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在末座的成思悅神不知鬼不覺地早早離開了大殿。走到陰暗處,換好夜行服,他又成了暗夜。暗夜輕輕躍往既定地點,這裡已有鴿組暗哨等候。他沉穩地打出行動的手勢,一隊人影照既定路線迅速靠近了玉華殿。看到殿外禁軍站得如標槍般筆挺,暗夜心裡罵道,使團前來,禁軍主力全調去怡心殿附近戒嚴,這裡的人手怎麼一個也沒抽去。時間不多,他一抖手,袖中飛出一根細絲勾住了玉華殿的簷角。身形一展,似道輕煙飄了過去。不多時已落在殿頂。暗夜小心的翻下身子,透過窗戶看到阿蘿倚在榻上,四名宮侍站在三丈開外。他小心的掏出竹管往裡麵吹進一道青煙。片刻功夫,裡麵五人軟倒在地。暗夜繞到殿後,這裡站有五名禁軍。殿前卻有二十名。五名禁軍相距三丈。暗夜默算了下時間,朝中間之人彈出一粒石子,那名禁軍一回頭,其他四人莫明其妙地看向他。電光火石間,暗夜已衝了出去,出手如風點倒兩名,同時揮出一把迷煙,身體如箭一般撲向最遠那名禁軍。那人剛呼得半句:“有……”暗夜的拳頭已擊中他的咽喉,後半句再也吐不出來。殿前此時正走來一隊禁軍,十來人左右,為首之人對守殿禁軍抱拳道:“兄弟們辛苦了。”守殿禁軍一笑:“王命在身,難得兄弟還過來瞧瞧我們。”語音未落,鼻端已飄來一股香氣,來不及驚呼,眼睛一翻已暈了過去。這隊禁軍正是先前為奪位安插|進宮的鴿組暗哨。暗七一擺手,鴿組眾人的暗器已經出手。幾聲沉悶的聲響後,殿前二十名禁軍已倒了下去。暗七不屑的想,區區禁軍高手鬥得過烏衣騎精銳麼?他們手腳麻利把這些禁軍拖到一邊,站在殿前。外人一看,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暗夜滿意地看了手下一眼。推開殿門走了進去。摸出一個玉瓶在阿蘿鼻間輕輕晃動著,急急喚道:“阿蘿!醒來!”阿蘿緩緩清醒過來,睜開眼見麵前站了一個黑衣蒙麵人,張口欲呼。暗夜一把捂住她的嘴:“我是烏衣騎暗夜,主上已等候多時,能走嗎?換上衣服隨我離開!”烏衣騎?阿蘿心頭狂喜,接過暗夜遞來的黑衣,幾下換上。暗夜還是黑衣蒙麵,拉住她的手:“失禮了!”帶著她走出殿門從玉華殿後飛速奔往禦花園。暗夜帶著她輕功未受半點阻礙。到了宮牆之下,暗夜摟住阿蘿騰身飛起,借助手中細絲出了宮牆。牆下已有烏衣騎等候。暗夜對阿蘿一抱拳:“一路小心。”身形展動再次進了宮。從他離席到送阿蘿出宮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暗夜換好官服,半柱香後,成思悅出現在怡心殿的假山附近,站著看了會兒月亮,含笑殿內行去。見到禁軍統領打了聲招呼:“鐘統領今夜辛苦了。”“成侍郎不在殿內飲酒,出來作甚!”鐘右山笑著問道。成思悅玉麵上浮起愁容,低聲道:“我旁邊那個安國使臣一身羊騷味,下官給熏出來透氣了!”鐘右山不由捂著嘴失笑:“成侍郎還是忍忍吧,宴會看來一會兒就結束了。”成思悅搖頭歎氣,笑道:“改日請張統領導喝酒!”施施然走進去坐下。歌舞還在繼續,子離還在與四國使臣斡旋,劉玨已經離席,一切順利。阿蘿跟著烏衣騎策馬奔出西城門向草原跑去。一個時辰後,草原上清泠的月光下照出兩條人影。阿蘿眼淚不禁流了出來,馬才奔近,一條人影躍上來緊緊地抱住了她。熱熱的唇已壓在她的淚眼上,劉玨略帶痛楚地低呼道:“阿蘿,阿蘿,我來了!”