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天下紛爭在沒有太過於在意間,隻覺鬥轉星移,一下子晃過了立春寒意,遠離了梅雨紛紛,在等到人們回過神來,卻已經是初夏時節了!這個時候,中原的煙雨江南,那滿池的荷花,也已經綻露出那第一抹的嬌羞,不遠處就傳來那淡淡的清香,配合著適時響起的蟬噪聲,讓人無限的感受到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幽靜以及遠離塵囂。野態芳姿,枝頭占得春長久。怕鉤衣袖,不放攀花手。試問東山,花似當時否。還依舊,謫仙去後,風月今誰有。平盧第處塞北邊境,基本上也是漠北之地,常年累月風霜,一年中能夠享受到上述美麗時光的機會是有,但是卻也隻是短暫的曇花一現;而能夠享受到那遠離塵囂的境界的,也就隻有那些豪商巨富們,以及在北路唯一一個身份崇高的無可動搖的將軍了。在平盧主城,城府後花園中,已經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大池塘邊,此刻還敢在我們木將軍耳邊“嘰嘰喳喳”的,不是任何人,卻是一些三五成群,正在慢慢複蘇的鳥兒們。靜靜的,沒有什麼特殊表情的臨風,一把一把精致的小魚餌,正在往池塘裡灑著魚餌。雖然眼睛是看著那群無顏六色,品種繁多的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魚兒們搶食著,但是不知為什麼,眼神裡總是在透出一抹深思的神色。大概,誰也想不到木將軍想著另外的什麼事情吧!“現在已經布穀鳥催種的時節吧?”沒有回頭,臨風隻是輕輕的淡問了一句。“是的!大人,現在已經是初夏了,春耕我想也已經完成了差不多了;假如遲了,或許,那些農人可能就趕不上一年兩熟的年成了!”站出來答話的,依然還是默默站在臨風身後一言不發的金澤。說起來,金澤這個軍師,對於臨風,也真可謂是儘心儘力:大到處理軍政大事,小到出謀劃策,而在平日裡更宛如臨風的左膀右臂一樣,現在已經到了片刻不離臨風左右的地步了。——隻是,自從有了歐陽綽好後,似乎片刻不離開臨風左右的人員,似乎又多了一個名額!“恩!”隻是默默的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後,臨風似乎又進入到自我的世界之中,不再做任何反應了;但是明顯的看的出,他心情不是太好。依舊拋灑著自己手中的精致的比一般人家的口糧還要講究的魚餌,臨風的腦海中已經差不多成為一片糨糊了;而每當這個時候,就是他最需要彆人意見之時。突然的,臨風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煩,沒有了繼續喂魚的興致,一把狠狠的就拋下所有的魚餌。再也不看那池塘中魚兒娓娓的樣子,厭倦的轉身就跺著碎步,往池邊的小亭子走去。金澤和歐陽綽在這時,才相視對望了一眼,無語的又繼續跟上。“你們怎麼看這事情?”甫一坐定,還沒等招呼他們坐下,臨風已經抬眼就望向了他的兩位智囊以及軍師。現在,是他需要專業性意見的時候了。“不知道大人,問的,是哪一件?”這一次站出來的回應臨風的,是歐陽綽。不要看平日裡歐陽綽吊兒郎當的樣子,但是在該認真的時候,他還是很認真的。至少,在現在麵對著臨風的時候,他還是會和金擇一樣,克製自己,遵守嚴格的對待主子的態度。“我兩件都問好了!”有些無奈以及氣惱,臨風的語氣帶點氣無力的味道,“現在能讓我心煩的,還有什麼事情。”“這……”低頭沉吟片刻,歐陽綽眼角微微的望了一眼金澤。因為這兩個問題,都過多過少的涉及到將軍的私事,做為剛剛成為屬下不久的他,似乎還是把握不好說與不說發分寸呐!切記做屬下的,無論是做任何事情,自然要有一個尺度。這個尺度把握好了,才會使得使得主子滿意,也才會讓自己不被主子疏遠。這個顧慮,大凡謀策之士,都會早早的就把握住,金澤也不例外。“咳、咳!”假意咳嗽了數聲,在這個時候,站到一旁的金澤摒還是為這個新的同僚解了圍,“不如,這兩個問題由在下作答吧,大人!”在得到臨風無所謂誰來回答的首肯之後,金澤上前一步,開始整理起了自己的思路;而金澤現在回答的尺度,很可能就是日後歐陽綽在臨風麵前所表現出來該把握的,所以一時間歐陽綽也專心的後退了一步,把作答空間留給了他澤。“大人現在心中所煩躁焦慮的,不外乎一件是郭姑娘離家出走的事情和朝廷突然下的這一道八百裡招大人回成都麵聖的聖旨是不是?”一語中的,金澤也沒有繞彎子的意思,而且他也在提醒並告訴歐陽綽,主子也不喜歡屬下在他麵前繞彎子。“不要再問這樣的廢話,不過,哼!”