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旅程因為爬山事件不歡而散。回到山腳下的程靈西拒絕再聽任何勸說，很快便無精打采地躲進了大巴裡。花晚非常擔心她，隻好跟在旁邊胡言亂語地調節氣氛，蕭雲深自知做錯事，始終默默尾隨其後，中午剛過，三個人就先行回酒店了。其實蕭老師自覺得挺討人喜歡，特彆是從小到大的異性緣都還算不錯，這輩子除了古怪的包子以外，真就隻有傻呆呆的程靈西討厭過他。瞧著花晚把再也不願意抬頭的妹子送進房間，他站在走廊沮喪地說道：“沒料到她那麼在乎自己的傷，我隻想叫她在山上走一走，玩一玩再下去，誰知道傷她自尊了。”“怎麼可能不在乎，換位思考下好嗎？”花晚早就忘記昨晚被訓斥的事兒，眉飛色舞地問：“師父，你肯定是想追她。”蕭雲深立刻否認：“並沒有。”“那你在乾嗎？”花晚不相信。這個問題，蕭雲深當然回答不出來。“哎，喜歡就說嘛，你不是沒有女朋友、未婚妻什麼的，單身狗一隻嗎？”花晚挺想的開：“也到了該繁衍後代的年……啊，你打我！”“小姑娘彆這麼口無遮攔，白癡。”蕭雲深嫌棄道。花晚切了聲：“我是為你好啊，那你說你一個大齡男青年，為什麼形單影隻？”“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易迅上班嗎？”蕭雲深忽然問。花晚茫然：“年薪高？”“除了幫朋友立項外，我還想找一個網友，以前打dnd認識的。”蕭雲深說：“一直還挺喜歡她，不知為什麼忽然就失去所有聯係，雖然過了好幾年，也仍舊放不下，剛巧有了來這裡的機會，所以……”剛從包裡翻出旺仔牛奶喝的花晚徹底噴了：“什、什麼！”蕭雲深覺得這是件很正常的事，平靜回視。“你網戀！你他媽單身，是因為惦記網友？”花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算這樣，隻不過……”蕭雲深在彆的方麵都挺乾脆，現在卻有點欲言又止。講實在的，細細想來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這些年每當想培養新戀情時，都會想到包子，然後心神不寧，仿佛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決定找到她，消掉這塊心病。“哎呀我的天，我這個暴脾氣。”花晚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彆扭扭捏捏了，我也是網戀過的九零後好吧？網戀能成幾對兒啊，再說你自己都說了，好幾年沒聯係，你知道對方變成什麼樣了？也許早就結婚生娃，把你當dnd裡遇見的腦殘路人，忘了個乾淨呢。”“也許吧，這樣我就死心了。”蕭雲深忽然把心裡憋著的事兒出說來，才發現原來它並沒有那麼複雜。花晚咕咚咕咚把牛奶喝掉，擦擦嘴巴：“算了，就當我是個俗人，就當你高貴的網友和你們之間的感情沒有我說得那麼不堪，但那根本就不現實吧？你彆因為虛無縹緲的想象，而讓自己錯失了真實的世界，非要把對遊戲的想象代入到一個平凡人身上，從而讓她變得不平凡，這夢遲早會碎的。”蕭雲深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所以咯，你想勾搭運營的同事幫你找你的網絡情緣，身邊的庸脂俗粉都看不上對吧？那你就彆再玩程靈西了，她老實巴交的，又暗戀你，你這樣不是缺大德嗎？”花晚的嘴實在是少了個把門的：“不娶何撩？”“暗戀我？”蕭雲深微怔。花晚這才如夢初醒，朝餐廳飛奔而去：“我亂說的啦。”“那你跑什麼？你有毛病？”蕭雲深拽住她的書包。“你自己心心念念網友，還關心彆的妹子乾嗎，找你的dnd情緣去，你才有毛病！”花晚猛地拽過自己的包，生怕師父再多問半句話，拿出自助餐券便準備開始大吃大喝了。