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西斜, 點點餘暉撒下,整個院子都染上了絢爛的紅, 溫暖而慵懶。躺在床上的人兒似是有所覺察一般,顫動了一下睫毛, 慢慢張開了迷茫的眼睛。想是睡的多了的緣故,竟是一時還不適應突然的光亮。等眼前的迷蒙散去,卻看到薛蟠挺拔的身子和微笑的臉,看了看外麵,水婕兒微笑著起身道:“郡馬起的好早,這一覺睡的真舒服。”薛蟠聽了她的話,寵溺地說道:“小傻瓜, 這已經是傍晚了, 你這一覺睡的舒服,可是把我們都折騰得夠嗆了。”疑惑地問道:“現在不是早晨嗎?”“已經傍晚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水婕兒聽了此言,懊惱地說道:“這怎麼好, 我還有許多事要忙, 府裡還麼沒有收拾,各處的任務我還沒有分派呢。”說著就像要掀開被子起來。薛蟠忙按住她,說道:“你啊,還真不會照顧自己,都有了身子,自己也不知道。母親已經吩咐過了,讓你安心靜養, 府裡的一切自有母親和嬸娘照看著。”水婕兒驚喜地問道,連聲音都帶著顫抖:“郡馬,你說什麼,我,我有了?”點了下水婕兒的鼻子,薛蟠笑道:“是啊,你就要做母親了。你啊,連自己有兩個多月的身孕都不知道。”又愧疚地說道:“我也有不是,作為夫妻,你身子的變化我竟沒有覺察出來。”水婕兒已經徹底被這個消息衝擊到,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薛蟠忙攬過水婕兒,讓她靠在懷裡,輕聲安慰道:“不要哭,這是好事。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搖了搖頭,“妾身這是高興的。”慈愛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郡馬,我們有孩子了。婕兒覺得好幸福,謝謝你郡馬。”拍著水婕兒的肩膀,薛蟠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太善良了,歎了口氣道:“謝我什麼,反而是我要謝你才是。你打理我們薛家井井有條,現又懷裡薛家的骨肉,你是我們薛家的大功臣。”“對了,快躺好,你睡了這麼些時候,定是餓了,我去吩咐人拿吃的去。太醫吩咐了,要你好生休息,切不可動胎氣。”詼諧一笑,“你現在可是我們家頂尊貴的人物,我也得靠邊站了。你要是有什麼不妥的,母親定是要扒了我的皮不可。”“撲哧”,聽著薛蟠逗趣的話,水婕兒實在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郡馬也有這樣可愛的一麵。兩人正說著話,周嬤嬤就帶著丫頭們進了來,看見郡主和郡馬坐在床上說笑,真是越看越甜蜜,眼角也是更加喜氣了。“郡主您醒了,您這一睡真是讓我們擔心。幸好佛祖保佑,您沒事,否則我可怎麼向老夫人和郡馬,向王爺王妃交代。”“嬤嬤,讓你擔心了。”周嬤嬤忙讓丫頭們端來了洗漱用品,伺候水婕兒用了,方笑著說道:“老奴是沒什麼,隻郡馬可是守了您一天。郡主先乘熱喝點燕窩粥,等會還得把藥喝了。我們也不知道郡主什麼時候醒來,都已經熱了好幾回了。”水婕兒在眾人的伺候下,方喝了些粥,才覺得胃口舒服了些。看著香茹把藥端了進來,那黑呼呼的湯汁,濃濃的苦藥味道,就讓人受不了,眉頭不自覺就皺了起來。薛蟠接過藥碗,用舀起了一勺子,輕輕地吹涼了,方喂到水婕兒的嘴邊,說道:“這是保胎藥,你此次雖沒動胎氣,但到底累到了,還是把藥喝了吧,對孩子也好。”想著肚子裡的孩子,水婕兒深呼一口氣。