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2(1 / 1)

這對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什麼感情的皇家母子,心態各異,但礙於禮法,元慶帝雙手摩挲著大腿,又悄悄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霍太後。

又想到了一些厲害關係,最終還是沒有直接拒絕霍太後的提議,他也不敢擅自做主應下,隻推說明日早朝時和高先生商量商量,再做計較。

霍太後沉著臉,她有些不悅。

但也不好催趕著皇帝立即答應,她想了一想,決定以情動之,說道:“陛下想想看,高首輔是臣子,而我們是你的家人,這江山姓朱不姓高,你把朝中大事交給他也就罷了,若是內外都是他的人,這……”

元慶帝渾身一凜,霍太後的話讓他意識到了一個自己從未想過的可能,但下一秒,他心中生出的芥蒂就被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連根拔起。

他想起了昔日裡的不易,心中又感動又堅定,他心中說道,不會的,高先生絕對不是覬覦皇位之人,先不說高先生對自己的鞠躬儘瘁,就拿高先生子嗣之事來說,他隻有兩個女兒,他為誰造反啊?

突然間,又想到了自己也還尚未有子息,心中不免有些著急。

“陛下?”

霍太後的聲音,喚回了思緒遊走於彆處的元慶帝。

元慶帝從心事裡走了出來,抬眼望去,他再看向霍太後的眼神除了畏懼,還有幾分厭惡。

想當年,自己還是個不受寵皇子時,霍太後都不拿正眼看自己,自己被立為太子時,他的原配王妃突然病故了。

這件事在他的心裡,一直有個小小的懷疑種子,隻是他沒有證據,而且,自己的江山還要靠霍氏一族的支持。

所以他隻能把這份懷疑埋在心中,不再去多想。

但現在,看著霍太後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麵孔,他心中厭煩,更不想聽她的了,於是便說:“母後言重了,高先生不是那樣的人,就連父皇,當年也說他忠悌。”

霍太後說道:“今年乾旱了一年,終於下雪了,這是祥瑞,我想在京郊香山修一座廟宇,向菩薩還願。”

元慶帝斂目,見霍太後所說也不無道理,說道:“母後禮佛,所需銀子,在內帑支取。”

他有點意外,不就修個廟宇嗎?怎麼還要問自己的意思。

他心中度了幾度,覺得霍太後還是挺尊敬自己的,連花點小錢都會過問自己的意思。

……

皇帝回宮後,召了張美人到寢殿,一番雲雨過後,張美人問道:“太後今日召陛下去慈寧宮,說了什麼事?”

元慶帝饜足地閉著雙目,臉上有些不正常的紅暈,他正在暗讚太醫院這次配的丸藥效果極佳。

聽自己心愛的女人滿眼好奇地問自己,他笑了笑,說道:“今年冬天,終於下雪了,解了一年來的乾旱,我大明朝的子民明年就不會餓肚子了。所以太後要為香山寺廟裡的觀音菩薩塑金身,修廟宇,還願。”

張美人香肩光潔,半片雪脯溝壑深深,明黃色的被衾掩在身上,濃密的眼睫微垂,忽然抬眸輕笑,說道:“極好,我家裡也為萬寶寺的菩薩鍍了金身,滿打滿算花了五千兩銀子,不過都是為了陛下的社稷祈福,臣妾覺得花的很值。”

忽然間,元慶帝眸子睜圓,有點不可思議地問道:“什麼?花了五千兩?”

張美人眨了眨單純的麋鹿一般的眼眸,不假思索道:“對呀,我母親親口說的。”

元慶帝突然從龍床上坐了起來,神色有異。

張美人纖手撐著床榻起身,說道:“怎麼了?陛下。”

元慶帝臉色不好,說道:“母後要讓內帑出十萬兩。”

“怎麼會用這麼多呀?”張美人不解道。

張美人的這句話,讓元慶帝的腦袋,翁一下地就炸了。他現在很不舒服,他從小到大都特彆節省,不敢浪費一粥一飯,一絲一縷,衣食住行都像漢景帝看齊。

他登基後,雖為人主,但一年四季不過常服八套。

霍太後的家族還不夠富貴顯達嗎?有著萬畝田地和內庫提供的豐厚的贍養,修了廟宇,伸手向自己要銀子也就罷了。

豈料他們這麼貪得無厭!

果然不是親生母親,他遵禮法,對嫡母不敢不孝,但是自己這個嫡母,真是貪得無厭至極。

半晌,元慶帝喚親侍太監進來,命道:“你且悄悄地出宮一趟,不要引人注目,去高先生府上,讓他進宮一趟。”

……

高府,書房。

高肅卿本已歇下,高福急急地來叫自己,說宮裡有人找,立馬從床上起來,一邊迅速地穿戴,一麵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聽完太監傳的話,心中氣壞了,送走了太監後,他氣急地在班房裡來回踱步。

這哪裡是要收回兵權,這哪裡是要修廟宇還願,明明就是要權,要銀子嘛。

當初六皇子要娶太子妃時,他就很不看好六皇子娶霍家之女,隻需娶一個良家賢惠端莊女子就行了。皇後一族若是勢力大,就會引用家人乾政,皇室就難免會受到支係的牽製和乾涉。

現在果然如他所料,太後一個婦人把手伸進了前朝,讓他為難的是,如果自己反應太多激烈,就會被太後忌憚。

但是國庫哪有銀子,先皇留給接班人一個爛攤子和一群吸血蟲,哦不,一群皇親國戚。

開平王霍家,鎮國公段家,寧遠侯張家,這三家皆聯絡有姻,一損俱損,一榮皆榮,相互扶持具有照應。

天上繁星點點,陛下此時急召自己,他不敢再耽擱一刻,讓高福套了騾子,騎上和太監飛也似地進宮。

……

乾清宮,宮燈明亮,殿中如白晝。

高肅卿進了內殿,見到了元慶帝,臉上老淚縱橫,跪下泣道:“陛下,臣絕無此意啊,臣對陛下絕無二心,這是為了幫你收回兵權才這樣的,陛下千萬不要受人挑唆呀。”

元慶帝一聽,也是麵有苦色,他急忙攙起跪在殿前的高肅卿,痛心道:“先生對朕之心,朕從未有疑,隻是……”

霍家子弟在軍中太多,不聽霍太後的,軍中恐怕會生出事端。

高肅卿自然也想到這一層了,他沉吟了片刻,猛地拍了一下衣袍,說道:“可以把兵部尚書撤了。”

元慶帝怔了一下,囁嚅道:“先生……”

高肅卿輕輕地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笑,說道:“陛下莫要擔心,臣自有辦法,隻消給他們的管轄地派去一批知縣,事情就能有轉機。”

元慶帝問道:“先生,這是何意?”

高肅卿麵上冷肅,他沉聲說道:“派一批能臣乾吏,去架空他們。陛下可還記得臣講過的趙匡胤杯酒釋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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