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雨江南 第三十八章 烽煙起(1 / 1)

青雲記 1617 字 2個月前

京師,禦花園。一棵四人合圍的桂樹下,啟元帝背著手在緩慢地踱著步子。離著他不遠,一個身軀略微有些佝僂的老者穿著朝服,默默地站立。“人壽幾何……逝如朝霜……時無重至……華不再陽……”天氣漸暖,高近十米的桂樹鬱鬱蔥蔥,一派欣欣向榮的繁盛氣象。然而麵對此景,啟元帝繞樹三匝,卻誦出了幾句與此毫無關聯,甚至是完全相反的詩句來。後麵靜靜站立的李東路心下疑惑,猜不透皇上心裡究竟想些什麼。正想著,啟元帝回過頭來,忽地展顏一笑,不但沒有絲毫鬱鬱之色,麵上反而帶著一絲輕鬆、一絲釋懷……或者還有一絲絲的興奮。李東路疑惑間,啟元帝輕歎一口氣道:“昔日仲秋,朕也曾在這園中漫步,也曾借此詩句聊抒心懷,嗬嗬,隻是今時往日,心境卻是大有不同了。”頓了一頓,啟元帝繼續說道:“想當初,雖然諸事平靜,朕卻是心緒紛亂,常有年華不再、英年早逝之憂,朕不是怕死,朕是怕很多應該辦完的事情卻辦不完,落得空留遺恨的結局。嗬嗬!”啟元帝說著,又是一笑:“而今,朝廷中上上下下的人都心緒煩亂,朕卻是一掃憂慮之心,變得豁達開朗了許多,想一想,自從登位以來,朕似乎有好多年沒有如此釋懷過了……”啟元帝一時感懷,似是喃喃自語,李東路接不上話,隻有默默聽著。“很多人都認為,當前局勢似乎模糊不清,嗬嗬!卻不知在朕心中,此時的棋局卻是大大的明朗了起來。他們認為模糊,是因為他們看不清楚;他們看不清楚,是因為他們害怕!朝野上下,不論是顯貴高官,還是磋磨小吏,都怕朝廷輕起戰端,怕一旦卷入就會失去眼前的一切。”啟元帝鼻子裡哼了一聲:“哼!朕這個皇上都不怕,他們倒先怕了!朕能做出這個決定來,就根本沒有想過要輸!即便輸了,朕也不怕!朕不怕輸,不怕轟轟烈烈的輸!卻怕屍位素餐,庸庸碌碌,為了保住一個高高在上的位子,為了所有人不至於擔驚受怕,而忍氣吞聲,東拚西湊地過一輩子!怕的是渾渾噩噩、拖泥帶水地這樣混下去的日子!”“寧可站著死,決不跪著生!”啟元帝雙眼驀地閃過一絲寒光:“撤藩,勢在必行!哪怕是就此朕失去了半壁江山,也隻是因為朕之庸碌,而不是撤藩撤錯了,絕不是!朕倒要看看,在這一場大潮之中,能衝出多少魚蝦蛤蚧,又能磨礪出多少弄潮之雄!”“朕很慶幸,自己還有機會把這些事情做個了結……”啟元帝看向李東路:“而你也應該慶幸,在最後的關頭,能陪著朕一起,做一場轟轟烈烈的事情……”李東路默然無語,看著啟元帝金黃色的盤龍冠冕下花白的頭發,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李東路心中明白,皇上老了……這是在為以後做打算了,未雨綢繆,怕以後的人做不好這樣的事兒,因此哪怕再難,也要在自己的任上把這件事了結掉。皇上……皇上也是要換人的。而自己呢?還不是一樣的老了?也是一樣要卸任的,隻怕是……日後這樣對談交心的日子,再也不會有多少了吧……君臣二人各有心思,一時駐足在蔥蔥桂樹之下,俱都失去了言語。…………漢南之西,在白河以南,南嶺偏北有一處地段,叫三岔口。向東南可往吳江,向西可達昌寧府,向西北則可通襄陽。三岔口東南路段,兩麵環山,當中一條窄路,隻能容幾人並排行走,可稱險隘。此地離吳江有六十裡,離昌寧府有一百四十裡,而離襄陽則有二百裡。以往的時候,這裡雖然很險,但卻並沒有軍兵駐紮,因為往來實在不方便,運送糧草也頗為不便,因此往常隻是在這裡的烽燧口上設置一個小隊的守卒,主要也不是用作軍事上的防守,而是維護和看守烽火台,保證一旦有事可以立即投入使用罷了。因為正常來講,這裡並不是邊關,也沒有外敵和流寇,這種布置已經算是很妥帖的了,甚至顯得有些多餘。但是大多數人都忘了,現在的江南,尤其是東南一帶,已經遠遠超出了往常的情況。就在大多數人還沒有將意識轉變過來的時候,一天前,一支為數不多的兵馬悄然開到,趁夜無聲無息地占領了三岔口。把守烽燧的五個守卒,全部在夢中便死於非命,他們甚至完全沒有時間去想點不點燃烽火的問題。第二天的下午,又一支兵馬陸續開到,略微修整了一番便直接向西北開去,於當天夜裡猝起發難,突襲了鐘州衛的一處千戶所!千戶所七百餘兵丁,竟折損大半,剩下死的死傷的傷,能逃出去的隻有幾十人!接下來這支兵馬兵分兩路,又連夜占領了柳林鎮和拒馬河!