看著郡馬親自喂藥,心中更是甜蜜,老實地一口一口把藥喝了下去,可嘴中的苦味卻實在是讓人難受。等把藥都喝光了,薛蟠忙遞上準備好的蜜餞,水婕兒吃了幾顆,才覺得好些。待一切都妥當了,眾人才退了出去。薛蟠在水婕兒的背後放了幾個靠墊,讓她舒服一點,才倚著她坐了,把她摟在懷裡。“你啊,這次可真是把我嚇得夠嗆。以後要自己當心才是,你現在可不比從前,是雙身子的人了,吃的也要萬分注意。”水婕兒倚在薛蟠的胸口,點了點頭,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覺得萬分心安。如今有丈夫在身邊依靠,又懷了孩子,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了。“才母親已經派人給福王府送了信,父王和母妃送了好些個補品來,親家母親也送了許多名貴的,我都已經讓丫頭們收了,你看著,要是想吃什麼,就吩咐她們去拿。”水婕兒點了點頭,“郡馬,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笑著說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歡,隻要是你我的孩子。”“可我想要男孩,母親也是想要孫子的吧。”點了下水婕兒的鼻子,淡淡得笑著說道:“母親也是喜歡女孩的,你看母親對寶釵疼的那樣子就知道了。”一時間,屋裡溫馨縈繞,滿目光輝。第三日,正是寶釵回門的日子,一大早,薛母和嬸娘就起來準備,等著寶釵回來。薛母想著水婕兒的身子,竟是什麼也不讓她操心,隻讓她好好休息。才過了辰時,就見著張家的馬車到了門前,薛蟠在門口迎了,見張霆和寶釵夫妻兩個恩愛異常,眉宇之間都添著柔情蜜意,心裡也是高興。待張霆扶著寶釵下了馬車,見薛蟠在門口,兩人忙上前行禮。“看來你們倆還不錯,這我就放心了。母親和嬸娘在裡麵等著呢,快進去吧。”三人到了正堂,張霆和寶釵忙向眾人行禮,薛母看著寶釵梳著夫人頭,比往日卻更加美豔動人,看著夫妻兩人似有若無的親密,心裡才真正地放了下來。“快坐下,我的女兒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寶釵嬌羞地在母親旁坐了。“家裡都好,老太太和太太都好?”“母親放心,家裡一切都還,才來的時候,奶奶和母親還讓我們向您和嬸娘帶好呢。”張霆忙笑著說道。薛母和劉氏都笑著點了點頭。寶釵四周看了看,問道:“怎麼沒見嫂子?”一提起水婕兒,薛母和劉氏笑得眼睛都要眯起來了,“你嫂子有身孕了,正在屋裡休息呢。那天可把我們嚇壞了,睡了那麼些時候才醒來,今日我才不讓她出來。”“真的嘛,恭喜母親和哥哥。那這麼說,我就快要做姑姑了?”“傻孩子,哪有那麼快,還有七個月呢。”待眾人說了些話,薛母才帶著寶釵去了水婕兒的院子,而薛蟠則陪著張霆到書房裡坐了。在書房坐了,張霆才笑著說道:“恭喜了,大舅子。”薛蟠也是滿臉笑意,說道:“同喜,我還在指望有外甥呢。”張霆聽了,也是笑了起來。“對了,父親前日來信了,看來這兩江的水還是深不可測,不過寥寥數語,卻也讓我覺得有股子暴風雨的味道。爺爺也讓我來知會你一聲,指不定你就要去兩江走一趟了。”薛蟠疑惑,“我不過是個小小的戶部主事,怎麼會派我去?”水婕兒才懷了孕,薛蟠也是不放心。“雖還沒有準信,不過聽爺爺的意思,八成就是你去了。”頓了頓,說道:“還不是為了年前那禦史彈劾甄家的事,看來這回聖上是決心一查到底了。”“難怪,我就說嘛,怎麼派令尊去了兩江,那麼敏感的地方。也隻他可以去那裡走一遭,旁的人,要麼根基不夠,要麼就是背景複雜了些。”歎了口氣,又是說道:“隻怕這次令尊此行也不太平吧。”