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東大街海宅這是一個典型的京城四合院子,嚴謹的結構,亦不乏雅趣,但此時卻彌漫著一股陰鬱的氣氛。隻見家中一件像樣家具沒有,可見此間主人生活也是頗不如意。話說這宅子原來住著海正和他的母親劉氏,海正父親早年當過兵,不過不幸的是從此再也沒有回來。而孤兒寡母靠著朝廷發下的撫恤金及幾畝薄田,再加上劉氏平時繡些繡件貼補些家用,倒勉強過活。海正生來就力大如牛,早年曾隨一位師傅學了些拳腳上的功夫,等到成年,正是血氣方剛,意氣風發之時,想憑著這一身本事,闖出一番事業來,而此時朝廷要增兵交趾,海正便不顧母親的阻撓,報名參了軍,憑著這身手,也當了小小的百夫長。海正似乎看到自己穿著威風八麵的鎧甲,騎在駿馬之上,迎麵殺敵,所過之處屍橫遍野,“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何等的瀟灑自在。亦似乎看到了凱旋歸來,百姓夾道歡迎,加官進爵,光耀門楣,又是何等風光。可是,想象和現實總是有差彆的,交趾的戰爭陷入了膠著,糧斷槍絕,生命像灰燼一般在自己的身邊燃燒,曾經共同生活過的,生死與共的戰友一個個地倒下了,倒在了他的麵前,殺紅了眼,泯滅了心,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倒下。一次次地撤退,殺敵,再撤退,甚至於來不及給戰友掩埋屍體,任他們被猛獸蟲鳥蠶食。海正的心灰了,一次次地澆熄了他心頭的火。他終於見識了父親當年說的戰爭,何等殘酷,在戰爭麵前,個人又何等的渺小。活下來的人,站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眼神變得越來越空洞,淚落無聲。戰爭以失敗告終,但是失敗的陰影在朝廷權貴們的歌舞升平中被消弭殆儘。回來了的海正沒有了去時的激情,沒有了當時的壯誌豪言,剩下的是慶幸,是悲傷,是疲憊和對家的思念。他仿佛長大一般,體會到了母親的含辛茹苦。想想離開家時,母親痛哭苦留的淚水,母親用昏花的眼睛在燈下縫製衣物的背影,母親揮淚在門口送彆的身影,都讓海正心酸不已。海正不知道的是,他的苦難還沒有過去。憑著戰場上的表現,晉升為崇文門副使,雖亦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官職,但起碼有了穩定的奉銀可以讓母親過的好點。滿心歡喜地回了家,可是麵對的卻是母親淒涼的墳塚,這還是鄰裡幫著歸置的。真是子欲養而親不在,端的是無奈無奈。處理好母親的後事,海正正式的走馬上任,但他不知道,也無法預見到,這崇文門副使是他仕途的起點,亦是他仕途的終點。各位看官一定奇怪,這又是何故呢?原來這海正雖幼年失父,但母親對他卻無微不至,從不願他受半分委屈,從小亦教養他為人要方正。而海正其人,性格又極是耿直,不懂變通,又加上家產微薄,也沒有餘錢去孝敬上官,亦得罪了不少同僚,沒過多久就被人陷害丟了官職。麵對著家徒四壁的宅子,海正內心極不平靜,他感覺到自己往日所有的激情,隨著時間正慢慢的流逝。海正又沒有彆的營生,隻能偶爾幫著附近的店家做點私活以度日。無事之時總坐在院中長籲短歎,卻也沒有十分辦法,又不願投到大戶人家去做那護院走狗。王府 書房王子騰坐在太師搖椅上,想著可有合適的人選做薛蟠的習武師傅,但總覺得沒有非常適合的。便傳了他的貼身侍衛尉武進來。“大人,不知有何吩咐?”尉武進了門來,躬身問道。“前次金陵薛姑爺來信,要我為我那侄兒尋個妥帖的習武師傅,不僅騎馬射箭要好,人品也要周正的,不知你可有合適的人選,一時我又想不起來有合適的。”想了想,尉武到想起了才撤職的海正,為人方正不說,武藝也是極好的,又上過戰場,是極合適的人選。原來這尉武和海正曾有過數麵之緣,尉武喜他為人爽直,到一直有所往來。方斟酌地說道“奴才倒是有一個人選,此人名海,單名一個正字,曾任崇文門副使。武藝極好,又走過戰場,為人也正直,現亦賦閒在家。”“哦?”,一聽此話,王子騰接著問道“既曾有過官職,現在怎麼又不做了?”頓了頓,尉武方說道“回大人,錯就錯在其為人太過耿直,又不喜逢迎上官,結交同僚,所以被罷了官”。為官多年,王子騰又怎會不知這官場裡的歪歪道道,經這裡走一遭的人,白的也變黑了,否則就是異己,哪能被人所容。不是說都是不好的,但這就是這條道的潛規則,是為官的護官符。特彆是像海正這樣的小人物,既無錢糧,又無靠山背景,既不願逢迎鑽營,又不願同流合汙,那隻能被三振出局。這已是好的結局了,有些人丟了性命,還渾渾噩噩不知何故,不僅如此,還連累家人,拖累朋友,也未可知。“既是如此,你明日便傳來我看看”,海正這人,做個教習師傅,倒也可以,如若真如所說,倒也可靠,這樣的人方是最安全的,王子騰心裡想道。“是,奴才告退”,尉武方恭敬地退了出去。正想著心事,隱約看到門口探出個腦袋來,卻道是誰,原來是王家小姐,王熙鳳是也。假裝板起臉來,王子騰嗬斥道“還不出來,探頭探腦,成何體統,還不過來。”既已經發現,正了正身子,反大大方方的跑了進來,也不怕王子騰板起的臉,笑著偎了過去,“爹爹,讓女兒好找”,王熙鳳嬌聲地嗔道。一看女兒這撒嬌的樣子,即使有脾氣也立馬消了,“你不在房裡繡花跑這裡來乾什麼,莽莽撞撞地,哪有一絲大家閨秀的樣子。”嘟了嘟嘴,嗔道“整天坐在那裡,我都快成了那廟裡泥做的菩薩了”,仿佛肯定般還點了點頭。“休得胡說,這菩薩佛陀也是你能拿來做比的,看來平日裡是管束你太少了,才讓你現在大膽妄言至此”,對著神仙菩薩的,王子騰還是信的,自不喜女兒拿此胡說。可王熙鳳可不信這些,原著中就說過“我是不信這陰司地獄報應的”,但見父親真有惱色,忙說到“哪還少啊。女兒隻是做的太久,一時無聊,母親又隻會讓我繡花什麼的。父親~~”,微晃著王子騰的衣袖,撒嬌道。這五子二女中,也隻這鳳哥兒得他歡心,也隻她敢在他麵前撒嬌賣乖,看著女兒越見美麗嬌俏的麵容,心也軟了下來,本想罰她也就作罷了。“你呀,以後再不可胡說了”,寥寥數語而已。第二日見了海正,更覺得好了,便問他可否願意做薛蟠的教習師傅。海正正愁沒有營生,現薛家請去做了師傅,一切待遇亦是極好的,反正京中也無旁的親人,走了也方便,便一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