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向科看他一臉嘚瑟樣忍不住朝他潑了盆冷水:“你就嘚瑟吧,據我所知大伯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他對葉慈本就頗有偏見,這回你又因為她受這麼重的傷,你覺得大伯能同意你們繼續?”侯域果然被他的話影響了心情,臉色一冷:“我喜歡誰,要跟誰在一起,不需要經過他同意。”當初要不是因為他父親,葉慈不會那麼排斥他,說不定也不會有之前那一出了。侯域對他父親的偏見一時半會兒也消不掉。侯向科這個旁觀者卻比他看得更清楚些,忍不住勸道:“這些話跟我麵前說說就得了,千萬彆在大伯那兒去點火啊,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爸,當年他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這些年來他也在儘力彌補。人家說父子間無隔夜仇,大伯這人就嘴上不饒人,其實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心始終還是偏向你的,你說說這麼多年來,你倆吵多少次架了?哪次他不是說要把你咋咋咋地,哪次又真的那麼做過?”“遠的不說,就上次72號地那事兒,你把他氣得那麼厲害,他氣急敗壞地從首都飛過來要找你和葉慈算賬,最後不也沒真逼葉慈打掉孩子麼?是,他是逼葉慈答應了他,離開你,但你的性格他還不知道麼,孩子還在,你遲早都會想辦法讓葉慈回到你身邊的。說得難聽點,他現在跟你後媽和大哥都鬨成那樣了,你覺得他還會把自己的家業留給他們嗎?”說著他歎了口氣,繼續道:“他不過就是氣你心冷,這麼多年的討好都沒把你的心捂熱。大伯這人天生好麵子,你隻要稍微順著他點,給他一個台階,讓他不用再被家族裡的人戳脊梁骨,那他自然就不會處處針對你了,他高興了,你會省掉很多麻煩,葉慈的日子也會好過些不是嗎?”這些道理侯域其實都懂,他在所有人麵前都能控製好自己的脾氣,唯獨在他爸麵前忍不住。處處針對他,其實也不是因為記恨他當年的拋棄,而是心裡替他母親感到不值,因為他父親自始至終都沒認識到自己當初的行為有多渣,還總覺得當年要不是他母親跳樓自殺的醜聞影響了他的事業,他這麼多年來也不用那麼委曲求全。沉默半晌,他說:“我知道了,我有分寸,你去忙你的吧,我眯會兒。”侯向科聽他這語氣,也不多勸:“那成吧,我還得去趟警局,先走了,等會兒大伯來你彆和他吵了,葉慈還在睡覺呢,這兩天她就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你看她那臉色,心疼心疼她吧。”侯域聞言這才想起這次事件的另外幾位主角,遂問他:“警局那邊什麼情況?”“放心吧,一個都跑不了,唐紹和韓武這兩人,不算綁架和私藏槍支罪,光販|毒製毒罪就夠判他倆死刑了。至於薛瑤,我們不告她,但架不住唐紹那隻瘋狗愛亂咬人不是。”侯域這才放心。侯向科轉身離開,還沒到門邊,門又開了,見到來人,他趕緊道:“大伯您來啦。”侯父淡淡地“嗯”了一聲,抬眸看向病床,見侯域已醒,鬆了口氣,一晃眼又看到了躺在他旁邊的葉慈,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我記得我早就警告過你,玩兒再瘋也要有個限度,你……”“玩兒?”話音未落,便被侯域打斷,“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我在玩兒了?你又什麼時候見我這麼玩兒過。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省省吧。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了,除了葉慈我這輩子誰都不會娶,少拿你那套經濟基礎決定愛情長度的謬論來跟我說教,葉慈不是我媽,我也不是你。”侯父氣得臉都白了:“混賬東西!你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侯向科見勢頭不對,趕緊溜之大吉。“你這樣活得不累嗎?”侯域抬眼輕飄飄看著他,“活了大半輩子整天滿腦子都是錢和事業。你用錢買到了優渥的物質生活,你買到那些人打心底裡對你的尊重了嗎?事業曾讓你無限風光,可背後人還不是一樣戳你脊梁骨。你整天說你掙這麼多以後都是我的,可是你問過我的意見了嗎?你有問過我想要嗎?我是個人,不是你的所有物,不是你覺得哪個女人適合我,我就該娶哪個。而且你真這麼有先見之明,為什麼卻把自己的感情處理得那麼糟糕?”兒子教訓老子,這真是破天荒頭一遭,侯父臉都快氣綠了,想罵都不知道該從何罵起——侯域句句都戳中了他的要害,而且他在來的路上就一直在告誡自己要按耐住自己的脾氣,不要跟他吵。侯域當然也懂見好就收:“你不是想要72號那塊地嗎,放心吧,薛董很快就會主動去找你的,你想要把泰華發展成多壯大,我都沒意見,也會儘可能地支持你,但是也請你尊重尊重我,彆再來管我和葉慈的事情。我是個成年人,也有正常人的思考能力,很清楚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會負責,不用任何人來指手畫腳,包括你。”