雖然臨風還是鬱悶,但是現在的他平日裡所帶的特有氣勢,還是餘威猶存的,“不過你們可不要告訴我,這兩件事情你們從前一件都沒有預料到過!”這一聲冷哼可就顯示出了臨風的很不滿,但是果然,了解他們的還是臨風這個主子。金澤和歐陽綽這兩個家夥是誰啊,平日裡可是算計出了名的家夥們!——秀青因為郭子儀的事情會離家出走,他們會想不到;皇帝北路戰線一完結,就會因為某些小心思而招他回朝,這些事情他們會想不到?你說了也沒人信啊;但是現在最令臨風惱火的是,居然這兩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情,他們沒有一個人提醒過自己,弄的現在秀青不知所蹤,而皇帝那邊自己又沒有什麼準備!唉,總之臨風覺得,對於秀青這件事,最該生氣、惱火的對象是自己才是,平日裡也沒有太過於擔心在意她,現在弄的兵荒馬亂的,一個女孩子家流落在外,唉……其實聖旨還沒有到這平盧地界,和秀青離開的消息一樣,一切也是從那急速方便的鷂鷹口中得知的!隻是,秀青出走的消息,已經遲了好久、好久才告知臨風知曉,或許是已經全麵找尋過之後,沒有結果才說出來的吧!麵對臨風的責問,歐陽綽的麵色倒是如常,因為他所知道的一切金澤前軍師都知道,他無須為自己的處境擔憂;而至於金澤麼,表麵上更是看不出什麼驚慌失措的意思,說真的,瞞著主子但是絕對是為了主子好的事情,這小子丫的平日裡可也是沒少乾啊!“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眼神裡從剛才的百無聊賴的鬱悶變成了現在的利刃一樣,臨風的氣勢也讓人感到瞬息萬變;看起來外人傳聞木將軍喜怒無常,還是很有根據的。“這件事情,還請大人稍安勿躁!”金澤淡淡的開了口,顯得不慍不火,慢條嘶理的樣子。“好,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雖然生氣,但是木臨風另外一大優點就是懂得克製和善於聽取意見。“關於這兩件事情,屬下和歐陽軍師商議後,之所以決定不告訴大人的原因,”金澤嚴肅的雛著自己的眉頭,停頓了一下,“是覺得這兩件事情都對大人沒有什麼壞的影響,所以才沒說!”“沒有壞的影響?”臨風疑惑的問。“是的!或許大人現在也該明白,也不得不承認,以郭姑娘的性格,這樣的結果應該是最好的了!”“胡說!難道一個女兒家流落在外,在兵荒馬亂的時候,在這個到處是叛軍流寇的時候,在這個烽煙四起的時候,你居然還說好!”狠狠的一拍桌子,這應該是臨風第一次在金澤的麵前發這麼大的火。在大發雷霆了之後,臨風的腦中忽然停頓了片刻。——現在他終於發現了,原來他之所以這一次發這麼大火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自己的事情,也不是因為將要麵對那個麻煩的皇帝,和以身重新去投入曆史的紛爭中;而他最生氣以及難以容忍的事情,居然就是秀青一個人隻身在外涉險……以往,無論是金澤出言辛辣的規勸自己也好,歐陽綽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也好,自己可是都非常大度的就忍了下來,為什麼這一次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臨風的思維終於恢複了過來。雖然說,郭秀青平日裡叼蠻了一些,也任性了一點,喜歡胡鬨,喜歡捉弄自己;但是她古道熱腸,愛恨分明,什麼事情都敢想,什麼事情都敢做的性格也使得她很是受到大家的認可與寵愛,自己對待她,除了之前剛剛認識時,一點小小的分歧外,也就像是對待自己鄰家妹妹一樣,無條件的包容以及容忍她的胡鬨;也是在自己的縱容下,秀青也才能什麼事情都不去管,什麼事情也都不去想,每天都過的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但是是什麼時候起,自己變的這麼在意她了呢?無雙也是,在自己的一時意亂情迷下,也會做出一些自己始料不及的事情,難道說自己……喜歡上……她們了!哦,我的上帝啊,這個想法太可怕了!臨風都給自己花花心思嚇了一大跳,連忙搖了搖頭,把這個對不起彩婷的想法甩出自己的腦袋。“首先,郭姑娘不是一個人出走!”看到自己的主子發泄完怒火,回過神來的時候,金澤適時候的拋出能令自己主子降火的話。“不是一個人出走?什麼意思?”果不其然,臨風這個主子被金澤算的死死的,一下子剛剛還暴跳如雷的雷霆震怒,現在已經由怒轉驚,陰轉多雲了。“屬下在郭姑娘出走前,早就已經秘密的派遣了一支絕對靠的住數十人精銳的小部隊,秘密的跟隨著她,直到郭姑娘肯回到大同或者回到郭帥的轄下為止!”金澤有些蒼白的微微一笑,告訴主子,一切也儘在掌握之中。