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雨江南 第三十七章 契機(1 / 1)

青雲記 1564 字 2個月前

啟元四十二年,似乎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第一次,建朝的公主遠嫁他方。第一次,朝廷開始頒布撤藩令。第一次,江河決口是人為的,天災伴隨著**。第一次,國家出現如此大的動蕩,每一個生活在建朝大地上的人,一顆心都變得有些惶恐。仿佛一直平穩可依的大地忽然劇烈顫抖並開始裂開一樣,失去了一貫的憑依。每個人都不住地想,難道世道要開始變了麼?吳王造反了。啟元四十二年六月辛卯,建朝東南最大的藩王,下轄三省一十八府的財政之權,開府儀同三司,號稱天下第一王的吳王張秀,在沒有給朝廷上表的情況下,直接以吳王府的名義發布了一份宣言。與其說是宣言,不如說是一篇戰鬥檄文。儘管文章寫得花團錦簇,才氣縱橫,但實質性的內容其實一句話就可以概括出來:朝廷要撤老子的藩,老子不乾!在朝廷的官方文件中,將這件事寫得謹慎小心,但放在老百姓眼中,這就代表了一件事:吳王造反了。老百姓的想法一向很單純,從不會考慮紙麵上寫的是什麼,隻會看現實裡做的是什麼。和皇上作對,不是造反是什麼?朝廷撤藩,是皇上的決策,吳王不服,他這是想乾什麼?皇上的旨意,他不服又能怎麼著哇?仿佛知道老百姓會怎麼想似的,緊接著吳王就在這份檄文之後,明確地豎起了“清君側,保社稷,護百姓,正青天”的十二字大旗,以顯示自己不屈服於朝廷奸黨的不敗決心和堅決擁護皇上的拳拳赤誠,同時,後麵還列出了一係列朝廷奸黨的名單,後麵附屬了他們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保和殿大學士,當朝閣老李東路。大旗一起,天下震動。大建朝立國百餘年,從來出現過如此景況。一個藩王扯旗造反,明目張膽地對抗朝廷!儘管吳王張秀的口號喊得響亮,但除了愚昧的百姓流民之外,大部分在官場上浸淫此道已久的吏油子們,沒有一個相信這種口空白話的。但是,相信或者不相信,這在眼前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忽然出現的這種大變之下,會有什麼樣的契機出現……忠於皇上,當然。忠於朝廷,當然。問題是,皇上是不是一直是那個皇上,朝廷是不是一直是那個朝廷。顯然不是。皇上是真龍天子?那不過是喊喊口號罷了。江山萬萬年?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恐怕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大建朝了——以前的幾個朝代,也是整天稱頌萬歲萬歲萬萬歲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也是普通人,也會有生老病死,關鍵是,他們也會出意外,也會有預料不到的事情。而這些“預料不到”,就是很多人的機會。即便這個機會很渺茫,也肯定會有人想去試一試。現在,一直如一潭死水般平靜的局勢,忽然起了變化……那麼,這到底是不是一個機會呢?不論朝野,很多人都開始在心中反複思量。一個沒落的勳戚,祖上最然風光顯赫,但隨著天子朝臣的更迭換代,昔日的榮光終將漸漸離去,先祖的榮耀和功勳慢慢地不但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利益,反而日益成為壓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鎖,甚至帶來了無儘的嘲諷和奚落。寬闊的門庭變成了尺半的院落,巨大的守護獅子變成了兩個窄小的門墩,錦衣玉食變成了粗茶淡飯……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深感屈辱,並且發誓有朝一日要騰上九天,讓所有蔑視他的人為所做過的事情償還。但是他隻能想想而已,機會呢?機會在哪?一個位列朝班的大員,身居高位,無數人豔羨,卻不知表麵的風光背後,是隱藏得很深的貪婪、仇恨、生死和恐懼。幾乎每時每刻,他都在防著另一派甚至另幾派的人對他下手,尤其是他失了勢的時候,這個時候,他需要找一個出路,一個能好好保有現在的地位和財富,並且活下去的機會……一個積年小吏,始終鬱鬱不得誌,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能升遷上去,心中卻一直存著懷才不遇之心,或者很大的抱負,可是就是缺那麼一個機會,一個讓他進展才華,平步青雲的機會……一個耕田的農夫,祖輩都在緊緊地貼著大地生活,靠著土中生長出來的糧食養活著家裡的女人和孩子。