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5章(1 / 1)

啟明 竹宴小生 2256 字 2個月前

瘦弱的少年趴在窗台上, 穿著白藍條紋病號服, 清澈的眼眸出神地望著病房內安靜熟睡的女孩。她可真好看啊, 白皙的皮膚, 鮮紅飽滿的雙唇, 鎖骨若隱若現,閉著眼卻在輕笑,嘴角向上,明媚又溫暖。四月的陽光透過他光潔的腦袋照進病房裡,用那萬分之一的概率照亮他脆弱的生命。他看見病房裡擺了幾個花瓶,插著各種顏色的花,朱砂紅象牙白, 鮮豔欲滴晃的他雙眼失神。能住進這樣子的病房, 她一定是個生活優渥的大小姐吧, 這樣的姐姐還能來這看他陪他, 她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從天而降的仙女。“你在看什麼呢?”一個小護士悄悄地走到他身後,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少年站在一把破舊的木椅上,踮起腳尖,往病房裡探頭探腦, 看了整整一個小時。“我……”他紅了臉,指了指裡麵的女孩:“她可真好看啊。”“嘿你這孩子, 小小年紀不學好,專盯著人家小姐姐看。”護士無奈地搖搖頭,也站在草坪上踮起腳, 和他看向同一個地方。“她會醒來嗎?”少年問。“當然會,她又沒有生病,她是為了救你才來醫院的。”聽到這句話,少年的雙眸仿佛升起了太陽,他輕輕笑了笑,抬頭看了看深邃無儘頭的天空,靈魂都跟著飛到了遠方。原來她就是救我命的人啊。他張開嘴想呼喚女孩的名字,但他不知道她叫什麼,隻能這樣趴在窗台上望著她,告訴自己堅持活下去真好。他聽見自己心臟瘋狂的跳動,像沉悶樂章中突然出現的鼓點,讓他在死亡前夕驚愕轉身。“如果以後你們還能見麵,一定要記得她啊。”小護士在一旁打趣說:“你抓住了這萬分之一的概率,或許就是為了與她相見呢,不過這姐姐比你大了六七歲,沒辦法做情侶啦。”他沒有說話,隻微微笑著。他已經好幾年沒有過笑容了,原以為自己的生命會在十四歲黯然消亡,沒曾想卻遇見了這個人。“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他用不夠成熟的聲音輕輕說。一陣春風刮過,少年周圍的十幾株晚櫻被吹散花瓣。飛向空中成千上萬的花瓣悠悠落下,擋住刺眼的陽光,聽見他許下的誓言,浩浩蕩蕩。“我願為你付出一切,時間,金錢,尊嚴,乃至生命和靈魂。”誓言越過時間,穿過山川與河流,又回到同樣的晚櫻樹下。年輕的男人躺在無影燈下,握緊手中的刀,聽著所有聲音漸漸遠去。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願與魔鬼為伍,出賣靈魂。——————馬路上那輛空蕩蕩的suv裡沒有人,隻有一個坐在駕駛座上笑容詭異的洋娃娃。顧雲風閉上眼,滿腦袋都是那醜娃娃詭異的笑容。“撞我們的那輛車開啟了自動駕駛?”他接過應西子遞來的酒精棉球,輕輕擦著額頭的傷口。交通擁堵情況終於有了好轉,他繼續往瑞和醫院的方向開去,回頭看了眼許乘月,他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汗水浸透t恤。他突然意識到這個襲擊並不是針對自己,跟他有仇並且實施過報複的大多都是些進去過的地痞流氓,他們隻會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壓根想不到通過自動駕駛這種方法去謀殺。“去年已經出台了交通法規,明令禁止在無人看管的時候開啟自動駕駛。”他按住一直流血的額頭和手,冷笑一聲:“等找到這車了,肯定又說是係統故障。”“那你,你覺得呢……”旁邊的女孩語無倫次地握緊雙手,指甲快陷進肉裡。“就是謀殺,故意製造交通事故。”他倒吸口涼氣:“還放個娃娃,在路口監控下直接撞過來。”“還有這安全氣囊怎麼回事,就是個擺設嗎?”說著他輕輕踹了一腳車身。“你換輛更好的車吧。”顧雲風在急診室門外已經等了兩個鐘頭,現在是淩晨一點,醫院裡依然各種雞飛狗跳。想不到在這種管理嚴格的私人醫院也會遇到這麼多不講道理的病人,他還以為會有一大半被保安直接轟出去呢。這家私人醫院以嚴格保護客戶**而聞名,重金請了一大批名醫,包括應西子她那老爸,曾經連續五次評為南浦市十佳神經外科主治醫師的應邗。