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擷香院又掃出來一堆瓷碎。但這又如何?她氣悶的當口,梨香院裡依舊安寧祥和,上下融洽,不管是新來的還是原來的,一切按步就班,唯沈羲馬首是瞻。當然,孫姨娘也不太好受。她機關算儘,以為穩操勝拳,隻當沈羲就是手段再高明,也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不來投靠自己她便已走投無路。卻沒料想自己反倒還被她給算計了一把她會相信蕊兒與四喜的打架,沈羲沒有伸過半根指頭麼?她絕不相信!怎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剛剛進去三天就打得這麼不可開交,且還恰恰好趕在沈若浦在府的時候!聽四喜說完之後她隻覺心肝肺突然之間就攪在了一起,揪得胸腔腹腔哪哪兒都疼!她在沈家二十餘年,從最低等的買回來侍妾做起,處心積慮做到如今能攬下半份管家大權。沒想到到頭來竟栽到了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手裡,而且這才剛剛交手一個回合……她恨得眼裡淌血。但同樣無可奈何。因為你拿不著她半點把柄,這就是悶頭打來的一巴掌,讓人疼了還說不得!長房裡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黃氏當即也不由冷笑了幾聲。她紀氏也有今日!但反過來想想,她們這一府老少,居然連連栽在她沈羲的手裡,這些天裡,她沈羲人照得罪禍照闖,但卻未曾損失過一絲毫發!那小破院被她拾掇得像模像樣,如今又讓她把人也添上了,這未免也太窩囊了!心裡這麼想著,早前在她麵前吃虧而上的火便就又冒了頭。她沈羲憑什麼這麼囂張?不過是運氣好罷了!當初沈若浦案前那張密令,也不知道她究竟從哪裡看破的,可若不是她剛好識得,她怎麼可能會從她們手上訛得到五百兩銀子?黃氏生氣,但是同樣也沒有辦法。她們好像都拿沈羲沒有辦法。而她認真想起來竟有些莫名其妙,她完全像是變了個人,從前的她可是隨隨便便讓人捏在手裡耍呀,如今呢?倒是她把紀氏與孫氏兩隻老狐狸給耍得團團轉,被耍了還說不得,這手段,能不叫厲害麼?她暗自心凜著,接連幾日,倒是也沒再有彆的什麼想法。而如此過了數日,她忽然又覺著太清靜了,這一清靜就不由想起丁氏來!可不是,算起來她都有好些日沒登門了!沈歆的婚事可還掛在她那裡呢,也不知道近來到底怎樣了?便就備了幾樣點心,派了林嬤嬤送去給丁氏。丁氏恰正好也要去尋黃氏,見黃氏派了人來,便將楊家想派媒人上沈家見見沈歆的意思說了。又說了個日子讓林嬤嬤帶回去給黃氏斟酌,林嬤嬤這才匆匆忙忙告退回府。沈府來人林霈也曉得。打從杏兒溝回來他便沒再往沈家去。他也說不上什麼原因,就覺得心裡堵堵的,原本他設想的隻是邀上沈羲出去走走,哪曉得到最後,倒變成他與沈歆日常在一處了。自她說讓沈歆也去的時候他就想到事情恐怕不會如想象得那麼美好,但還是抱了希望的。如今希望落空,除去失望,仿佛又還滋生了點什麼,她的冷淡,她的回避,雖然在意料之中,但總歸帶來的感覺與三年前不大一樣了。是這三年給她帶來的變化太大了嗎?他聽說丁氏又要去沈家,便就溜達到了正房,旁敲側擊地問起沈家這幾日情況來。丁氏聽他說完,端著茶碗想了想,然後便就道:“娘知道你的心意。“不過,你是林家的長孫,老太太和老爺對你抱著什麼期望你也知道,如果對象是羲姐兒的話,我勸你不必浪費心力了。”仰躺在躺椅上的他停住手裡把玩的折扇,看她一眼,說道:“就因為她的父母親是救過大秦侍衛而死的?”“自然不是。”丁氏道。沈崇信夫婦這事不連座家人這點已無疑問,三年過去了,沈家各方都沒有受到影響不說,他們的庶子沈梁也仍然可以參加科舉,已經說明一切。她凝眉道:“主要是她那副德性”她也算是看著沈羲從小到大的,那孩子按說出身配林家也還配得上,可關鍵是舉止行為太不讓人省心了。她雖然有些日子沒曾去沈家了,可是每每去了,黃氏跟她說的還少嗎?打架,撒潑,這樣的女孩兒,怎麼能當林家的下代宗婦?再說了,這要是林霈與她真成了,黃氏與她估計也就要生份了。她在林家是個繼室,到底有個侍郎府長媳身份的金蘭姐妹,在府裡也有臉麵些。“她德性不好麼?”林霈聞言坐起來,臉色已經不悅了。“我打小與她到大,她的性子我還有不清楚!她心無城府也不會算計,但卻知道知恩圖報,也不會學人先敬羅衣後敬人!“她心思單純可愛,怎麼就不能入我家門為少奶奶?!”丁氏被他頂到無語。她都不知道他哪雙眼睛看出來她單純可愛的,她沈羲那德性能叫做單純可愛?“我用不著找個心機深城的給我自己添堵,你們天天明爭暗鬥地,也不嫌累麼?”林霈站起來,沉臉走到門口說道。“你這是什麼話!”丁氏斥他,“有你這麼跟母親說話的麼!”說完看到他那一臉犟勁,又不由緩了語氣道:“即便是你答應,老太太也答應,大家都答應,可人家答應嗎?彆忘了你三年前”林霈驀地頓住。是嗬……三年前!堂下春風吹涼了他的熱血,他垂了頭,到底一點一點頹下來了。“我聽說老太太已經在給你物色婚事,對方還是不錯的人家。你彆鬨了,之前拿八字合婚的伎倆也不許再使。好生依著老太太行事去才是!”丁氏到底還是疼兒子的,見他眨眼便沒了精神,於是又勸起來。林霈瞅了眼她,沒再說什麼,抿唇出了門。林嬤嬤這裡出得林府,回到府裡把楊家也派了媒人要登門,前來商議納吉的事告訴了黃氏,黃氏這裡懸著的一顆心便倏地又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