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抬頭看了眼他。他惱道:“看什麼呢?”李秋連忙頓首,領旨下了去。小皇帝看著他進了西南邊,這才提著袍子繼續上台階。沈若浦傷在臂上,也沒曾傷到骨頭,因此並不妨礙行走。他隻覺這官升得並不光明正大,小皇帝給的他半個月假,他恰好樂得在後宅裡看看書下下棋,又抓一抓府裡子弟們的功課。沈渠沈棣年紀差不多大,也可以考廩生了,但顯然沈棣更內斂些。沈渠到底被紀氏給養壞了,如今雖然因為沈羲的緣故,他不敢再去尋沈嫣的晦氣,但成天鬼頭鬼腦地看著挺招人厭。沈若浦也是傷腦筋,若真下狠心管治,又怕失手把他給弄殘了。若是不管,還不定浪蕩成什麼樣。沈崇光雖也是浪,但好歹在差事上還是用心的,除去私下裡沒個正形,大的方向上總歸還不曾離譜。沈渠卻連他爹一半都還比不上。眼看著沈懋也逐年大了,沈若浦防著他也野了性子,因此這兩日下令讓將萬榮堂東側一處小院子收拾出來,決定親自管束。教沈懋功課的當口就說宮裡來人了。乾清宮大太監李秋帶著兩名小內侍笑吟吟立在院門下。看到沈若浦提著袍子飛快迎過來,便拱手道:“大人如何還在勞神?皇上可惦記著大人,盼著大人早些養好傷,替皇上分憂解勞呢。”說著把帶來的參丹呈上,又道:“皇上差奴才來探望大人。”沈若浦連忙謝恩,一麵迎了他入正廳。接而也問起皇帝,李秋道:“皇上甚安。不過托我捎了句話。“皇上差我問,沈姑娘可曾訂了親?若未曾訂下的話,倘若嫁出京師,可曾有鐘意的人家?”沈若浦聽到這句嫁出京師便即嚇了一大跳!驚怔了有半刻才問道:“不知皇上此言是”李秋搖手製止:“這是皇上原話,彆的我不清楚,也不敢問。“大人若是有了答案,還望儘快回個話到宮裡。乾清宮裡缺不得人,我就不多坐了。大人留步。”說完他便就抬腳出了門去。沈若浦送到門下,半晌還是懵的!小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沈姑娘指的又是哪個姑娘?沈家三姐妹裡沈歆已將出閣,沈嫣名不見經傳,落不入小皇帝眼中,便隻剩下在校場奪魁的沈羲了!小皇帝難道要把沈羲給嫁出京師?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把二姑娘請過來!快!”他轉身發話。沈羲午睡起來也沒多久,福安來傳話,立時把她殘餘睡意也給驅走了。到了寶墨齋,沈若浦正在房裡轉圈,見到她來,立時便把方才李秋的話給說了:“聽皇上的意思竟是有意把你賜婚給外官,這可沒理由!“賜給外官的怎麼著都輪不到你頭上!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沈羲又何嘗知道怎麼回事?那日還說得防著皇帝賜婚,果然這就來了!她要是出了京,還談什麼扶助沈家?談什麼向溫嬋報仇?更彆說她壓根就不能成親!這婚當然是不能賜的!她垂頭凝想了會兒,半刻後忽然又疑惑起來:“這看起來倒不像是皇上的意思。倘若是皇上有意如此,那他為何又還特地著人出來送訊?”沈若浦也愣住,他著急忙活的,倒忘了這茬兒!這可不就是在送訊麼?要不然的話他豈不是直接下旨就成了?就算是有心愛護,他也隻會按照自己所想從中挑個好的來許配,這便是極大的恩寵了,又怎麼可能會還提前著人來問?這便隻能是提前跟他們透露消息的意思了!這麼說來皇帝豈非還是向著他們的?如此他心下倒是定了定。可是再一想,如果不是他的主意,又會是誰的主意?太後嗎?沈羲凝眉道:“能強迫皇上這麼做的人便隻有太後了。可是太後也沒有理由這麼針對咱們。“她不會在這當口做些讓臣子寒心的事情的。朝堂安定對她們母子眼下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我猜是韓家,對,定是他們!”她篤定地道。沈若浦倏然驚道:“你如何能肯定?”“因為眼下會想把我趕出京師的便隻有最恨我的人,旁人也沒有理由做這些事。“就算是因為咱們最近風頭正盛,免不了招人嫉恨,可也得他們挑撥得動太後才是。“除去韓家或是宋姣,還有誰會這麼恨我且有這把握勸說太後?”沈羲目光灼灼。而如果她猜得不錯,這八成還是溫嬋的主意!宋姣是溫嬋的外孫女,溫嬋不替她出頭誰替她出頭?而韓頓會這麼做嗎?他若會這麼做,那麼在校場就不會那麼樣放過她了。一個當朝首輔,倘若隻有這點度量,那也真是件可悲的事情。而除去宋姣這邊且不說,她討去了血玉鐲,又勾起了她心病,她怎麼可能會不想除去她?即便是不能動不動就殺她,至少把她趕出京師也是解恨的!所以就算是韓頓也有小肚雞腸的可能,那溫嬋的動機無論如何也都排在他之前!沈若浦眉頭深鎖,不置可否。他雖然覺得她分析得極有道理,可越是有道理,他卻越是焦慮。倘若真是韓家乾的,那就說明韓家已把他們沈家給惦記上了。那麼這是不是說明,韓頓也在惦記著他們呢?他不大相信會如此,卻極為擔心是如此。“是或不是,眼下遣人去韓家打聽韓家老夫人是不是進宮了便知。”沈羲不慣他這麼優柔寡斷,當下給出主意。沈若浦倒也沒在意她何竟說的是韓家老夫人,這裡給了眼色,福安便就下了去。鄭太後雖然被溫嬋壓到左右兩難,便也仍然未曾著急下決定,這裡便就順著賜婚的事,說起彆的來。福安派去的人往韓家門外轉了一圈,又順道往宮門口轉了一圈,便即刻回了府裡。“回老太爺的話,韓老夫人確是進了宮。”沈若浦刹時無語。沈羲毫不意外,但眉頭卻是有些擰不開了。眼下該請誰來破這個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