應西子正在走廊裡和她爸打電話,她根顧雲風說自己暫時不回去,一定要親眼看許乘月醒來才能安心。兩個小時前急診科的一個小護士幫他消毒後包紮了額頭以及手上的傷口,然後又繼續各忙各的,他隻好坐在外麵的椅子上刷著新聞。他時不時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許乘月被推進去後,急診科醫生臨時打電話從家裡喊出來了神經外科的一位醫師,據應西子說是去年為乘月動手術的助手醫生,王坤。這是個比較年輕的醫生,二十七八歲,皮膚很白,看上去特彆靦腆。他是應邗帶的徒弟,經驗不算豐富,但手術技法相當不錯,是一個技術好於理論的醫生。顧雲風緊張得要命又幫不上忙,隻好刷著新聞轉移注意力,突然一條推送新聞引起了他的注意。【榮華生物涉嫌非法製售藥物,已有兩名高管被帶走接受審查,目前案件尚在調查中。】從看到這條新聞的時候他眼皮就不停在跳。他印象中前幾年榮華生物還一直活躍在公眾領域,好幾次放出要上市的消息,現在不僅上市沒成功,還跑去非法製售藥物了?他看了下新聞後的評論,一片罵聲,罵的都是董事長江榮華和他落後的家族企業。幾個城市論壇中江家的子女親屬私人信息全部被當作娛樂八卦扒出,但誰也沒說清楚榮華生物究竟非法研製了什麼藥物。他活動下關節,走出急診室,起身在醫院室外的空地裡跑了幾圈出一身汗,他受了傷理應好好休息,可坐在急診室外什麼也不做實在太煎熬。他與榮華生物這家公司其實是有間接接觸的。那是在兩年前,他還是個普通警員,有天去金平區的一個街道派出所拿材料,剛好碰見一個氣質極佳的女人來報案。印象中那個女人舉止溫柔端莊,帶了個很大的黑色帽子,帽簷遮住大半張臉。她眼圈發青,臉上的白色口罩沒有取下過,手臂上還纏著繃帶。她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似乎腿部受了傷。顧雲風當時注意看了下她的小腿,果然發現小腿上有一條極深的傷口,幾乎能透過鮮血看到雪白的脛骨。她是一個人來的,民警給她的腿進行了簡單包紮還替她叫了救護車。整個報案過程沒有流淚情緒也不激動,遍體鱗傷可她看起來根本感覺不到疼痛,隻是平平淡淡地敘述了被打的整個過程,就像在講一個跟自己完全無關的故事。臨走的時候他聽幾個民警說這女人是榮華生物江家的兒媳,來報案是因為無法忍受丈夫的家庭暴力,這已經是她一年內的第三次報案了。最後結果怎樣他也不太清楚,新聞上沒有說到過這件事,大概率是不了了之了吧。但他清楚地記得這個女人當時的眼神,淩厲間充滿憎恨,好像隨時能殺死一個傷害她的人。顧雲風在室外慢跑了幾圈回到急診室,剛好看見王醫生穿著白大褂運動鞋匆匆忙忙地走出來,許乘月躺在推車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他終於醒過來,微微睜開眼睛,見到顧雲風時眼中有了點神采,小聲問他:“有水嗎……”“水?”王醫生聽到連忙從辦公室拿來一杯熱水遞到他嘴邊。然後對等在門口的兩人說:“許教授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意識也基本清醒,就是很虛弱需要休息。他先在醫院這住幾天觀察下。”“真是謝謝您了王醫生。”應西子朝他微微鞠躬,“乘月出現這種情況是怎麼回事?”“看起來像是美尼爾氏的症狀,應該是排異反應引起的。”王坤拿出病曆本,上麵密密麻麻寫著診斷結果和用藥劑量。他的字跡很清秀,和他本人氣質挺相符。“我問了下應醫生,去年的手術中,我們在他大腦內放入了一個人工神經假體,他的免疫係統對這個假體產生了暫時性的排異反應。”“暫時性?”“對。”王坤點了點頭,讓他們不要太擔心:“隻是偶爾會出現,用些抗排異的藥就可以了。”他把處方遞給應西子:“半個月內,早晚各吃一次,飯後吃。”說著他大步向前走,在手推床上掛了一個牌子,住院部8樓828號。顧雲風總算鬆了口氣,他和這個年輕醫生一起把許乘月推到了住院部,一個單人病房。瑞和醫院的單人病房設備都很完善,中央空調室內永遠24度,50寸智能電視,連接wifi手機隨意換台。兩米八的三人座加貴妃椅沙發,專為陪同的家屬提供。獨立衛生間享有全自動馬桶和自動調節水溫浴缸。小護士拿了一大瓶葡萄糖和一小瓶抗排異的藥物給他掛上,囑咐說點滴不要調的太快,大約三小時後才能打完。