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謝庭玉一把將她攬起, 扶著她上了樓。當樓上哢嚓一聲響起, 門被關上了, 謝冬梅才回過神來。謝冬梅望著桌子上熱騰騰的飯菜, 又看了一眼樓上, 她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說:“哥哥他……”徐茂芳眼神閃了閃,“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你爸他也快回來了。”直到上了樓之後,謝庭玉才把葉青水一把摟起來。葉青水摸了摸自己的臉, 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表情了。她感覺謝庭玉變得有些不一樣,直到她被放在柔軟的床上,她才緩過神來。她的腳踝處漸漸地傳來一絲膏藥涼涼的觸覺, 抵消了火辣辣的疼痛感。謝庭玉蹲在地上,認真地給她擦腳。他涼涼的聲音落在了她的耳邊,“痛不痛?”“對著我還挺凶的, 對彆人就沒有脾氣了。”白熾燈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 不同於鄉下落後的煤油燈, 明亮的燈光下男人的側顏深邃英俊,日漸飽滿的肌肉,散發著一股男人的魅力。而他毫無顧忌地把她的腳攬入懷裡,她的腳丫踩在他胸膛, 隱約可感受到柔軟的布料下那結實的肌肉。葉青水突然收回了自己的腳,自己拿膏藥擦了起來,“不、不勞煩你。”謝庭玉把膏藥搶了回來, “你這麼客氣做什麼?”謝庭玉還挺喜歡幫她上藥的,她的腳丫子圓潤小巧,白裡透著粉,摸起來很舒服。他捏著她的腳,目光漸漸幽深。腳傳來一陣癢意,他指腹的薄繭輕輕地擦過葉青水的肌膚,弄得葉青水臉一陣青一陣紅。尷尬過後,葉青水不禁地喃喃道:“你為什麼要那樣做。”謝庭玉瞥了她一眼,認真地說:“把你帶回家過年,不是讓你受委屈的。”這句話,葉青水的心驀然一動。上輩子她來到謝家是怎樣的情形?謝庭玉有沒有維護過她?葉青水想了很久,認為是沒有的,但這會她看著謝庭玉那認真柔和的眼神,突然不太確定了。葉青水總是猜不到謝庭玉的想法。謝庭玉低下頭來,趁她愣神之際,用力地親了她一口。溫熱的吻落在她的唇邊,女人的肌膚嫩得跟蜜桃,一抿能抿出水似的,甜甜的令人流連忘返。謝庭玉親完後,迅速地奪門而出,聲音從門縫清晰地傳過來:“下去吃飯吧,我爺爺奶奶也來了,來見見醜媳婦。”說完他悶笑了一聲,笑聲極低,隱約透出一絲輕佻的曖昧,“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水丫,你可要好好表現。”葉青水聽見了,抱著自己的腿,思索了一會,最後穿上了鞋下了樓。謝庭玉的爺爺奶奶已經退休了,兩個老人家過著清閒且自在的養老生活,葉青水上輩子隻見過他們寥寥數麵,潛意識裡覺得是很難搞的兩位老人。尤其是謝庭玉的爺爺,身為一族之長很有威嚴,他是一個很嚴肅的老人,不苟言笑,臉上掛著常年不化的冷冰冰的表情,讓人難以親近。謝庭玉的奶奶很和藹,但這種和藹卻是很客氣的和藹,對待孫媳不冷不熱,隻是過來看看。葉青水深吸了一口氣,走了下去。她無聲地去廚房拿碗筷,給大夥盛飯。不過她剛走過飯桌,便被謝庭玉摁住了。“你坐著,我來。”謝庭玉正在擺碗筷盛飯之際,謝家的門被打開了,一行人仔細數數還真不少,黑乎乎的腦袋一個個湊進來,葉青水見了都有壓力。“都進來吃個飯吧,正好今天庭玉帶媳婦回來了。”徐茂芳笑吟吟地說著。謝軍攙扶著老人走了進來,他的同僚摘下了帽子,也跟著走了進來,打趣道:“這飯菜聞著真香,今天有口福了。”緊接著兩個年輕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是葉青水熟悉的沈衛民,另外一個是國字臉長得很壯實的男人,他們走進來目光齊齊地落在了葉青水的身上。打量的目光轉了一圈,才收回來。原先的好奇、期待、擔憂,這會兒都化成了實質,原來這就是謝庭玉這小子新娶的媳婦。新媳婦穿著雞心領毛衣,毛衣稍顯舊,領口露出裡麵襯衫雪白的翻領,下身一條黑色褲子,兩條辮子紮得整齊滑溜,頭發濃密烏黑,一雙明亮的眼睛映著白熾燈仿佛一泓清泉,唇紅齒白的襯得整個人很有精神。沒有任何裝扮和點綴,但看上去純純,跟水兒似的。