張霆看了眼薛蟠,笑著說道:“果真被你猜著了,還沒入兩江地界,麻煩就一波接一波的。“頓了頓,說道:”爺爺說你去也有個好處,一者你和甄家總是連著姻,你們薛家在江南也有些根基人脈,查起來方便些,二者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你與父親兩人,虛虛實實,也可打個障眼法,三者,你畢竟任著戶部的差事,下去查查帳,也是理所應當。”“爺爺和堂爺爺都是這個意思,雖去那裡也是凶多吉少,但是也可讓你避開朝堂上的紛爭,豈不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以你薛家這一房的當家身份,行事也方便些。況還有福親王的麵子在,也可減輕些父親的壓力。”薛蟠點了點頭,其實他是知道的,雖不記得是在什麼時候,但是甄家總是要抄家的,看來這趟他是非去不可了。“世伯和老師的意思總是沒有錯的,你回去告訴二老,就說我明白了。”張霆看氣氛有些沉重,忙說道:“其實朝堂任命還沒有下來,這也說不準,隻是讓你有個準備罷了。”薛蟠和張霆正談著話的時候,薛母和劉氏帶著寶釵和寶琴到了水婕兒處,寶釵一進屋子,就笑著說道:“給嫂子道喜了。”水婕兒見寶釵來,支起身子想要起來,寶釵忙笑著說道:“你就躺著吧,你要是有個好歹來,母親還不跟我沒完。我的好嫂子,你要保重才是。這下好了,也沒人關心還有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了,隻看著你母親現在就已經足夠了。”薛母和眾人都被她逗笑了,薛母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這丫頭,想嫁出去了也不讓我省心,我是巴不得你一年半載也彆在我眼前晃才好呢。”寶釵忙在床邊上坐了,倚著水婕兒委屈地說道:“好嫂子,這下妹妹可是可憐了,母親都不疼我,也隻你以後要多疼疼我才好。”寶琴倚著劉氏笑著說道:“姐姐彆怕,嬸娘不疼你,姐夫疼你就是了。”她一說,頓時寶釵臉紅了起來,氣著站起來說道:“好啊,連你也取消我了,看我不抓你。”說著兩人鬨成了一團。滿屋子歡聲笑語,水婕兒也是笑開了懷。劉氏忙拉開了她們,嗔道:“你們兩個瘋丫頭,在這裡鬨,仔細打擾到你們嫂子休息。”水婕兒笑著說道:“嬸娘,沒事。她們來鬨才好呢,我也開心些,現在我是隻能休息,也實在是憋得慌了。”“這下知道辛苦了,那你還敢不愛惜自己。”薛母笑著說道。“母親,再也不敢了。就放我出去走走怎麼樣?”劉氏笑著說道:“我的奶奶,等過陣子再說吧,你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主,還是當心些好。你實在煩悶,就在廊下走走也就是了。”“正是的,才吃了些藥,等太醫看了,說你沒事了才能出去。”水婕兒無奈了,為了自己的孩子,也隻能依了。在落日之前,薛蟠送走了張霆和寶釵,心裡卻因著張霆來帶來的話而波濤洶湧起來。過了幾日,薛蟠的假也結束了,又過起了上班族的生活。但是一直也沒有任命下來,薛蟠也隻能把這件事放下,專心工作起來。其實對於他來說現在工作很是輕鬆,而他做的最多的就是熟悉戶部的差事,這就要得益於他在翰林院這些年,倒是幫了他很多的忙,也讓他知道了這裡麵的厲害糾葛。這日下了卯,薛蟠和三兒等人才騎著馬回到了家,就見著王忠彙報道:“晌午的時候,蝌大爺回來了,聽說隨行的還有賈府太太的一家親眷,蝌大爺送了去才回來的,現在和叔太太在太太那裡呢。”薛蟠點了點頭,徑直到薛母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