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潛從旁瞧著不對,趕緊打圓場:“怕是要開席了,咱們不如去宴廳坐著說話,那兒涼快!”“思謙很熱?”霍究移目看過來。梅琪瑛也道:“樹下也很蔭涼。”楊潛當即往椅背上一癱,愛咋地咋地吧!他不管了!賀蘭諄搖著扇子睨向霍究:“喝口茶潤潤喉。”說完又微笑看向梅琪瑛:“久聞潭州也有座文昌閣,為前朝京官所建,素日裡文人墨客常聚,梅公子想必是文昌閣常客。”“琪瑛不才,大人見笑了。”對於這位談吐優雅的王府掌宮,梅琪瑛還是十分敬重的。霍究聽他們說到這裡,便就抬手跟不遠處立著的近衛打了個手勢。楊潛見賀蘭諄他們又聊了起來,立刻又發揚他大姑爺和稀泥的精神,熱情地將話題往學問上靠。蕭淮早把霍究的小動作全收在眼裡,想到終於有人跟他一樣吃癟,心下樂得不行。覺得他可能還缺少個搭台的,想了下便也發揮起了二姑爺的光和熱,語重心長道:“梅公子才華橫溢,爭取來日一舉奪魁,也讓沈家出個狀元姑爺。”梅琪瑛焉有看不出來他這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倒也不懼,當即揚唇:“承世子吉言。”賀蘭諄微笑看向蕭淮,深深眉眼裡舞動著數把刀。而堂堂司監大人,世人眼裡的活閻王,怎會怯場?因而霍究也不緊不慢地往對座瞄過來:“梅公子舞象之年便中了舉,想必是神童再世。“隻不知中的是解元還是亞元?又或者是經魁?說出來讓霍某仰慕仰慕。”鄉試裡解元為第一名,亞元第二名,三四五名為經魁。能中前五都是頂呱呱的才子。梅琪瑛三年前中舉,雖然在當地傳為佳話,到底因為年少,名次卻不高。平日裡他並不提起自己這段經曆,雖然總有人奉承其為少年才子,可也正因自知火候未夠,所以才遲遲拖著未曾下場會試,而是埋頭苦修。楊潛已是沈家正經的姑爺,又有沈歆那個大嘴巴成天在耳邊念叨,自然知道這樁。聽到這裡又不由僵直了身子,目光不住在二者之間穿梭。梅琪瑛猛地聽他提及他舉人名次,心下倒也不由暗驚。潭州本地甚至是長沙府知道他少年中舉也倒罷了,京師除了沈家一族,是斷沒有人知道。想他與霍究相識至今前後不過半個時辰,他便已不動聲色將他底細摸清,再者他想壓他一頭的心思這般明顯,卻偏偏又未曾仗勢欺人,而隻是不動聲色攻他軟肋。這位王府司監的行事手腕由此可見一斑,也不禁生出幾分另眼相看的意味來。但他做人是有底線的,男人大丈夫,婚約這種事上怎麼能夠讓步?這裡默了默,便就揚唇道:“大人過獎,琪瑛縱有些許才名,也不過世人抬舉。先前大人說及在辦案時受傷,也不知大人傷勢可要緊?”你覺得我盛名有負,我覺得你也不過是徒有虛名,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再說吧。霍究就覺得丹田裡有盞油燈倒了,火苗順著簾幔顧著起了烈火,一波一波地灼燒著他五臟六腑。但他身姿未動,一點有**份的神色也沒有,甚至嘴角還有了淺淺笑意。這個姓梅的,是在反諷他功夫不到家呢!“梅公子”“好了好了!開席了開席了!回頭再聊!”楊潛不等他說完已經站起來,一個勁地跟蕭淮打眼色。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了,再讓他們鬥下去他都要擔乾係了!蕭淮略覺掃興,但也隻好起身附和。仍舊蹺腿坐著的霍究涼嗖嗖睃他們一眼,借著放杯子的動作站起來,往前一傾身,雙手撐在桌上笑道:“梅公子這個朋友,霍某交定了。改日我請公子到定獄作客,公子可千萬彆急著離京,一定得賞光。”梅琪瑛略想,抬眼微笑:“大人垂青,琪瑛敢不從命?”霍究勾唇又笑了笑,一雙眼哇涼哇涼地。楊潛頭頂冒汗,趕緊又催起來。一行人出了天井,賀蘭諄率先往前走,蕭淮楊潛引著梅琪瑛隨後,這陣仗又引來不少目光。到了門檻下,賀蘭諄故意落後拉著霍究到了僻靜處,扇子點了點他胸膛道:“過份了啊。再怎麼說人家也是沈家的客人,沈嫣已有了婚約的未婚夫,你這樣算什麼?”霍究環臂冷笑著,心裡火還沒退儘。“我是不算什麼,不過白操心罷了。”賀蘭諄睨他:“都酸的能直接沾餃子了都。”霍究寒臉抱臂。半晌道:“你知道我不信什麼媒妁之言的,他們連麵都沒見過,怎麼知道會是良配?“萬一他是個喜歡揍人的變態呢?是個朝三暮四的負心漢呢?“又或者是衝著沈家如今家世大了,上趕著來打秋風的呢?這婚定的未免也太輕率了!”賀蘭諄哼笑揚扇:“你想多了吧?都多年的故交了,他爹還能把她給坑了?”“沒準兒。”他輕哼,“世上坑兒坑女的多了去了。”他可沒忘了她耳後那個疤呢,一個千金大小姐,就算是意外摔傷也不可能摔到耳朵後頭去,若不是有什麼原因,怎麼會傷到那裡?再說了,沈崇光還納過妾呢,就算他休了紀氏算是情有可原,可為什麼沈懋與沈蘅的年歲會隻差三個月呢?一個不尊重原配妻子的父親,就是把女兒給坑了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就算是坑了,這又關你什麼事?”賀蘭諄漫聲道,“你是她的什麼人啊?”霍究扭頭看著他。是啊,他是她什麼人啊?賀蘭諄又笑:“你連人家什麼心意都不知道,萬一嫣姐兒看不上你這樣的,就喜歡人家讀書人呢?”霍究內心微抖。這話還真有幾分道理。沈嫣從來沒對她表示過什麼,倘若她跟梅琪瑛沒有婚約倒罷了,他還可以明搶。關鍵是他們已經有了婚約,而如果沈嫣又真的喜歡他那樣的,他豈不就成了壞人姻緣的混蛋?這就不管放到哪兒都不占理了。他心裡那股火熄了熄,想半日,扭頭望著他道:“看來還是你有經驗。”賀蘭諄麵色一冷,丟下他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