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了新家, 終於可以擺脫賈家的桎梏,薛蟠也是心情舒暢。在府裡悠閒的過了幾天, 除處理了些日常事務,倒也沒有旁的事打擾他, 薛蟠也是仔細地複習了一下,看了些書。轉眼進入了四月,通過了複試,終於要到殿試的時候。經過會試和複試後通過的生員,還不能夠稱為進士,隻有通過了殿試才算真正的進士及第。而殿試最高級彆的科舉考試,是由皇帝親自主持。所以殿試取中的生員又稱“天子門生”。薛蟠參加的這次會試一共取士有三百一十六名之多, 但是還要經過複試和殿試的搏殺, 中間少不得還要淘汰一批人,剩下來地這些命運的寵兒才有資格稱為進士。算是走完科舉之路,完成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漫長之路。新貢士們已經在禮部堂官和讀卷官的帶領下,魚貫進入太和殿, 而薛蟠則走在了最後一個, 殿試將會是新貢士們最後一場角逐。天還蒙蒙亮,現在應該是皇上早朝的時間,亦隻有等皇上和各位大臣處理完了,才會開始考試。可能是因為皇城的牆特彆高的緣故,太陽還不能完全射進來,四周雖有人,但是大家都大氣也不敢出, 隻聽得些輕微的腳步身,反而更顯得莊嚴肅穆起來。薛蟠走在最後一個,說不緊張那是假的。以前也遊覽過紫禁城,也在電視裡看過多遍,但是永遠也沒有此時讓他覺得心驚動魄,覺得那麼難熬。心中默默的想了老師臨來說的各種規矩和叮囑,一再的告訴自己,要冷靜,殿試的策問不過是崇學、吏治、民生、靖邊等大而空泛的題目,他和老師,張大人等都詳細的談過,倒也不向旁人一般沒底。太和殿為皇朝正殿,朝廷每一次的大典與慶賀毫無例外的都會在太和殿舉行,而在國家政治生活中占舉足輕重地位的殿試,同樣也是在太和殿中舉行。等到了太和殿,領事太監在這裡站住,大家方按著規矩站好,隊伍掉了個兒,薛蟠正好站在了最前麵,那太監回頭輕聲地說道:“雜家剛說過的規矩,望各位不要忘記才好,現在這等著皇上傳召。”聽了此言,大家更是屏息細聽起來,其實也實在聽不到什麼,這裡人人都是那股子莊嚴樣,行走間都是輕手輕腳,地方也是實在大的很。薛蟠四周打量了一下,卻也沒看見彭浚的身影,想是一直在後麵,可他卻留意了身旁站著的人,此人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長的雖是普通,卻有種高傲之氣,想必此人就是老師說的今年會試第二名,現吏部尚書周傅之侄,廉親王正王妃的內弟,周茗。師傅說到過,此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子,隻因身體不是很好,才拖到現在才考。這也是薛蟠不在時呼聲最高的會元人選,可惜被薛蟠這黑馬得了。如若是心胸開闊之人,必是沒有關係,可此人眼中卻有股子陰鬱之氣,看著薛蟠的眼神也有一絲不善。如若是旁人自是看不出來的,可薛蟠畢竟跟隨父親多年,又管著家業,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歎了口氣,真正是招誰惹誰了,如若今次又得了狀元,這周茗恐怕吃了他的心都有吧。其實薛蟠有一點時猜對了,這周茗確實很恨薛蟠,不過現在就已經有吃了他的心思了。周家也是京城裡的望族豪門,他姐姐是親王妃,叔父也是身居顯位,從小沒有人敢跟他說個不字,也沒有他得不到的。他可不比那吳有良,是個蠢貨罷了。本次科舉他勢在必得,可是卻在會試時殺出了薛蟠這個無名之輩,生生奪了他的會元之位,怎麼不讓他暗恨在心。且不說眾人有什麼樣的心思,隻聽得一急促的腳步聲從內裡跑了出來,尖細的嗓音喊道:“宣各位考生覲見。”各貢生忙整理了衣冠,低著頭,方進了去。待站好,行了三跪九叩大禮,三呼萬歲。聽到一生磁性的聲音從上方高台上傳來,“免禮。”