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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低沉的聲音緩緩地落在她的耳邊,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委屈。葉青水遲疑了一會說:“不好。”這在謝庭玉看來僅僅是半年前發生的事, 對於葉青水來說卻是闊彆了幾十年。當年那種青澀又懵懂的感情, 早就找不到蹤影了。謝庭玉低頭, 仔細地注視著葉青水的神情。她那一泓跟泉水似的清透明亮的眼眸裡, 是平靜、認真。謝庭玉完全沒有想到, 這番掏心掏肺的話說完後還是被小丫頭拒絕了。葉青水趁著他發愣的時候,迅速鑽出了他的臂彎。葉青水看見謝庭玉錯愕得驟變的臉色, 有些不是滋味:原來他也會因為離婚而發愁。“其實你根本不怎麼喜歡我。”她漆黑的眼裡透出一道打量的目光。謝庭玉緊緊地盯著葉青水,一字一句地說:“離婚畢竟不是一件小事, 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養的,我們再好好考慮一年好嗎?”“要是一年以後,處得還是不好, 我就順你的意離婚。”“要是不答應……”謝庭玉看著她仍舊冷若冰霜的臉,感覺這輩子都沒有過這麼頭疼。說完,謝庭玉冷著臉把葉青水整個人輕鬆地扛起來, 像扛著破布袋一樣地扛在肩頭。葉青水感覺到一陣天翻地覆, 胸口重重地撞到他結實的背上, 倒掛一樣地被他扛在肩上。她的臉騰地憋紅了,感覺很羞恥。謝庭玉拍著她的屁.股,威脅道:“不答應我隻好……”金子般的光落入他暗沉的眼睛,像濺落在深不可測的漩渦, 翻不起一絲水花。葉青水羞恥得臉色爆紅,憑她對謝庭玉的了解,應該不會做那種強迫人的事, 她堅持說:“不應。”謝庭玉胳膊緊了緊,渾身僵了起來。他果真把她抱回了屋子裡,把人扔到床上。“還不應?”這兩個詞幾乎是從他的牙縫裡擠出來的,謝庭玉的臉黑如鍋底。葉青水被顛得頭暈眼花、眼冒金星,看著謝庭玉就勢解扣子。她對上他那雙被惹得狠了、愈發凶悍的眼睛,嚇得打了個哆嗦,這才改口:“應、應應。”葉青水暈乎乎的腦子,這才想起兩者的區彆。一年後也是她想離婚的時間,雖然和謝庭玉的說法不一樣,但是本質上沒啥區彆。她不答應,該離的還是得離。“但是你以後不能做這種事。”謝庭玉看著她躺在被窩裡,臉蛋爆紅,明明害怕卻強撐著鎮定,可愛得要命。謝庭玉的手指有點癢,不過他強忍住了,黑眸裡溢出一絲笑意。“應你應你,我沒有水兒這麼小氣。”葉青水被氣得臉紅了又白,咬著唇沒吭聲。……葉青水不知道該不該信謝庭玉的話,但接下來的日子,謝庭玉仿佛忘記了以前的爭執,一切都照常過,規規矩矩、就像他說的那樣。葉青水隱約鬆了口氣。葉青水在田裡乾農活,謝庭玉過來送飯。周婷婷又衝她擠眉弄眼。旁邊的嬸子笑眯眯地說:“水丫啊,你男人又來給你送飯了?”葉青水看著飯盒裡一如既往難吃的飯菜,不禁發愁,她和謝庭玉說:“你可不可以彆老是做飯。”“你這樣是浪費糧食。”謝庭玉輕咳了一聲,說:“難吃隻是暫時的,多做幾次就好了。你趁熱吃,肉是今早剛買的……”葉青水聽了眼前一黑,一次不夠還要多做幾次。她目光直視他,認真地和他說:“謝謝你的心意,我不吃,我要回家做飯。阿婆和阿娘也不想吃你做的飯。”謝庭玉唇邊的笑容滯了滯,“多少吃一點?”葉青水沒有吭聲,而是把熱騰騰的飯原原本本地還給了他,自己回到家,到自留地裡摘菜、洗菜。水缸裡留了半斤新鮮的豬肉。謝庭玉臉上的笑容很寡淡,他跟著她進了柴房,默不吭聲地看了個全。用他引以為傲的記憶力,邊看邊記,記在了心裡。……一場秋雨一場寒,夏天的時候缺雨缺得乾旱,入了秋了卻是漸漸開始有了幾場中雨。葉青水接到小叔葉忠建的電報,電報裡說一個星期後回來。為了等這一天,阿婆和阿娘抻長了脖子翹首盼望,盼得眼睛都要瞪乾了。小叔回來那一天,葉青水騎了單車特意去車站接他,她知道小叔的腿腳不方便,萬一錯過了末班的汽車,怕是半夜都回不來。走幾十公裡的路對他來說負荷太重。謝庭玉見了葉青水匆匆忙忙地跑出去,給她遞了一件外套。“穿上再出發,今天降溫了,小心著涼。”葉青水退了一步,沒法承受謝庭玉這種溫柔,她說:“我不冷,穿得夠了。”她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陳舊的外套,穿了很多年,已經起了球。而謝庭玉手裡的那件是寬大的毛呢外套,質地優良,摸起來很溫暖,那是原本說好了要送給謝冬梅、最後卻沒有送的外套。葉青水騎著單車出發了。兩個小時後,謝庭玉打開了收音機聽廣播,廣播播報天氣預報,“紅密區今天9~15攝氏度,晴轉中雨,同誌們注意保暖。”