阿蘿看著他,心裡感動,他怎麼這麼傻,這樣帶她逃他不管他的父王了?不管王府眾人了?嘴裡一句話也說不出,手緊緊的扯住了他的衣服再也不肯放手。時間緊迫,劉玨顧不上與她訴說彆情。換過馬,他擁著阿蘿,冥音帶著兩名烏衣騎,一行人朝玉象山餘脈打馬狂奔。到了山麓,已有人等候,劉玨、阿蘿與冥音各自換乘一騎,其它人帶著換下來的馬撤走。天邊已有晨曦隱現。劉玨心疼地看著阿蘿:“跑了一整晚,累了吧?”阿蘿眼睛清亮,臉上帶著笑:“不累,走吧!”三人慢慢沿著山腳繞過玉象山進黑山森林。此時阿蘿已疲憊不堪,從昨晚到現在,三個人隻下馬休息了半個時辰,一路往北。陽光從樹縫中灑下來。已是第二天的午時了。冥音看了看方位:“主上,我們已進了黑山森林。可以歇會兒了。”劉玨抱下阿蘿,腳剛沾地,阿蘿腿一軟就往地上坐。劉玨扶住她:“你不像我們,騎這麼長時間的馬,腿受不了。”阿蘿這才覺得兩股已被磨破疼得很,一張臉皺成一團。劉玨看看她,心裡明白,柔聲道:“忍一忍就好。”冥音拿來乾糧與水。三人吃過後,阿蘿才問:“我們能逃得了嗎?”“有一天是一天吧,我不能再讓你呆王宮裡。”劉玨靜靜地回答。冥音低聲道:“主上與小姐保重,冥音先行一步再回王府複命。”“好,自已小心!”冥音取下乾糧食水還有一副弩弓。對劉玨和阿蘿一磕頭,留下一匹馬離開。“他要前去消除痕跡。阿蘿,父王說森林裡有一處極美的山穀,劉英和小玉已在那裡等我們。我們去吧。”阿蘿沒有問他帶自已逃走,安清王會怎麼樣,王府諸人會如何。她深深地看著劉玨,綻開一個笑容:“我生死都與你一起。”劉玨寵溺地拍拍她的臉:“為什麼以前不?”“以前沒覺得你有這麼好啊!”“其實子離是真的對你好的,實在有愧於他。”“那好吧,我回去做他的皇妃!”劉玨打好包袱,騎上馬笑笑:“那好吧,我一個人亡命去!”阿蘿坐在地上瞪他,嘟起嘴不吭聲。劉玨眉一揚:“再給你個機會,過來!”她已疲憊到了極點,坐下後那還有力氣站起來,望著劉玨:“好痛,我腿軟,沒力了。”劉玨忍住笑,催馬過去,一彎腰把她拎上馬,屁股一挨馬背,阿蘿疼得齜牙咧嘴。“這就知道痛了?絕食給誰看呢?嗯,逼我啊?”“我哪有?我胃口不好,宮裡的食物是喂豬的!”阿蘿嘴硬。劉玨朗聲大笑:“禦廚會被你氣死!走吧!”在山裡行了一個下午。太陽西沉之時,劉玨看到了父王說的那道山縫。笑逐顏開地說道:“阿蘿,我們到了。”阿蘿甜甜地望著他:“小玉和劉英咋樣了?我們在山穀給他倆主婚好不好?”“好!”劉玨跳下馬,抽出了長劍。牽著馬引著阿蘿往山縫裡走。一道溪水從山縫裡流出,走進去,裡麵不象外麵那般窄,勉強還能過馬。遠遠的看到有一道亮光。兩人慢慢走過去,兩刻鐘後,已站在了出口處。太陽西沉,滿穀霞光,穀中一個小小的湖泊,岸邊青草如毯,山花爛漫。阿蘿歎了聲:“世上原來真的有桃花源!真和《恐龍》裡演的一樣,走出山洞外麵就是新世界!”驀地放開喉嚨大喊到:“小玉!小玉!”聲音在穀中回蕩,突然,湖對岸的樹林裡奔出兩人,正是小玉和劉英。小玉興奮地朝她揮手:“小姐!在這兒!”劉玨一笑,躍上馬,輕吒一聲,馬繞著湖向二人跑去。小玉抱著阿蘿放聲大哭。劉英笑著告訴劉玨這裡的情況。原來他二人三天前便已到了這裡,來了之後才發現,樹林裡居然已建好了幾間木屋,備有大量的糧食和用品,看上去也就是近兩月的事情。劉玨想,父王怎麼會知道有這麼一天,他會帶著阿蘿前來避難。