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1 / 1)

葉家。得知要趁著夏天挖井的葉青水,一臉愁苦地趴在書桌上。謝庭玉此時已經乾完活洗完澡了, 回到屋子裡。他淡淡地說道:“擔心也沒有用, 該來的遲早要來。我……聽說你和那些女知青打賭了?”這是謝庭玉從沈衛民那邊聽來的消息。沈衛民原話是這樣的:“玉哥, 水丫可真了不得了。她敢和女知青打賭了。水丫放下狠話, 讓女知青閉嘴少說閒話。”謝庭玉戲謔道:“水丫, 這回你可得好好學習了。”雖然這個姑娘口口聲聲和他說要學習文化知識,但除了背點國文之外, 其餘的一點也不用功,倒是懶得很。葉青水覷了他一眼, 臉上的愁苦半分不減。擔心也沒用?謝庭玉哪裡知道情況,當年這裡連續兩個月大旱,他們大隊根本挖不出水井。沒有水了, 大隊好些社員就去偷隔壁大隊的水,被發現後打得不可開交。鬨出了一堆麻爛的破賬。於是最後公社決定去修水庫,這水庫一修就是好多年。不僅勞民傷財還收效甚微, 葉家村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在後來八十年代初分田到戶, 農民的日子才好過起來。明知挖井是做無用功, 還要硬著頭皮挖上數月,葉青水是不願意的。上輩子阿婆就是乾挖井這苦活,累得不慎從高處摔下扭傷了腰,從此在床上一病不起。葉青水眼神不禁流露出困惑, 久久不能回過神來。謝庭玉揪了揪葉青水的大辮子。葉青水的兩根大辮子,黑光油亮。摸起來軟軟的,像陷入了烏雲之中。“哎呀, 你在乾什麼?”葉青水吃痛地皺眉。謝庭玉說:“我說,你得好好準備。”葉青水這才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她睨了謝庭玉一眼,“我被她們這樣為難,還不是……因為誰?”“所以——你得好好幫我,這次我想要借你的書看,你沒有意見吧?”單調枯燥的勞動生活,需要一點精神糧食。葉青水很愛看書,早就對謝庭玉那收藏了一櫃子的書垂涎很久了。但是她從來沒有提過,她寧願慢慢攢錢去書店買。但是書店的書哪裡有謝庭玉的藏書這麼有趣。好多書都是他從首都那邊寄過來的,內容有趣,精裝的書籍看起來文雅貴重。偶爾勞動完後,謝庭玉都會坐在桌邊,閒閒地看。手邊放一杯清茶,修長的拇指偶爾翻動著書頁。這跟村子裡勞動完後就抽煙、聚起來打牌的臭男人迥然不同。上輩子這樣的謝庭玉、他的所有模樣,全都是葉青水向往、渴望的。但現在的葉青水不一樣了,因為她已經變成她曾經向往的樣子。她不會再羨慕謝庭玉,她變得愛看書了。謝庭玉可有可無地點點頭。葉青水很開心地去他的幾隻大木箱子翻書,她翻完了一口箱子翻第二口,跟坐擁了幾畝良田的倉鼠一樣竊喜。晌午濃烈的陽光注入窗子,撒下一地的剪影,葉青水微微屈著腰蹲在地上,拇指劃過一本又一本的書,翻了很多本,懷裡的書山越摞越厚。點點金輝綴落在她額間的絨毛上,她的眼睛盛滿了專注和熱情。細細白白的口罩帶子穿過她小巧的耳朵,鼻翼以下的臉完全被掩著。她看起來一片安靜清涼。剛洗完澡的謝庭玉卻覺得……有點熱,他一臉探究地看著葉青水問:“整天戴口罩不熱嗎?”葉青水含糊地說:“熱啊,怎麼不熱,換你試試就明白了。”葉青水的敷臉方子得三個月才能見效,早摘了影響效果。“這本書的封麵看起來好有意思。”她忍不住拾起其中一本棕色封麵刷金漆的精裝書,翻開來看。迎麵撲來的歪歪扭扭的蝌蚪文,這是一種比看國文書還要可怕的感覺。這是俄文。五六十年代z國和蘇聯就是兄弟國,那時候興起了學俄語的風潮,俄語是許多知識分子所熱愛的,英語反倒是八.九十年代才漸漸熱起來的。她放下了手中的蝌蚪文名著,塞回了箱子裡。謝庭玉已經拿了毛巾擦臉上的汗了,他淡淡地道:“這你看得懂麼?也敢亂翻。這幾本你不要亂動。”葉青水對這句話有種後知後覺的敏感。因為上輩子的謝庭玉嘴裡,這句話的頻率太高了。那時候謝庭玉會厲聲地嗬斥她:“你又看不懂,你翻它做什麼?”、“這你看得懂麼,也敢亂翻?”、“你又不懂……問來做什麼?”等等這些數都數不清了。突如其來地,葉青水想這些陳舊舊事,心裡微微泛起波瀾。她提了一口氣,不高興地道:“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樂意了,不就是俄文麼。我怎麼就不懂了?”“呀留不留幾比呀。”正在慢慢喝水的謝庭玉猝不及防地嗆了一口茶。他許久才恢複平靜,他說:“這什麼意思?”