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太趕了些吧。”這日,霍書儀來春景堂做客,坐在榻榻米上,吃著茶,和申令禕聊起了三妹的事情。
“她哥哥定的日子。”申令禕籍著日光,聚精會神地描著花樣子。
謝家和孫家的婚事,嚴格意義上來說,有點草率,從謝允對姑媽提起,再到謝雲嵐出嫁,隻花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不過既然謝允對妹婿滿意,她一個外人自然不去多說什麼。
“我給她添了二十畝奩田,你呢?”霍書儀忍不住問道,女人之間也就這麼點話題愛聊。
“和你差不多,也就六十六匹綢緞。”
除了奩田,女人的嫁妝裡另一種重要的東西:衣裳和首飾,富裕人家嫁女兒時顯然要陪送很多衣服,即便不夠穿一輩子,也能穿許多年。
好的綢子衣服可以保存很久,特彆是鎖在箱子裡麵以後,女人時不時地把衣服和首飾送給年輕的女性親戚,特彆是丈夫家裡的女眷。
申令禕揀了一些樣式的綢緞給謝雲嵐添妝。
霍書儀若有所思,說道:“三妹妹命也太苦了些……”她指的是三姑爺的突然去世。
一旁絞線的春娘聽出了她話語尾音的口是心非,接道:“我看未必呀,聽說前姑爺就不是什麼好鳥,突然走了也好,不耽誤三姑奶奶以後的好日子。”
謝允一隻腳踏上廊蕪,聽到的便是春娘的這麼一句話,眉頭皺了許久。
什麼叫不耽誤以後的好日子,她這是在宣揚女子改嫁就能過上好日子的歪理嗎?
聽裡麵的交談聲,嫂嫂也在,他倒不好向準備好的那樣,叫申令禕過來猜猜他給她帶回來什麼了。
廊蕪下的丫鬟已經發現了他,朝內高聲稟了一句:“二爺回來啦。”
謝允神色如常,踱步至槅扇幾步外,隔著畫屏與妻子對視了一眼,隨後朝霍書儀行禮,“問嫂嫂安。”
霍書儀笑道:“二爺回啦?”
申令禕動也不動,問道:“回來啦?回來得這麼早?要不,你接著忙一會兒?”
“我和嫂嫂也正忙著呢。”
謝允臉色微青,他一早就說了,今日端午肯定會回,後來又有了點彆的事,現在才回。
看來行程報備還得再細致些,省得妻子沒記住在家裡留了客。
入夏了,天邊還沒黑透,晚霞蕩蕩。
謝允見她們三盤腿坐在一張榻上,不可多待,便說道:“這個挺好吃的,你和嫂嫂記得嘗一嘗。”
玫瑰鬆子蜂瓤糕,禦膳房的一位江南來的糕點師傅的拿手秘方,今日端午節,給妻子帶的家鄉風味。
謝允走後,行至窗下,聽到裡頭有人說:“我家那口子以前也常變著法兒的給我搜羅好吃的,好玩的……”
他頓時頭都炸了。
……
晚飯擺在裡間,菜色不多,不過五菜一湯,正中擺放著一道鬆露鯽魚湯,湯色呈乳白色,撒了一層翠綠蔥段,一道酸辣炸藕粉肉沫丸子,一道茄汁牛腩配火燒餅,一道荷葉蒸排骨,一道原味切塊臘小柴雞,再就有一道涼拌的麻汁菠菜。
申令禕慢條斯理地吃著飯,餘光悄悄瞥謝允,見他臉色如舊,食不言地吃著飯。
“看我乾嘛?”謝允眼皮也未抬,問道。
“母親那裡你去過了嗎?”今早她去趙氏那裡請安,好像趙氏臉色有些不好,並不是對她的。
“去過了,是以,回得晚了會兒。”
“今天嫂嫂來的說,她想把蓮湖和後花園子包出去,我同意了。”她還不至於連這點事都不做不了主,申令禕用知會的語氣說與道。
“就這點事,你們嗦到下午,嗯?”
“曉得了。”謝允靜靜的看著申令禕開朗的神采,心裡頭跟著高興,說道。
抱琴領著丫鬟扯下飯桌,有丫鬟奉上兩碗清茶,待人退下後,謝允道:“嫂嫂還和你說什麼了?”
他猜,一定會有提哥哥年輕時和她多麼多麼恩愛,估計情到濃時哥哥也應了她不少好聽的話,譬如女子所幻想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隻愛你一個之類的。
最後提到哥哥和那兩房小妾的事情,他敢保準兒,申令禕聽完了心不知道多想哪去了。
申令禕喝了兩口茶,道:“沒說什麼了。”
謝允不好再問,便說道:“叫下人備熱水吧。”
……
謝允沐浴完,披了一件月白色雲錦外衫,一去書房就待了半個時辰。
不必吩咐,申令禕親自端著糕點進來了,存在感極低地擺好,正要向往常一樣的出去時,謝允向往常一樣的把她叫住。
是的,她現在除了打理後院,暖床添茶,還多了一向陪坐的任務。
自從把自己當成謝允手下的衙吏,申令禕做這些事情來毫無怨言,稱心趁手。
當然,以謝允那顆海底針的心,光做這些還不夠。畢竟這些都是可以假手下人做好的。
要提供相應的情緒價值。
申令禕捧著一盤子玫瑰鬆子瓤蜂糕,進了書房,放到了謝允旁邊,見男人閉著眼睛,十指交錯放在腹部,仰靠在圈椅上。
眉宇間有些凝重。
謝允未張開眼睛,也知來人是誰,道:“衡姐兒學會翻身了嗎?”
申令禕說道:“二爺小時候學翻身,一教就會的麼?”
“入伏了,我想出去避暑,你要跟我一起去嗎?”謝允不經意間問道。
“夫君既然要帶我,我自然是想要跟去的……”申令禕道,還沒說,男人就預判了他的下一步:
“但是家裡有事,走不開是嗎?”謝允聲音很平淡。
申令禕怔住,聽出來他話裡心情好像不是很好,關心道:“夫君,怎麼突然要去山裡散心?
“山裡?我幾時說山裡?”謝允目光裡閃過一線疑惑,說道。
申令禕連忙解釋道:“額……時下不是都流行去山莊什麼的避暑嗎?我以為夫君也是去山裡。”
謝允說道:“是去燕山行宮,你可去?”
他都這樣說了,申令禕怎麼不知道他,見謝允說了,便知道定是要帶自己去了。
心裡頭也隱隱開心,從年前生產完,或者說在京城四年,都未出去遊玩過,這下可以出去,實在歡喜。
心裡頭做了打算,叫上霍書儀一起去玩,至於孩子,自有一堆婆子照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