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雷忠民完全把王國華看成自己家庭的一個成員了,但雷忠民是他頂頭上司的事實像陰影一樣潛藏在他的心底時不時就會冒上來支配他的行為。雷忠民殺伐果斷,小心謹慎的王國華和他呆在一塊明顯底氣不足有些緊張,心難以放下懸在半空。伴君如伴虎呀。長期形成的條件反射,王國華聲音低了三分,個頭矮了八寸,手沒處放腳沒處擱總感覺無所適從,說話撰稿斟字酌句唯恐有半點閃失。雷忠民對他沒有設防沒有盛氣淩人沒有指責甚至還微笑著讓他放鬆一點,但他始終擺脫不了做手下的陰影。王國華恨自己怎麼這麼沒有出息,行為上甚至還包含著漸次形成的小百姓的軟弱與媚骨。他想起了偉人說過知識分子的缺點就在於具有軟弱性和妥協性,這話還真沒有說錯。但和王學敏在一起,他就像換了一個人,那真是到了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天晴了解放了自由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了!這個時候他從上至下有種說不出的回歸大自然的感覺。他們是什麼關係,他們是“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朋友鄉黨同學知己朋友故交關係。他們的關係與權力鬥爭的依存關係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他們之間具有赤誠相見的條件。同學鄉黨摯友,那是一種可以放肆的關係。對王學敏,王國華不用畢恭畢敬,不用猜測對方的心思,不用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不用說是是是對對對,不用掩飾自己的缺點。總之,一切都不用有意為之。現在聽王國華的話語完全恢複了狷狂放任的狀態,他正在王學敏麵前指點江山激揚文字,這完全是一派學者風範偉岸男子的風骨,完全是一個快樂的單身漢的毫無拘束的思維方式,完全是萬裡長江橫渡的風流人物。他怎麼會像外人所說的那樣城府很深呢,他怎麼像彆人說的那樣異常圓滑呢。他想笑就笑,笑得是痛快淋漓氣貫長虹;他想罵就罵,罵得是火星亂濺口無遮攔。王國華算是官場上的人,在外人看起來他是魅力四射的成功人士,人後才知他的靈魂混的灰土灰臉無處伸張。官場如戰場,到處都彌漫著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逼的他不得不步步小心,時時在意,隻能把自己錘煉成金剛不壞之身。隻有見到王學敏時,他才能放下心扯下罩在臉上的假麵具伸出嘴來像人一樣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他們可謂是心意相通、專業相近、水平相當、誌趣相投,可謂高山流水遇知音,琴瑟和諧奏和聲。他們扯開天南海北的話題,並能把相關話題引向深層次進行深入的探討,他們完全可以開一些場麵上說不出口的玩笑,這些玩笑縱橫馳騁不著邊際有時粗魯得像個土匪。旁人看他們高興,都傻嗬嗬跟著一樂,隻知道他們是異端是瘋子也輕薄也張狂難以理喻。但他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感覺其中藏著玄妙,覺得他們非同一般,是世外高人,也能知他們彼此心領神會能真正意會彼此說話的意趣。他們奇妙的談話,主題很複雜,從中國到美國,從政治到足球,從風俗習慣到西方哲學,由此及彼,由淺入深,由表及裡,隻求辯他個昏天黑地意猶未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