葉青水心滿意足地挑完了自己喜歡的書。“罵人的意思嘍,你不知道嗎?”得虧葉青水的記性好,才記得住這一句,搜腸刮肚她也僅會這一句了。她記得以前她有時候說錯話了、嫌她笨了,謝庭玉會黑著臉說這句話。有時候他還會惡劣地揪著她的辮子,把她趕出去麵壁罰站。葉青水抱著謝庭玉的寶貝書走到床邊,看著謝庭玉愣愣地朝這邊看,沒好氣地拉過她新買的遮羞簾布。“看什麼看!一個大男人整天盯著個姑娘看,老不正經。”謝庭玉:“……”謝庭玉盯著那塊黑乎乎的布,不大的布卻幾乎擋完了裡邊的情景,晌午的濃光注入,卻隱隱地映襯出她捧著書的背影,兩根大辮子調皮地垂下就像利落美麗的魚尾。他不由啞然失語。呀留不留幾比呀(我愛你),到底是誰不正經了?……葉青水猜得果然沒錯,繁重的農忙剛過去幾天,社員們還沒舒展開疲乏的身子骨就被吆喝去挖井了。像阿婆這樣才五十來歲的老人家身子骨還硬朗結實,肯定也得去乾活。葉青水想起阿婆摔傷的腰,就恨不得啥活都攬在自己身上。她是年輕人,手腳麻利乾活快,她一有空就去給阿婆打扇子盛涼白開喝。生產隊的老人們見了都不由地羨慕:“八兩呀,你這孫女懂得孝順唷……女婿也好,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福氣享不完了。”阿婆喝著水丫送來的涼白開,裡頭還有一絲鹹鹹的味道,是非常淡的鹽水。涼開水的灌入,使她恢複了一絲體力。她怪嗔道:“水丫你彆老跑來阿婆這裡,有空去給小謝送送水,才是正經事。他們那邊的活熬人。”葉青水都恨不得一直跟在阿婆身邊盯著她,怎麼可能去給謝庭玉送水。他大清早地灌了滿滿一壺的淡鹽水,自給自足得很呢!葉青水又從懷裡掏出一顆煮過的雞蛋,遞給葉阿婆。她悄悄地說:“阿婆你快吃,等會乾活了就來不及了。”葉阿婆正餓得眼睛昏,但是天氣熱水沒了,她也不想乾巴巴地啃著乾糧鹹菜。現在葉青水遞過來的溫溫的水煮蛋,讓她嘴裡不住地泛著口水。她狼吞虎咽地吃了雞蛋,又啃了一個饅頭。葉家阿婆這豐足的口糧,令旁人不由地羨慕起來:有了一個闊綽的孫女婿,到底是不同了。葉阿婆現在不僅吃得起白麵饅頭,還有雞蛋吃。葉阿婆承受著這一片羨慕的眼神,啃著乾糧感覺嘴裡都甜。她推搡著孫女,笑罵道:“去去去,不去給小謝送水,也得回去乾活,光黏著你婆仔細大隊長見了罵你!”葉青水不情不願地跑回家,又灌了一大壺開水。她想到男人那邊的活累人,估計是在修水利,她取了謝庭玉的保溫瓶裝了大半瓶的份量。葉青水給謝庭玉送開水的時候,謝庭玉的水已經用光了。謝庭玉正在和沈衛民說話。沈衛民口乾舌燥,“對不起啊玉哥分了你那麼多水,連累你沒水喝了。咱熬一熬吧。”謝庭玉想了想說:“沒事,水丫會送水過來的。”沈衛民不經意地回頭看,看見葉青水正提著水壺站在他們身後,也不知道是幾時來到的。他眼裡露出驚訝,那看見水的欣喜是掩飾不住的。他“哇”地張大了嘴,扯了扯嘴小聲說:“玉哥,你料事如神。”他用手肘搗了搗謝庭玉的肩,讓他回頭看。聽完了這兩個人“竊竊私語”的葉青水沉著一張臉,她把水壺遞給謝庭玉,“阿婆讓我來的,喝吧。”謝庭玉笑了,從善如流地接過水壺:“謝謝水丫兒。”葉青水送完水之後,渾身都不得勁了。謝庭玉怎麼能這麼不假思索認定她一定會給他送水,那種輕描淡寫卻又篤定的語氣,葉青水聽了好險沒被氣著。謝庭玉不會還以為她還是原來那個滿腔熱情又傻乎乎青水兒吧?她哪裡給他這種錯覺了?上輩子的青水還真是這種傻姑娘,一點累都不願意他受著。他手指破了,她都會紅著眼說:“你一定很疼吧。”怎麼、可能讓他渴著?葉青水現在想起很多年前這種委屈又卑微的日子,越發牙癢癢。……工地。葉青水走了之後,沈衛民舉著暖水壺足足灌了幾大杯,才滿足地喟歎了一聲:“又活過來了。”“玉哥,你怎麼這麼料事如神啊?”謝庭玉聽了猶豫了一會說:“她現在每天都往葉阿婆那邊跑,然後阿婆今天讓我多帶點水。”其他漢子瞅了眼謝庭玉那紅雙喜大字的暖水壺,再看看自己兜裡揣的竹筒做的細細一筒的水壺,嗓子又乾又難受,不禁羨慕極了。有了媳婦的漢子笑眯眯地說:“還是有媳婦好,這種時候就有水喝了。”作者有話要說:*水丫:emmmm……我哪裡給他這種錯覺了?一言難儘ing玉哥:哦,呀留不留基比亞。撩了就跑,刺激。上輩子的劇情,不急不急慢慢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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