侯父其實從上次他拿命威脅他那回就已經打算不再管侯域和葉慈的事情了。哪想侯域真把自己的命不當命——這回受傷的事情,他是個聰明人,仔細一琢磨,難道還琢磨不出來其中的蹊蹺麼?他這是在氣侯域為了葉慈不要命,也是心疼他,可是嘴巴太硬。兩父子最終還是個鬨了個不歡而散,不過這次侯父的態度明顯要比以往軟得多,嘴上翻來覆去地罵侯域自私不要命,但並沒再說葉慈如何如何不好,非要逼著侯域表個態什麼的。葉慈可能實在是太困了,自始至終都睡得特彆沉,一覺睡到傍晚才醒。醒來一睜眼便見侯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幽深的瞳仁黑得發亮,眸底有不加掩飾的深情與迷戀。她有些不好意思:“什麼時候了?”“還早。”侯域伸手輕輕撫著她的臉,指尖的溫度和觸感令他心頭激蕩不已,折騰了一個多月差點把命都賠進去,終於把這寶貝找回來了,讓他怎能不高興?葉慈覺得某人隻要一睜眼,他就好像有無窮的精力,隨時隨地都能滿血複活,讓她好生羨慕。她摸到床頭的手機看了看,都下午五點多了,想到之前答應過葉城一會兒就回去,心頭略懊惱,作勢要起,“你再睡會兒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侯域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懊惱,對她說:“我剛讓老李去看過葉城,他這會兒正在睡覺,之前老李也跟他說過你在這邊睡著了。我不餓,也不用你給我弄吃的,再陪我躺會兒好不好?”原本兩人就正打得火熱,怎料中途出了個大岔子,葉慈的決絕讓他這一個多月以來整日抓心撓肝,各種方法使儘,依舊被葉慈擋在心門外,不得而入,如今好不容易重歸於好,侯域心中愛意勃發,恨不得能一天24小時都能守著葉慈才好。葉慈被他滿含希翼的眼神所觸動,心頭一軟,又躺了回去,關切道:“你的傷口還疼嗎?”侯域搖搖頭,假不正經道:“看見你就不疼了。”葉慈臉上一紅,忙岔開話題:“你要不再睡會兒吧,我守著你。”“不用,其實你醒來之前,我才醒沒多會兒,這會兒一點都不困。”侯域眼睛裡有濃得化不開的柔情與歉意,他說,“葉慈,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和痛苦。葉慈在他昏迷的那幾十個小時裡受儘了煎熬,也認認真真地又重新思考了她之前的決定,最後得出的結論仍是舍不得,她現在也不糾結了,此時見侯域醒來,心中滿滿都是欣慰和感激,過去的種種她已不想再去回想,“你沒事就好。對了,那些人……”葉慈想問他,唐紹和薛瑤會被怎麼處置。卻連提都不想再提唐紹,話出口後,她又遲疑了。侯域:“他們犯那麼多事兒,有人會替你收拾他們的,放心,這輩子他們都不會再來煩你了。”葉慈想到倉庫裡那些堆積如山的製毒原料,還有實驗室裡那一盤一盤的半晶體,猜到唐紹他們這次肯定必死無疑,此時聽侯域的語氣這麼篤定,心裡終於徹底鬆了口氣。侯域卻因這個話題想起了彆的事情,神色一下緊張起來,對葉慈道:“葉慈,改天讓醫生給你做個全麵一點的檢查好不好?”在那裡麵呆了那麼久,還被唐紹又打又電的,他有些擔心。葉慈說:“你昏迷那會兒,小五已經帶我去檢查過了,沒事,彆擔心。”醫生說目前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她有些貧血,估計是跟這陣子的飲食作息有關,能調理好。侯域心頭一鬆:“那就好。”他用拇指輕輕描摹著葉慈的眉毛,聲音溫柔如雲,“葉慈,謝謝你……”謝謝你還願意原諒我,謝謝你為我承受的一切。葉慈心裡因他眼神裡的寵溺而泛起暖意,遲疑片刻,忍不住問:“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說實話,她內心深處其實有那麼一絲絲渴望,這個孩子是個男孩,因為如果是個男孩,興許就能省掉很多麻煩,比如來自侯域的父親那邊的麻煩。這無關她重男輕女與否,隻是人生來就有的本能,趨利避害的本能——當你走的那條路上布滿了荊棘,你是不是會本能地想要避開那條道走?當然渴望歸渴望,如果將來真的是個女孩,她也一樣喜歡的。那是她的孩子,哪怕所有人都不待見,她也會視她如珍寶。侯域猜到了她的心思,溫聲道:“她/他是你送給我最珍貴的禮物,是男是女我都感激上蒼。”葉慈聞言眼眶一紅,正要再開口,門邊突然傳來了敲門聲。侯域神色一凜:“進來。”老李推門而入,卻是對葉慈道:“葉小姐,您母親來了。”侯域神色一頓,葉慈表情裡卻是有些驚恐,老李口中的“她母親”肯定是她文姨,可是她文姨怎會突然跑來這裡?她既然找來這裡了,肯定是知道了關於葉城受傷的事,誰告訴她的?!葉慈跟著就下了床,對侯域道:“我去看看,你先休息吧。”侯域點點頭:“讓老李跟你一起去,彆著急,回頭好好跟她解釋一下。”葉慈“嗯”了一聲,快步出了病房。兩分鐘後,遠遠地她就看見她文姨正站在葉城病房外來回踱步,神情凝重,凝重之餘又略帶氣憤。她心頭一跳,仍是硬著頭皮快步走過去在她麵前站定,喊道:“文姨。”哪想,她剛一站定,文慧的巴掌就呼嘯而來,表情也突然變得色厲內荏起來。她說:“你是不是非要看著葉城死了你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