薛蟠等方站了起來,薛蟠眼前餘光看到上麵用簾子遮蓋著,隱隱綽綽的有一穿著黃色龍袍的人高坐再上,想來應該就是皇上了,聽著聲音,必也是個年輕的人,想來也是,皇帝登基時,才剛滿二十四歲,如今也還不到三十吧。雖是百轉心思,亦不過幾息之間,待薛蟠回過神來,已經坐在了殿裡設著的考桌旁了,忙收斂心神,暗道怎麼如此情況還有走神的時候,幸好也沒出什麼岔子,亦暗中警惕起來。拿起考卷,細細的看了看題目,又想了一陣,薛蟠方提筆寫了起來。水澈透過重重的簾子,看著殿上奮筆疾書的眾人,雖看不太真切,但也許是背光的緣故,也有三四分的清晰,他一眼就認出了薛蟠,今日他穿著淡青色的長袍,一身書生打扮,倒很是瀟灑斯文,站在人群裡,一眼就可以見到他,他就像是個散光體一般,那麼醒目。他之前看過薛蟠的考卷,確實是才華橫溢,滿腹經綸,而且他還是張篤慶的唯一弟子。水澈雖貴為皇帝,可世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在皇宮裡長大,他早就學會了取舍之道,他舍棄了兄弟之情,舍棄了許多,才坐上了如今的位子。薛蟠雖是讓他心動不已,那已經是他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悸動,但是薛蟠更是個可造之才,如果曆練的好,他亦可以成為他以後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如果薛蟠不那麼優秀,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把他收錄後宮,或者作為近臣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可是他看了暗衛收集來的信息,知道薛蟠是薛家唯一的嫡子,又是個極孝順的兒子,又怎麼可能同意和他在一起。他是可以通過權力,用家人來威逼於他,旁人他都會這麼做,可是水澈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能容忍自己這麼去對薛蟠,就像是去褻瀆最神聖的東西一樣。也許讓薛蟠一輩子做自己的臣子,也是永遠在一起的一種方法吧。水澈心驚於自己既然會對隻見過數麵的人有如此激烈的感情,這是他以前永遠不會想到的,可如今卻真實的存在。帝王是不可以有弱點的,他也有多次想要殺了薛蟠,如此就可以消除一切的隱患,可是他的驕傲不允許,更是自己想到如果是自己殺了他,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心中就會疼痛無比。水澈也曾自己想過為什麼會這樣,也隻能說‘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既然不能如他所願在一起,那麼就讓他永遠留在身邊,成為臣子也是不錯的,至少可以時常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不論水澈是何種心思,但幸好他沒有真的殺了薛蟠,而正在答題的薛蟠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命曾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其實這位子是郭公公特意安排的,方便皇上就近看著薛蟠,皇上的心思,他雖不能猜全了,也有七八分,這就已經足夠了,作為奴才,永遠不要去揣度主子的心思,但也永遠要做主子滿意的事情,這就是學問。他能從一個小太監一步步走到如今,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也是有他的處事之道。雖然他也很困惑於陛下這次沒有急著把人收錄進來,可能還有著彆的心思吧,不過這賈元春的進位卻是板上定釘了。想起賈元春,郭公公心裡就覺得可笑,這個傻女孩以為用前太子女兒的消息就可以邀功得寵,亦不過是黃粱美夢罷了。