僥幸逃出去的千戶所士卒連夜報信,經過大半天的輾轉之後,第三天下午,鐘州衛的指揮使錢立馬上集合了兩支千戶所共計近兩千人,風馳電掣地朝柳林鎮和拒馬河殺了過去,結果由於過分急躁,立功心切,在未及柳林鎮的半路上中伏,很快便被攔腰斬斷,隊伍險些被衝散!錢立總算還有幾分指揮使的樣子,危急關頭拚力死撐,在陣亡了近五百人的情況之下,總算壓住了陣腳。然而就在這時候,背後拒馬河方向另一支伏兵忽然殺了出來,錢立腹背受敵,再也招架不住!戰鬥一直持續到了後半夜,是夜一役,鐘州衛近兩千的人馬,陣亡八百,跟著指揮使錢立當場逃出來的隻有五百餘人!剩下的,不是做了俘虜就是逃散了,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消息一經傳出,朝野嘩然!上到朝堂的官吏,下到市井的黎民,都被這個橫空出世的信息震得驚呆了。近百年來,人們已經習慣了平和安穩、沒有烽煙的日子,建朝立國百年,如今人們腦海中留存的印象,比較大的戰事都是在北部邊境,其餘地方都是安逸得很。甚至連東南沿海殺了幾十個海寇,這都算是比較大的戰鬥了。可是現下是怎麼了?在堂堂大建朝的土地上,在國家的中心地帶,居然出現了如此大的陣仗!戰事,竟真的已經開始了嗎?無數人心中一時都有些緩不過神來。百姓一直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平穩安逸的生活就是他們一直的向往,他們自然從心裡就不願意打仗。而朝廷的官員想法自然有所不同,有的人安於現狀,不希望出現大的變故;有的人則不然,對現實的情況不滿,希望有一個突然出現的際遇,讓自己飛黃騰達……但是,所有人的頭腦中都或隱或現地存在著一個念頭,朝廷是撤藩了,吳王是造反了,可是吳王肯定是不敢正麵和朝廷對抗的……在他們的潛意識裡,首先出兵動手的一定是朝廷的軍隊,而吳王,似乎隻有挨打的份兒!正是在這種看似傻得冒泡,卻又是不自知的潛意識的影響下,導致了很多人心底裡並沒有把吳王反對撤藩這件事真的嚴肅對待。於是,接連發生的這一切,立刻像平地驚起一聲雷般,把大部分人都打懵了。三天之後,消息傳到京師,徹底弄清了事情的真相。發起突襲的兵馬,確認是吳王府三衛之中的東陽衛!當夜帶兵殺散鐘州衛指揮使錢立的人,就是東陽衛的衛指揮使,號稱吳王座下三虎之一的李顯!而他當夜指揮作戰的士卒,卻隻有不到一千人!得知了情況之後,兵部幾個主事官眉頭緊鎖,又氣又急;五軍都督府內,兩個老頭子立刻就拍了桌子;保和殿內,啟元帝氣得七竅生煙!一下子惹了這麼多人生氣,錢立即便在戰事之中表現得有出色的地方,也是毫無用處了。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錢立從鐘州衛的指揮使位置上被一擼到底,直接被開除了軍籍,押到塞北去做苦力去了……可是事情還沒完,免了一個小小的指揮使,對戰事沒有任何的幫助。何況,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隻要是達到了一定的位置的人,心中都明白一件事: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發生在鐘州的這場戰事,勝敗並沒有多重要,死了多少人也不重要,就是現在整個鐘州衛都沒了,也不算什麼大事。唯獨首要的一個,是這場戰事所能產生的影響。這才是最最重要的。兵沒有了,朝廷可以補充!鐘州衛沒了,朝廷可以再建!可是人心若是變了,再想收回來,那就難上加難了。朝廷剛剛頒布撤藩令沒有多久,吳王張秀旗幟鮮明地開始扛起了“清君側,正青天”的大旗,就在這個當口,接連兩次失利,差一點把整個鐘州衛的兵卒都葬送在對方手裡,不但失了軍隊的氣勢和威嚴,也大大地損害了朝廷的顏麵!而這樣的結果,會讓所有人一貫對於朝廷偏重的心思,開始變得有些搖擺!對那些正在觀望的各方勢力來說,會讓他們以為朝廷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大,甚至是百年立國之後,已經成了一隻空殼子,紙老虎!那麼,在這樣的思維下,他們還會繼續觀望嗎?接下來他們會做什麼?啟元帝眉頭緊鎖,眼裡布了一層深深的陰霾。(。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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