然而,一場大水不但將莊稼淹得一根不剩,連辛苦搭建起來的簡陋的家園也衝毀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生活,一轉眼就變得生死難料,流民處處,朝廷的賑糧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到了又能不能進到自己的肚子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到底哪裡才有活路?這個時候,他不會想那些空泛得沒有任何意義的道理,哪裡有糧食,他就要去哪裡。誰能給他活路,他就會跟著誰走下去……………………漫漫山河,縱橫阡陌。無數不同階層,不同身份,不同目的,不同想法的人,卻在同一個時間段裡,做出了同樣的事情:他們都在觀望,在思索,在等機會。這,究竟是不是一個機會?…………朝廷開始調兵了。按照建製,大多數的藩王在很多政策上都享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優待,但惟有兵權一事,卻始終被嚴格限製了。大多數的藩王有封地,有食祿,有政權有財權,但卻惟有沒有調兵掌兵的權利。隻有兩個人例外,而吳王張秀,恰恰就是這其中的一個。吳王府,下設江東三衛,雖然朝廷規定每一衛的兵馬減半,上限設在兩千人,但三衛合到一塊也有六千餘人了。以現在的形勢下,吳王若是想翻天,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僅僅想弄出一場亂子,那這六千人卻是足夠了。何況,這個數字僅僅是表麵上的數字,誰能保證這些年來,吳王張秀就隻有這點兵馬?經營多年,手中有錢有糧,不暗中弄點什麼,豈不是天大的傻瓜?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朝廷一直以來與吳王之間都仿佛有一層看不見隔膜。而這一次,這層隔膜卻被粗魯地一把扯了下去,所有的東西都要展露於世人麵前了……鐘州衛,南梁衛,潁川衛,黃州衛,四衛兵馬大量集結,呈半月形態勢,在西北和北方蓄勢待發,好像一隻虎口,將東南一地環狀包圍起來。大軍集結,江南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似乎在短時間之內,人們都已經忘了水患帶來的災難,人們眼中所關注的,就是什麼時候雙方會槍刃相交,擦出血與火的顏色來……江都,吳王府。“朝廷大軍雲集,朝我方直壓過來,哼哼,看樣子是想一口吞掉本王的東江兵馬。”吳王張秀一身華服,站在一張八仙桌旁,桌上擺著一張絹帛地圖,幾個人圍在桌前商議軍情。“王爺,朝廷一次動用四衛兵馬,合共三萬大軍,其勢鋒銳,不可直擊呀!學生以為,還是暫避鋒芒,迂回應對的好……”張秀拿眼看了看自己的智囊蔣布,冷笑了一聲:“怎麼,先生怕了?”蔣布略一猶豫,吳王張秀哈哈一笑:“先生不必緊張,本王知道,平日裡先生擅長的乃是內外交涉、政事往還,這軍機參讚的事兒,先生不必多慮,本王自有處置。”一番話說得蔣布臉上一紅,欲待辯駁,想了想卻還是退了下去。“區區三萬兵馬,倒是不足為慮。不過……鐘州衛……南梁衛……潁川衛……黃州衛……”吳王一邊念叨著,一邊用手指點著地圖,喃喃自語道:“不過這幾處出兵的位置,倒是頗為考究,看來是來者不善,對麵一定是個不凡之人。這四衛兵馬,不但對我整體形成包圍的局麵,若是各自分開作戰,也恰好能分彆製約本王的東陽衛、雷山衛和江陽衛……這倒是個麻煩的事情了……”“父王!兒臣願領一支兵馬,北拒來敵!”吳王抬頭看了看,說話的是自己的二兒子張魯,吳王笑了笑:“有這個勇氣和膽色是好的,你要出戰,為父不攔著你,但卻不是現在……現在嘛,還用不著這麼急匆匆地和他們硬碰。告訴石虎和鄭三山,不要莽撞,隻須靜守以待時機,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可出戰!另外,著人繼續散播流言,務必要將勢頭延續下去,隻要再多一點時間,本王的兵馬就會遠遠不止眼下的東江三衛了!”“父王!”“去吧!”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吳王一聲冷笑:“區區三萬人馬,還不足以嚇到本王。嗬嗬,本王在舞槍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想這樣就困住本王,也太天真了些。一道長江之險,就足以應付北麵這些兵馬了……這一次,就讓我這個在你口中財大氣粗的叔叔,好好給你上一課吧!”吳王一句話,頓時聽得周圍幾個人眼睛一亮。朝廷在兩岸都設了南北水師大營的,可王爺卻沒有提到這一點,獨獨說了長江之險,莫非在這其中,還另有巧妙?(。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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