這賈家也真正是糊塗的很,怪道是有這樣的女兒。豈不知道,這天子之尊,最恨的就是些背信棄義之輩。如今這貴女還死了,就連他也不知道皇上現在是什麼心思了,畢竟那小姐是皇上的嫡親侄女。這賈元春能夠在後宮得意多久,賈家能夠風光幾時,郭公公算是看透了,可是這薛蟠,這薛家他卻還不能說準了。前次,他報告說薛蟠賣給了賈家一口棺材,木料嚴格說來也是逾越了,可陛下聽了也沒說什麼,亦不過說是親戚的情分,可見也是不怪罪的。如若這薛公子真能把握好了方向,站對了地方,再有這張大人等的襄助,前途真正是不可限量。郭公公想到此,倒是決定要和這薛公子好好相處才是。且不論殿試各人的心思,隻說等所有貢生的卷子都交了上去,再由殿內的各大臣品評分類,到了水澈手中的不過是前三名的卷子了。隻聽得張築賢大人上前一步,鞠躬說道:“啟稟陛下,本次殿試三甲等級都已經完畢,隻前三名眾位大人意見不一,望陛下定奪。”水澈拿著手中的卷子,分彆是薛蟠、周茗和朱伯廬,文采俱是一流,但仔細看來,薛蟠的文章更加大氣,亦更加條理分明,言之鑿鑿,更實用有根據。不比另外兩個的,總有許多過於理想化。但是水澈想著,如果點了薛蟠做狀元,三元及第,就過於鋒芒畢露了,這對薛蟠如此年輕來說不好,也不利於以後曆練。水澈笑道:“三位的文采俱是一流,朕也是難以定奪。不如,就請殿上眾位出一題考校一二如何?”既然陛下都說了,眾人無不應承的。“既然各位卿家都說好,那麼請幾位大學士出題吧。”此話一出,方有一老者走了出來,笑著說道:“回稟陛下,既然之前考過策論八股,臣等現在也不為其他,不如就對對聯,既輕鬆有趣,也可看出三位的文采來,豈不是好?”水澈一聽,笑道:“還是國老說的對,那就請各位卿家出對子來對。”張築賢隻得先走出來,說道:“如此,就從臣開始吧,臣考朱公子,‘遊西湖,提錫壺,錫壺落西湖,惜乎錫壺’。”朱伯廬想了想,也有了一個,笑著鞠禮道:“學生也有了,‘做邊幅, 捉蝙蝠, 蝙蝠撞邊幅, 貶負蝙蝠’。”此聯一出,贏得讚賞一片。又有一大學士出來,說道:“臣考薛公子,‘禾花何如荷花美’,請對。”薛蟠一聽,笑道:“學生亦有,‘莓子每比梅子酸’。”亦得來讚賞。“臣考周公子,‘下大雨,恐中泥,雞蛋、豆腐留女婿’。”此聯亦頗有難度,周茗倒也很有才華,笑道:“學生答‘傷足跟,懼侵身,無醫、沒藥安期生’。”水澈笑道:“好聯,好對。”如此數回,又輪到薛蟠,仍未見分曉,水澈笑道:“好了,各位俱是好才華,真乃我朝之福。朕亦有一對,‘東啟明,西長庚,南箕北鬥,朕乃摘星漢’。”說著笑著看著三位考生。薛蟠細想了想,見著其餘二位都還沒有答案。正在這時,水澈說道:“我看薛公子倒是有了,何不說來我們聽聽。”聽此一言,張築賢的心都提了起來。薛蟠方恭敬的到達:“陛下出的對聯當真是好聯,臣微末之才,本也沒有這麼快答出,隻這聯恰好適合微臣,倒是微臣之幸了。”水澈一聽,笑道:“如此,快說來聽聽。”薛蟠上前一步,笑著說道:“臣的下聯是‘春牡丹,夏芍藥,秋菊冬梅,臣是探花郎’。”一出此聯,水澈等都哈哈大笑,方說道:“好對,好對,既如此,朕就點你為探花,也不枉這絕對。”薛蟠一聽,恭敬地說道:“微臣謝皇上恩賜。”在場中,張築賢、周茗和朱伯廬都鬆了口氣,雖是各目的不同。張築賢更是給了薛蟠一個讚賞的眼神。既然薛蟠的探花之名已定,就站了回去。又不過數個回合,還是周茗略勝一籌,被水澈欽點為狀元,而朱伯廬被點為榜眼。這狀元、榜眼、探花及三甲進士都已分明,又得了眾人的恭賀之聲,薛蟠等方從太和殿中退了出來,又是好一陣的道喜。可能是因為奪了狀元,周茗的眼裡也沒有了之前對薛蟠的恨之入骨,但也是高傲的很。反倒是那朱伯廬一派溫和,和薛蟠也是談的來。眾人道喜之後,方隨著前來的太監出了紫禁城,卻已經沒有了來時的忐忑不安,有得隻有誌得意滿和對未來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