——關於腿傷，程靈西一直有個疙瘩無法釋懷。那就是，如果受傷時並非囊中羞澀，出了意外有財力好好醫治一下，也許就不會留下後遺症了。但當時僅僅上大二的她根本身無分文，若不是輔導員號召捐款，幫自己辦理報銷，恐怕就連住院費都掏不出來。耽誤就是耽誤了。即便現在有些錢了，可以定時去看腿了，那又怎樣呢？醫生們都說恐怕她以後隻能如此。更多的痛苦來自於程靈西貧困的傷疤，她這輩子都再難擺脫它。從華山回來後，這姑娘就一躲在屋子裡看，連飯也沒心情吃一口，次日再集合時，臉色脆弱到跟白紙沒有任何區彆。黃鴻羽作為項目老大要和hr照看好一百來號人，也顧不得她的喜樂，拿著話筒在酒店大堂宣布：“昨天爬山大家很累了，所以今天安排泡溫泉，當然有特殊情況不想去的同事也可以自由活動，跟自己的部門總監報備好，我們搭明早七點的飛機回北京，好好計劃時間。”此話一出，大家立即興奮起來。公司的團建向來出手闊綽，聽說那溫泉是西安數一數二的地方，吃喝玩樂一整天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程靈西餓得暈暈乎乎，見他們都在議論，便跟alex說肚子疼，回酒店房間泡麵去了。反正她從來不是吉祥物，出現在大家麵前，也隻能帶來不愉快而已。誰知道水剛燒開的片刻功夫，就響起敲門聲。靈西扶著腿一瘸一拐地靠近喊道：“來了。”結果拜訪的並非打掃房間的清潔工，而是依舊神清氣爽的蕭雲深。“我得先安排好美術部的同事。”蕭大神很自然而然地解釋著，好像跟她約過了似的，走進屋裡道：“幫你叫了皮蛋瘦肉粥，稍等一會兒吧，彆吃垃圾食品了。”程靈西因為自己在華山上的失態很沮喪，小聲道：“我已經講得很清楚，你又想乾什麼呀？”蕭雲深忽然回身，望向她帶了些提防的小臉，片刻之後認真道：“對不起。”程靈西揪著衣服扣子，眉頭糾結。“靈西，你是個特彆優秀的女孩兒，咱們項目有幾十個客戶端程序員，也算是業內頂尖的一批人了吧？alex為什麼偏偏選中你、一個剛畢業沒幾年的新人來和美術部對接？因為你有天分，肯努力，比那些大男人都厲害。”蕭雲深說：“可是……你平常的性格總是軟綿綿的，講話也不大聲，就叫我忽略了你的倔強，昨天的事，全是我自以為是的錯，雖然想要你參加集體活動，卻完全忽視了你本人的願望，你可以生我的氣，就當我是個手欠揪女孩兒辮子覺得好玩的小學生，但彆再因為我不開心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違背你的意願、自作聰明、故意逗你難堪，真的。”程靈西雖然難過，但她永遠都把蕭老師看得高高在上，又怎麼可能一夜之間便對他憤恨不已？這席話說出來，小姑娘的氣也就差不多消了，低頭說：“沒有你講的那麼嚴重。”“那你彆把自己關在屋裡好嗎？”蕭雲深悠閒地坐在沙發上：“反正我也不想去泡溫泉，太無聊了，我們出去玩吧，你想去哪兒？”程靈西搖搖頭，瞧見他並不打算放棄的態度，隻好小聲道：“兵馬俑……”“對啊，來西安怎麼可以不去看兵馬俑呢，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蕭雲深祥裝出感興趣的模樣。剛好這時酒店服務員把粥端來。蕭雲深打開電視道：“你慢慢吃吧，吃飽了再出發。”其實程靈西心裡仍有問題沒有解決，比如昨日所說的，不需要做朋友之類的話。——蕭老師這麼殷勤，是真的把自己當朋友嗎，不然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有點喜歡自己，那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可惜靈西實在討厭對峙，現在她的心理環境稍微舒適，便無法再主動地去找不自在、張口多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