒有嘉獎,我其實無所謂的,能在市場部學東西就好。”不料孟剛話鋒一轉,卻說:“不能嘉獎,請你吃頓飯還是可以的。”木寒夏一怔,抬眸看著他。他摸出煙點了一根,眼睛裡的笑意,依舊是淡而平靜的,也是她看不透的。“不用不用,孟總你不用請我吃飯,我的功勞……也沒有那麼大。”她忙說。孟剛又被她逗笑了,吸了口煙說:“早飯也不行?”——十分鐘後。兩人坐在江邊的一個早點攤旁,孟剛開車帶她過來的。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從雲層中露出臉,照得江麵上波光粼粼,有清風迎麵吹來。攤主就在岸邊支了幾張木桌,放了一疊塑料椅子。孟剛也不講究,跟木寒夏麵對麵坐下。她要了一碗粉,而且是牛肉粉,表示已經“狠宰”老板一頓了。孟剛隻是溫厚地笑,給自己要了碗素粉。他吃得快,很快碗已見底,放下筷子,喝著熱水看著她。木寒夏才吃了一半,衝他笑笑,低頭繼續吃。陽光曬在身上,很暖。而他又點了根煙,煙草味慢慢縈繞在兩人周圍,並不難聞。“木寒夏。”他忽然開口,嗓音緩緩的很溫和,“你有什麼夢想?”木寒夏微愣,放下筷子看著他。他連眉目都是沉靜而溫暖的,顯然是認真地在探尋這個問題的答案。木寒夏靜默片刻,答:“孟總,我的夢想,說起來也許有點不知天高地厚。我想重新參加高考,考上一個好大學,然後出國去。”孟剛似乎有些意外,說:“出國?為什麼?”木寒夏答:“不知道,就是想出去看看。”孟剛安靜了一會兒,拿起旁邊的茶壺,給她杯子裡添滿水,一字一句地說:“心有多大,就能走多遠。在我看來,這放在你身上,不是什麼天高地厚的事。明白嗎,小丫頭?”木寒夏說不出話來,輕輕“嗯”了一聲。孟剛也沒再說話,他看著她,目光深而靜。他的一隻手夾著煙,垂落在桌下。另一隻手則放在桌上,離她的手並不遠。不知道在想什麼。兩人雖獨處過幾次,但木寒夏都是把他當成領導,心懷些許孺慕之情。這樣安靜地被他長時間凝視,還是第一次。她忽的臉頰發燙,還有些淩亂得像是野草一樣的情緒,一根根細細地在她心中冒出。她低頭避開他的視線。然後手就被他握住了。如此突如其來,木寒夏整個人都懵了,隻感覺自己微涼的手,被他寬厚的微微長著薄繭的手,牢牢包裹住。然後聽到他說:“老板,錢放在桌上了。”他牽著她,起身就走。木寒夏這才反應過來,心跳亂得像打鼓,想要把手抽回來,他卻察覺了,握得更緊了。他側眸看著她。木寒夏都有點結巴了:“孟……孟總,你牽我的手乾什麼?鬆手。”她還想裝傻,孟剛卻隻是笑了笑,眼眸依然是深邃而不可看透的。“小姑娘,彆怕。”他隻說了一句話。握住的手,卻顯然不打算鬆開了。木寒夏整個人仿佛走在火焰中,每一步都緊繃煎熬。她亂了,整個人都亂了。讓她現在完全不顧及孟剛的顏麵,把手抽回來跟他鬨翻,她又做不到。隻能任由他牽著,一步步走上江堤,走向停車場。他始終握著她的手,那麥色的粗硬的關節,把她柔軟的手握在掌心。隻令木寒夏始終心驚肉跳。好在車停得不遠,終於走到了。木寒夏如釋重負,在他掏車鑰匙時,飛快把手抽回來。孟剛似有似無地笑了笑,低聲說:“上車,孟總送你回去。”木寒夏沒看他,整張臉都是紅的,坐進車裡。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而木寒夏整個人都恍恍惚惚,一到家樓下,立刻拉開車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