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墳園看過了。”蘇言道:“去過之後回來的人說,整個墳園上下看上去都很正常,看不出什麼動過粗的痕跡。“很顯然是有人後來重新整理過了。“墳園裡是有幾位徐家先祖姓張,時間最接近的一位是大名鼎鼎的燕京張家的小姐張盈。“但屬下卻不知是不是姑娘派的人去整理的。“如果是姑娘,她人手上應該會有些欠缺。“除去她之外,就隻有賀蘭諄有能力不動聲色恢複表象。“到現在為止,王爺那邊並沒有收到關於這件事的絲毫消息,可見賀蘭諄手腳極為乾淨。“而這麼看來,當夜裡他之所以能夠帶著自己的人剛巧趕到,我估摸恐怕也是在少主離京的時候派了人在沈家外頭盯著。”說到這裡他看向蕭淮。蕭淮臉色眼見得就有些臭。並且他鼻子裡冷哼起來。蘇言垂眸,又接著道:“至少目前來說,韓家那邊想以徐家墳園做文章,顯然是有些難度。”蕭淮默了會兒,將扶著杯子的手收了回來,過片刻他又抬頭望著四下:“她人呢?”蘇言也抬起頭,正準備出去去尋尋,沈羲就端著個托盤走進來了。托盤上擺著一碗麵,香氣噴噴地,竟然十分誘人。“你去煮的?”蕭淮一路看著她走過來,到了跟前坐下,然後把麵又端到了他麵前,他才愣回神地說道。“嗯。”沈羲點頭,笑微微把牙箸遞過去,然後托腮在對麵望著他:“給你補過生日。”這兩日她就泡在小廚房裡鑽研這個了。蕭淮盯著她靜看了半晌,然後舉起牙箸挑起一束麵,於麵條上騰起的白霧裡再看她一眼,塞了入口。沈羲望著他慢慢地吃,神思有些遊離。“你為什麼想到為我煮麵?”沈羲聳肩:“你生日我也不知道能為你做些什麼,就下碗麵給你吃吧。”他聽到這裡把牙箸停了下來,直著身看她。沈羲催他:“快吃。”他卻沒有動,而是想了想之後才又繼續吃起來。吃完了沈羲又拿帕子給他細細地擦嘴,他也任憑她擦。末了沈羲才坐了回去,托了腮笑嘻嘻道:“譚緝跟你說了什麼?”蕭淮白了眼她,清嗓子道:“他來求和。”說到這裡他看向她:“你上次說你姓張,剛才譚緝也說溫嬋她們害你是在徐家墳園,蘇言又說徐家墳園確實葬著位燕京張家的小姐。“你懂得那麼多,難道是燕京張家後人?”聽到張盈,沈羲托腮的手就頓了一下。她盯著他看了會兒,然後將手放下:“我是張家後人。”蕭淮略想,凝眉又道:“那這麼說來,你應該是國子監祭酒張子介的女兒?太傅張煜的孫女?”沈羲心情複雜,但還是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蕭淮未再做聲,凝眉等她下文。沈羲調息了下,抿唇道:“十五年前我還在繈褓裡,我的祖母和我母親對當時的朝局失去了信心,不忍才出生的我跟隨張家赴死,就先讓人把我送給了我的養父母。“就這樣我成了沈家的小姐。”蕭淮點點頭,略為沉吟,目光裡便已有了了然。“你跟溫氏的恩怨,想必是因為韓家如今的立場?她又曾對你做過什麼?”沈羲望著斜斜照進來的一束陽光,沒有立刻說話。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還魂這種事要親口說出來,真是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並沒有忘記溫嬋在疑心她是張盈時候的表現,戚九聽說後也嚇得不輕,蕭淮縱然會要好些,可絕對也會少不了驚嚇吧?她的默然卻使蕭淮想到了彆的方麵。他盯著她看了會兒,將她的手攥在手裡:“張家的事情我聽說了些。“你不要難過了。如果你不會因為我們蕭家也是滅秦的凶手之一而敵視我的話,我想說除去你的父母親情,張家和大秦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他的手攥得很穩。沈羲抬眼望著他,卻未置可否。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可除去父母親情,還有些東西的確是他也無法給予。比如說她身為赫連人的尊嚴。她能否光明正大地公開她張家後人的身份?即便不能再為張盈,她終究也想以張家後人的身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她想要像正常人那樣安然度日,不用擔驚受怕,不用時刻提防著自己的血統被暴露帶來不好的後果。她要的不是苟且偷生,也不是世子妃的頭銜,能夠以赫連人的身份泰然地與他廝守終生,讓她能以張家後人在世人麵前為榮,這些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但即便如此,她卻也沒有辦法說出口。作為他來說,能給她所能給的這些已經是相當了不得,餘下的都是非份之想。她把頭垂下,沉了口氣再抬頭:“世子,你聽說過借體還魂這樣的事情麼?”“還魂?”蕭淮眉眼之間有惑色。沈羲將手抽出來,將心情放得沉靜:“昔年張煜有個妹妹,十五歲的時候因為去上香而被殺死在相國寺後“我確實是張家小姐,但我這具張子介女兒的身體裡,住的卻是子介姑母的靈魂。“世子,我實則是五十年前死去的張煜的妹妹張盈。”屋裡滿室靜默。蕭淮還保持著屈膝斜坐的姿勢,而張盈卻在他臉上看到了錯愕與陌生。“你的意思是,你是五十年前的人?”作為叱吒天下的燕王世子,如今臉上沒有鎮定沒有坦然,隻有無法掩飾的難以置信。張盈壓下心頭湧動,說道:“五十年前溫嬋還是我的好姐妹,她八歲時被我從徽州鄉下帶回張府,成為了張家養女。“但就在五十年前那天早上,蓄謀已久的她將我殺死在相國寺後的小胡同。“然後醒來我就成了沈羲也就是張煜的夫人暗中送到沈家來的張家小姐,我的侄孫女緩緩身上。”蕭淮像座石雕一樣沒再動,使人感覺他靜到仿佛連呼吸也已經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