按這個節奏,必須有人留下來陪著了,畢竟許教授需要休息,總不能讓他不睡覺盯著吊瓶看什麼時候打完。顧雲風搬了把椅子坐他病床邊,心想這病房條件比自己家好一點,在這的沙發上躺幾晚上不虧,一點都不虧。他伸出手,握住許乘月冰涼的手腕,放進被子裡。時間已是淩晨三點,還好是周末,第二天不用上班,熬一通宵也不至於太辛苦。他用力想打開一個水果罐頭,使勁掰著瓶蓋才好不容易打開。這一晚上的經曆太驚險了,他回憶著那輛橫衝直撞意圖製造交通事故的suv,市麵上的車輛應該都沒有這種選定目標撞上去的功能……除非車主自己對自動駕駛功能做了改造。能做出這種改造的個人有幾個?估計寥寥無幾吧。更有可能是一隻團隊的成果。許乘月閉著眼在病床上乾咳了幾下,過了好久才睜開眼,緩緩地問他:“你們兩個怎麼都來了?”顧雲風:“你給我打電話了。”應西子:“顧隊就讓我一起來了。”應西子靠在牆上,身上披了一件深藍色襯衣,這還是顧雲風在自己車裡找到的,說是晚上有點冷她可以套著。許乘月一臉茫然地望著他們,良久還是閉上了眼沒有說話。他覺得太累了,幾個小時前,他正坐在沙發上看書,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想,就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給顧雲風打電話時自己說了什麼?他完全想不起來了。但他清楚地記得,暈倒前他做了一個夢,也許不是夢,而是自己曾經有過的某段記憶。這種經曆和上次暈倒時如出一轍,除了突如其來的失去意識,還有一段莫名生出的記憶。他微微皺起眉頭,輕歎一聲。“你們不回去嗎?”他問。“現在都淩晨三點了,還是直接陪你到天明吧。”顧雲風伸了下胳膊笑笑:“應小姐要不要先回去?我送你。”“這個……也不用了啦。”她應景地打著哈欠,指著旁邊說:“我可以到我爸的休息室去睡一覺,反正他在外麵出差,我去躺一下。乘月你呀,就好好休息吧。”說著她衝顧雲風使了個眼色,朝門外努努嘴,意思讓他借一步說話。————————許乘月躺在空無一人的病房裡。他還能嗅到顧雲風留下的一點味道,那是夏天汗水的氣味。奇怪的是,他一點不覺得那味道難聞,反而讓人安心踏實。過了不到半分鐘,空調的作用下所有氣味通通散去,他閉上眼,不停回想起暈倒前最後看到的畫麵。他的麵前放著一個紅絲絨禮盒,包裝精美,還係了個完美的蝴蝶結。“這是什麼?”他問。這麼花裡胡哨的盒子,他是不喜歡的,華而不實,惺惺作態。反正都是盒子,能裝東西就行,能安全地裝下重要東西,才是他們應該追求的。“這就是你的研究成果啊,我包裝了一下,是不是挺好看。”一個不太清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許教授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不負眾望。打開這個盒子,看看它最原始的模樣。”“我們可以用它,一起改變世界。”伴隨著回憶裡的笑聲他猛地睜開眼,才發現剛剛睡著了。窗外已經有了亮光,他聽見浴室裡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過了一會兒顧雲風拎著條毛巾走出來,豎起來的頭發上還沾著水,水沿著發梢滴到襯衣上,浸濕了一大片。他身上有一股沐浴露的味道,清香,甜蜜。他身上的每種味道都挺好聞。天色微亮,一束陽光從陽台窗簾的縫隙中照進來,剛好照在他的左臉上。顧雲風看了眼還有一半的吊瓶,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微微低下頭剝著一個橙子。也許是太困了,手裡的橙子還沒剝完,他就趴在床沿睡著了。手一鬆,黃橙子滾到地上。他襯衣的扣子隻係了下麵幾顆,趴在那隱隱約約能透過被水浸濕的襯衣,看到結實的胸肌。隻能自己盯著了。許乘月無奈地歎息一聲,睜大雙眼望著頭頂懸掛的吊瓶,窗外逐漸升起的朝陽,和旁邊這個人熟睡的麵容。作者有話要說:第二卷開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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