謝庭玉側頭瞥了一眼,牆角靜靜地放著兩把傘。鄉下人不用傘,下雨穿蓑衣戴鬥笠就夠了。但是葉青水出發的時候,連鬥笠都沒有戴。謝庭玉拿起了傘,若有所思。……葉青水騎了很久的單車才走到車站,擁擠、破舊的火車站裡,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但是她一眼就在人海中看見了小叔。他穿著一身乾乾淨淨的綠軍裝,在一片灰色藍色的人海中,仿佛一道亮眼的風景。葉忠建見了葉青水,立正敬禮,他露出兩條大白牙,爽朗地笑:“三連二排一班炮兵葉忠建回來了,請領導檢閱!”葉青水笑出了聲,這麼多年不見,年輕時的小叔還是這麼油嘴滑舌,即便是腿瘸了,可人看起來跟以前沒什麼兩樣。皮膚黝黑黝黑的、古銅色的皮膚能反射出光,襯托得牙齒愈發地潔白。可他參軍前跟葉青水一樣的白,他們葉家人生得白。葉青水把兜裡已經涼掉的肉包子拿出來給葉忠建吃,葉忠建沒舍得吃,推了推給侄女。“你吃你吃,瘦得臉都成猴子了。”葉忠建長著一雙長輩的眼,葉青水半年裡吃好喝好,臉型圓潤嬌憨,在他眼裡怎麼看還是瘦的。葉青水輕笑了聲,“我出門前吃過了,小叔你吃。”“你肯定啃了好多天的乾糧了吧?”這話倒是沒有說錯,葉忠建著實有些“摳門”,他的摳門體現在對自己上邊,為了省錢省事寧願買站票,靠著火車站了幾天,這幾天也是啃著乾糧渡過。苦不苦,想想紅軍長征兩萬五。眼前一切的苦頭都算不得什麼。不過他卻能摸著葉青水的腦袋,扯著她的辮子兒,露齒一笑:“沒有的事,走,水丫,叔帶你去國營飯店吃頓麵湯。”葉青水沒有反對,她也是對自己摳,但是舍得給親人花錢。她想讓他吃飽了肚子再趕路。叔侄倆於是在國營飯店美美地吃上了一頓,滾燙的粉條配上香噴噴的甜蔥,一碗下肚,整個人都有了精神。美味的粉條在葉青水眼裡算不得好吃,但對葉忠建來說卻是無上的美味,有肉片還有油花,吃碗粉條後,葉青水載著葉忠建喜滋滋地回鄉下了。不過走到半途,大中午的天色漸漸地暗了,烏雲跟壓城一樣地盤虯起來,很快電閃雷鳴,大雨嘩嘩地下了起來。葉青水和小叔在山路邊躲雨,葉青水隻被淋了歎了口氣,“隻能等雨停了。”葉忠建說:“不急,等等沒關係的。”下雨天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汽車路過了倆輛都是滿載的,雨也越下越大。葉青水看見天快黑了,沒有帶手電筒騎洋車兒不安全,心裡有些焦急。這時謝庭玉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他把一件蓑衣取了下來,遞給叔侄倆,他說:“我是謝庭玉,麻煩叔叔自個兒騎單車回去,我和水兒一起走。”葉小叔認得謝庭玉,結婚那天他請假回來喝過喜酒,他放心地騎單車回去了。山路上隻剩下兩個人,傘又小,兩個人必須得緊貼著才能不被雨淋。葉青水很難不去想謝庭玉是不是故意的,出來送傘也不多帶一把,明明……家裡有兩把傘的。她很注意地避免碰到謝庭玉,於是她的肩膀被淋濕了。謝庭玉莞爾一笑,戲謔道:“水兒,你就這麼不待見我?”謝庭玉看了看她,拇指扯了扯她的辮子,“我逗逗你的。”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結結實實地圍在她身上,傘也遞給她。自己卻一個人跑進了雨簾裡,很快消失……葉青水望著雨中他的身影,心裡滿不是滋味的。……回到家以後,謝庭玉渾身都濕透了。冷冷的風吹來,他不覺得冷,反而覺得渾身熱熱地像暖爐一樣。他的身體跟鐵打的似的,淋場雨不是啥問題。葉青水沒多久也回到家了,她看到葉阿婆摟著小兒子心頭肉地叫喚,阿娘也在笑。大家都很高興。然而視線一轉,她看見渾身濕透的謝庭玉,忽然很不是滋味。“你、你快去……洗個熱水澡。”謝庭玉突然福至心靈。他去衝了冷水澡,衝了還不夠,穿著濕漉漉的襯衫,外麵套著外套,捂了一晚上。晚上睡覺的時候,葉青水聽到房間的另一邊翻來覆去睡不著,偶爾夾雜著一兩聲含糊的呻.吟。她無奈地起床點燈,問:“謝庭玉你怎麼了?”謝庭玉聲音粗啞得幾乎認不出來,“水兒,我好像發燒了……”葉青水歎了口氣,她伸手探到謝庭玉的額頭,觸手的滾燙。謝庭玉無意間瑟瑟發抖,靠近了葉青水,聲音喑啞地說:“地上也好冷——”葉青水想把床讓給他,讓他去床上睡。謝庭玉上了床之後,一把扯住了她,“你不要去,地上涼,我保證規規矩矩。”她的腰間橫著的胳膊傳來了驚人的燙意,他用臉蹭了蹭她的背,聲音含糊沙啞地道:“水兒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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