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1 / 1)

切割磁感線 許溫柔 1162 字 2個月前

病房樓的電梯不知是有點毛病,還是本就如此設計, 到達樓層時沒有“叮咚”的那一響, 隻有開關門的機械聲。沈俊彬有輕微的強迫症,總覺得差了點兒什麼, 因此一聽到開門聲就忍不住抬眼朝那看。冷白的電梯頂燈自上而下投射, 照得乘梯人眼底一片濃濃的陰影, 仿佛穿越了生老病死交織而成的歲月,人們早已疲累不堪, 還能麵帶微笑的隻占極少數。一小段記憶的不告而彆使沈俊彬怎麼也想不通自己為何身在此處, 一張張陌生又出奇統一的麵孔也讓他愈發迷茫。久違的飄零感趁虛而入, 插旗占領了他的四肢百骸。那是一種空虛的填充方式, 讓人誤以為自己的意念被什麼東西充滿,然而提一把刀將血肉切開,會發現裡麵其實空空如也,靈魂依舊沒有歸宿。不情不願, 又束手無策。電梯門每隔幾分鐘就要開一回, 沈俊彬看了少說也有十幾次。當機械聲再一次響起, 這一眼, 卻不一樣。真的不一樣。盛驍的腰杆筆直,身姿挺拔,如鶴立雞群一般, 第無數次從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在電梯門開的那一瞬間,不費吹灰之力便成為門外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初生的孩子隻盯著眼前一小塊地方, 幼兒專注於手裡的玩具,忘了是從何時開始的,似乎人一旦長大,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變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唯有如此,才能給自己爭取更多的生存籌碼。對於沈俊彬而言,他天生有著掌控的**和明察秋毫的必要,他總是具備比同齡人更加精湛的收集信息的能力。然而當盛驍出現在他視線中,當他在陌生的病房樓層能夠無所顧忌地看向這個人,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所謂的“餘光”了。周遭的一切被迫褪色為灰白,采集不出堪與盛驍一同入眼的信號,他漸漸放棄了嘗試。背景們倒也從容,自知斤兩無法與之相抗,進一步放逐自己,乾脆地從灰白一口氣變成了空白。盛驍就從天地伊始中出現,微微一頷首,輕輕一側身,朝他走來。越是想看,越養成了習慣。越是習慣,越發想看。如果盛驍是上帝派來的,他用餘生奉上鮮花和讚美。如果他是魔鬼派來的,他依然用餘生相奉。盛驍這個崗位一共就三個人,往常要換班,基本上跟人力打個招呼就行,但現在考核小組來了,一切規矩從重、從嚴,沒手續不行。他開完全體員工大會後又跑了一趟後勤,補了一套換班手續才過來。盛驍知道沈俊彬今天該出院,一路馬不停蹄,趕得心急火燎,總共十幾公裡的路程感覺像輾轉橫跨了八千裡那麼久。他翻山越嶺,終於跨過了最後一道坎,結果還沒出電梯,迎頭看到沈俊彬傻了吧唧地坐在長椅上。那小眼神兒直勾勾的,凍得煞白煞白的小臉寫滿了神遊天外的呆滯。這醫院不大行啊。這是腦外傷後遺症的表現啊,是不是有根筋沒搭對啊。盛驍心裡一涼,恨不能飛著過去,奈何地心引力拉住了他,他隻好退而求其次,把長腿一邁。盛驍前麵有一位和時間賽跑的老太太,手裡拖著一隻小輪推車,電梯門一開,率先突出了重圍。老太太還以為出了擁擠的電梯,外麵的世界天大地大都是自己的呢,於是任性地將車子橫著一甩尾,這就要往病房走去。她顯然沒想到有人能把腿邁得比她走得還遠。盛驍一腳伸出去,眼看要和飛來橫車親密接觸——那小輪子“滴溜滴溜”地滑,這要踩上去一腳,還不“呲啦”一下,當場劈叉?他在電光石火間僅是一個想象,胯丨下就已一陣冷風。盛驍當機立斷,果斷轉了落地方向。可他整個人的重心已經遞出去了,終究覆水難收,最後偏離軌道勉強落地,整個人失去了平衡——像他個子這麼高的人,一旦要歪倒,由於距離地麵太遠,很難控製自己的落地姿勢。如果有一本史書專門記載相關事件,可能能把平地上的每一個坑都追溯出源頭。所幸盛驍天賦異稟,後天又孜孜不倦地勤加練習,最終硬是憑著一把千錘百煉的好腰,以大鵬展翅的姿勢穩住了身形。沈俊彬正看他看得出神,眼珠子隔空在他衣角、領口等每一個小角落滾來滾去。由於關注的點太局部,他還沒看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護士站的小護士卻看懂了,“呀”地一驚,隨後大喘了口氣擔憂道:“哎呦,沒事兒吧?你慢著點兒呀!嚇死個人了!”護士姐姐們一開始堅決不收家屬的禮品和紅包,可耐不住盛驍每回都執著地追到配藥室裡,把奶茶和果切硬塞過去。奶茶是什麼啊?奶茶在中國的寓意那就是“你是我的奶茶”啊!誰能受得了盛驍這麼個追著塞的塞法?哪怕喝完要上誅仙台也要收了。是以幾天下來,護士姐姐和盛驍說話,語氣頗有幾分“沒外人”的熟稔感。沈俊彬疑惑地抬頭看了看她。“沒事!”盛驍的冷汗極給麵子地隻出在後背,他瀟灑一揚手,“小意思。”沈俊彬又疑惑地看了看他。盛驍對自己平衡性的評價還不賴,正想風輕雲淡不著痕跡地吹噓點兒什麼,突然看見了沈俊彬心不在焉的眼神一來一回。那薄薄的嘴唇不嬌也不俏了,血色寥寥。盛驍心裡警鐘一敲,懸崖插劍勒馬,硬生生地閉上了嘴,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沈俊彬蔫頭耷腦、營養不良,他發光發熱的閥門是該關一關了。眼下他們兩個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但誰也不能永遠長生不老,他總花時間去精彩彆人的人生,讓沈俊彬在旁邊當一個看客——一邊心中五味陳雜肝腸寸斷,一邊還要給他叫好,這說起來確實不像長久之計。盛驍就著這個貼地飛行的姿勢,目不斜視地坐在了長椅上。他長舒一口氣,看看沈俊彬手邊的包裹,輕言細語地問:“你就這麼點東西嗎?”沈俊彬遲緩地明白過來剛才電梯門口那一幕是怎麼回事,被嚇得一陣後怕,如同又大病了一場。內憂外患之下,他臉上菜色更甚,怏怏地說:“是啊,其他的用不著,都給護工了。”“嗯?”盛驍略一思索,隨即反應過來那些不過是鍋碗瓢盆,沒什麼重要的東西,最重要的就是這個人。隻要把這個人帶走,擺在安全無憂的身邊咫尺,把他健健康康地養回原樣,那麼一切夜長夢多統統可以結束,一切有意無意的傷害總有一天能慢慢彌補。“好。”盛驍手掌順著自己的膝蓋往下捋了一把,確定兩條腿不會再丟人現眼地當場擰成麻花。他一手提起沈俊彬的光片和衣服,一手將人擁著肩膀拔了起來:“走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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