劉玨對老頭子的高瞻遠矚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看向天空,暮色漸漸掩來。劉玨朝阿蘿伸出手:“我們回家!”阿蘿看著他。他臉上溫柔的笑容,看看他的手,這是可以握住一生的手。嘴一翹:“我要背,走不動了。”劉英牽著馬和小玉偷笑著走開。劉玨無奈地歎氣,蹲下身:“上來!”宴會進行到尾聲時,成思悅看到一個宮侍急急地跑進了怡心殿。子離握杯的手緊了緊,又鬆開。臉上不露絲毫痕跡。成思悅眉一揚,璃王真沉得住氣。子離平靜地坐著,目光已落在劉玨空了的席位上。安排得好啊,允之!他心裡冷笑。你要我救了阿蘿,誠懇地把她送給我做妃子。然後又暗中布置人手,從王宮中劫走阿蘿!當王宮是什麼,是你王府的後花園?當我是什麼,是軟弱可欺的人嗎?他控製自已瀕臨暴發的怒火。臉上的笑容沒有改過。眼神銳利如成思悅,卻瞧出他臉上的笑容僵硬而勉強。子離目光又轉到楚南身上,笑著開口道:“平南王出了名的功夫好,聽聞在臨南城一戰,竟被二殿下一劍刺中,二殿下功夫了得啊!”楚南一笑:“楚南僥幸得手,其實平南王當時城頭抗敵已筋疲力儘。楚南很佩服他與忠勇公天翔將軍的智謀與配合。”顧天翔終於不痛不癢地開了口:“殿下以一人之力躍上城頭,這份功力不用自謙吧。”顧天翔今晚一直覺得劉玨太過衝動,又想不明白為什麼。照劉玨的性子,這個楚南他不會放在心上。而子離,感覺上又在撩撥楚南怒火。想不明白。他說完話就隻顧著喝酒。宮中的禦酒那及得上盈秀釀的離人醉。他已把盈秀帶了回來,就等著宴罷和父親商議婚事。心思轉到了盈秀身上,一時竟忽略了子離臉上的僵硬。終於等到宴會結束。送走四國使團,百官紛紛散去,成思悅離開之前偷偷注意到子離終於有了一絲不耐的表情。子離出了怡心殿,直奔玉華殿。醒來的禁軍和宮侍已跪了多時。走到門口,子離抬腳踹翻一個宮侍,其它三個磕頭如搗蒜:“王上饒命!奴婢突然就暈了過去,實在不知啊!”他身邊貼身侍衛已細細查過殿內外及受傷禁軍,跪下道:“王上,是高手所為。且能不傷人命儘可能的手下留了情。”子離靜靜站立了會,壓下想殺人的衝動,淡淡道:“都出去吧,寡人要靜一會兒。”眾人剛退出殿外,子離一掌打碎了窗邊的書案。所有的怒氣隨著這一掌落下。他突然覺得無力。看看這裡,沒有了阿蘿,殿內一下子就空了,心,也空了。如你所願,這樣你就開心了嗎?子離緩緩走到榻前,小心地拈起幾根發絲,在手指上纏繞著。發絲黑亮柔滑。繞成一小圈,他小心的解開腰間的香囊把發絲放了進去。子離躺在榻上,鼻端輕嗅著還未散去的香。閉上眼回憶抱著阿蘿的感覺。香氣久久不散,阿蘿仿佛沒有離開,他眼角沁出一顆淚來。子離低聲呼喚著阿蘿,閉著眼睛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空空如也的失望。“阿蘿,你怎麼忍心讓我獨自一人呆在王宮做寡人呢?也是呢,我也不喜歡呆在王宮做寡人,更何況是你呢?”阿蘿,你就這樣走了麼?寧願和他同生死,也不肯陪著我。三年多沒見著你,這才幾日功夫啊,你又要消失了。你怎麼跑得掉呢?他帶你逃若是我狠心,他就是帶你奔向死亡!我可以放你們遠走高飛麼?四國使臣來賀,各自心懷目的,你們能跑到哪兒去呢?以劉玨的身份,那個國家能放過他呢?也罷,就當你外出散散心吧,你會回來的,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