算無遺漏歸算無遺漏,但是能不能策劃萬全又是另外一碼事情了,金澤可不是那種會自砸招牌,令主子以後倍加猜忌他的人!“那就好,那就好!”仿佛一下子剛才一直擔心的事情被解決了一樣,臨風立即就沒有了脾氣,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其實,大人也不用太過於擔心,不是嗎?屬下剛才也說了,以郭姑娘的性格,這樣的結果應該是最好的了!”金澤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但是這一次得到了保證的臨風就安靜了很多,隻是揮一揮手,示意金澤繼續往下講。“大人應該知道,郭帥的脾性,他屬於那種致死不忘報答朝廷的人!”終於沒有人再打攪金澤了,這個才能足夠為臨風策劃天下大勢的總軍師,也終於要向自己主子闡述一些不可避免但是卻又是事實的事情了!“那又如何!”“那麼一來的話,郭帥就有可能站到我們的對立麵!”“對立麵?你是說,要與……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同樣是屬於三路平叛大軍之一,是天下間各路大小節度使和義軍的表率,我們怎麼可能會發生刀刃相向這樣的事情呢?”“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可能的,就像當日大人認為郭帥不可能敞開井口徑,放史思明大軍過東徑關一樣,使得我大同一下子就暴露在叛軍的軍勢之下!”恰倒好處的,金澤小小的提起了一把往事,但是現在的語氣,卻早已經不是當日的規勸了。“你到底想說什麼?”語氣不善的,果然,臨風還是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畢竟相當於被人在背後捅了一刀,是誰誰的心裡也不可能不在乎的——而且對象還是自己曾經最相信、最崇敬的人!“我是說,就算大人認為自己可以在這個時候功成伸退了;認為日後就算沒了自己,史思明也能夠平定;認為隻要交出兵權,朝廷就會完全的讓大人你過上高枕無憂的日子!——那樣想就大錯特錯了。”“你難道是想慫恿我擁兵自重,甚至是……”克製著自己的驚訝,臨風把“造反”這兩這個字抹殺在自己的嘴邊。“高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屬下並非慫恿,隻是在提醒大人,大人今日所作所為,今日所得到的功高震主的功勳,今日所擁有威震天下的的聲望,今日所受到北路數十萬大軍的擁戴。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朝廷所不能容忍的,要麼就是把公主下嫁給大人你,再把大人軟禁在成都,以堵塞天下人對於唐廷屠戮功臣的質疑;要麼,就一不做、二不休,一勞永逸,這就是大人你的下場!”當金澤說到一勞永逸的時候,那幾個字眼裡滿是血腥味。假如所料不假的話,彩婷、無雙、幾個伯父、甚至自己軍中這一批人恐怕都是這“一勞永逸”,朝廷血洗的對象!“夠了!”頭痛的臨風非常難受的摸著自己的頭,臨風阻止金澤再繼續說下去;因為以他的遠見,他不可能大聲斥責金澤在胡說八道,因為這些種種,大概在自己看來,也絕對是發生的。畢竟政治和朝廷,隻要一涉及到權利之爭,那麼都會變的要多肮臟就有多肮臟!——無論對方今天是不是正在對你獻媚、對你微笑著,也隨時可能翻臉;而要他們保持對自己的獻媚和微笑的條件,很不幸運,正如金澤所言,前提就是自己牢牢的撰緊兵利不放手。隻要自己一天還握著兵權,那麼朝廷一天就不敢打自己北路的主意。“不要說這個了,剛才說了這麼久,你還是沒有解釋為什麼要讓秀青離開的原因!”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臨風換了個話題再問。“大人覺得日後假如跟朝廷有什麼摩擦的話,朝廷唯一能夠克製我一度高歌猛進的北路大軍的將領,能有幾人?而會跟我軍對陣沙場的,又會是誰?”這一次金澤一語道破最終的目的!“並非自負,但是要說起來,有能力能夠克製我們北路大軍的將領,天下間恐怕隻手可數,而我就知道兩個:李光弼、李大哥和郭子儀、郭帥,而李大哥這個人,對於朝廷忠心耿耿是不可否認的,但是有情有意的他卻不一定會帶軍攻打曾經作為自己人的我們;那麼唯一剩下可能與我們對陣的將領,隻剩下……”“郭公!”金澤接著自己主子的話說道,“隻有舍棄了一切私情,以大義為重,以報效朝廷為己任的郭公,才可能會不顧一切的跟我軍對決!”“那麼你放秀青回去,難道是想……我明白了!”臨風終於知道了金澤的如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