她的穿著打扮雖然落伍了些,沒有首都姑娘這麼時髦,但是這樣簡樸又乾淨的姑娘,很容易博得長輩們的好感。國字臉的男人叫徐瑋,沈衛民曾在信裡描述過謝庭玉在鄉下娶的妻子。這會兒看到了真人,整個人愣了一會,甚至有些回不過神來。他不著痕跡地用胳膊搗了搗沈衛民,“醜丫頭?”徐瑋挑了挑眉,有一種被欺騙了的感覺。如果這都算是醜姑娘,那天底下就沒幾個好看的了。徐瑋又搗了搗沈衛民,偏過頭瞥了他一眼,隻見沈衛民生生地當場愣住。沈衛民麵無表情,可是熟悉他的徐瑋知道,他此刻已經愣住了,目瞪口呆地愣住,他那傻傻的目光赤.裸裸地盯著人新媳婦看,直到徐瑋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沈衛民才回過神來。同男人並肩站著的小姑娘,皮膚白得像發著冷光,麵龐光滑柔潤,沒有一點紅血絲、也沒有皸裂,發絲烏黑,一雙水潤的眼睛映著燈光,如芒一般,瀅瀅閃動,沈衛民久久沒有去謝家,也沒有和葉青水再碰麵。這乍然的一個照麵,沈衛民心裡宛如石破天驚,跟被扔進了戰場裡似的,耳朵嗡嗡地響著。沈衛民狼狽地收回了目光。謝庭玉的爺爺奶奶坐了下來,緊接著幾個小輩才陸續就坐。謝庭玉這才從廚房裡端出用蒸籠溫著的蘿卜蒸腸,鬆鼠鱖魚,一個蔬菜雞蛋湯,一道炒青菜。菜式雖然不多,但是三菜一湯,看上去很漂亮。雪白的蘿卜片薄如蟬翼,紅白相間的臘腸斜斜地切片,臘腸獨有的濃鬱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鬆鼠鱖魚上淋著一層釉質的醬汁,色澤橘黃,軟軟的醬泛著溫暖的光澤,讓人的嘴裡不住地泛出唾液。這……好像不是謝家的保姆做出來的飯菜。而且也不是徐茂芳做出來的。謝庭玉笑了笑,“爺,奶,你們先動筷吧。”謝爺爺謝民盛了一碗湯喝,老爺子抿了一口,古銅色的麵龐神情稍微鬆緩。謝奶奶顏淳認真地端詳了孫媳一會,默不作聲地夾了一塊臘腸吃,臘腸紅白相間,被蒸得潤潤地流著光澤,浮在清澈的油裡,格外地誘人。臘腸入口嚼了嚼,甜蜜的滋味迅速蔓延,掠奪了老人家的味蕾,醇厚甜蜜的肉味夾雜著淡淡的鬆香,每一根肉絲間仿佛都充滿了味道,讓人忍不住反複咀嚼。謝庭玉回來的第一頓飯,大家吃得靜悄悄的,但是氣氛一點也不緊張、令人局促不安。因為……大家都在忙著落筷,拚命地往自己的嘴裡夾肉吃。一盤臘腸很快就被分完了,魚也隻剩下骨架。一頓份量不小的飯,不到十五分鐘就吃完了,要不是葉青水清楚自己做了大份量的飯菜,恐怕這會兒該陷入懷疑了。上輩子的這頓晚飯,也是吃得草草結束。徐茂芳沒有告訴葉青水晚上會有這麼多客人來家裡,葉青水簡陋的飯菜著實讓人貽笑大方。這會葉青水遲疑地開口,“是不是做少了?”謝奶奶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變得冷靜自持,她和顏悅色地說:“夠了。”大家都很滿意,吃完飯後謝軍沉默地把戰友送出了門。顏淳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玉,給了葉青水,“這是給你的。”葉青水猶豫著要不要接過來,玉落在掌心的那一瞬,她看到了謝冬梅驚訝錯愕的眼神。以及……徐茂芳稍稍扭曲,逐漸變色的臉龐。葉青水覺得有些解氣,於是把它接了過來。顏淳的客氣的目光才變得柔和,她說:“這是奶奶補給你的。”更多的話她也沒有多說了,她歎了口氣,“明天讓庭玉帶你去添置些過年的東西,我聽他說好像你們結婚什麼都沒買。”顏淳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封包,遞給了葉青水。“本來這個應該給你長輩的,不過她們沒來,你先拿著。”老人淡淡地道:“拿著它去添一些體麵的首飾。渾身素素的,老人家看了怪不適應的。”顏淳說完後,端起了正經嚴肅的臉,她覷了眼孫子,“臘腸挺好吃的,還有嗎?”謝庭玉笑了笑,會意地取了一部分風乾的臘腸裝進編織袋裡送給了老人。“我就琢磨著奶肯定喜歡,不過臘腸重油重鹽,偶爾吃一兩頓就好,奶不能多吃。”“飯吃完嘍,我們兩個老人家也不叨嘮你了。”顏淳剜了孫子一眼,拉著老頭子離開了謝家。滿滿一屋子的人,頓時散去了大半。葉青水看了眼桌上的一片狼藉,又摸了摸掌心溫潤的玉,感覺有些複雜,這跟上輩子不太一樣。就……這麼簡單地,結束了?葉青水還以為今晚會很麻煩,很難熬。她籲出了一口氣,順手收拾起桌上的狼藉來。謝庭玉跟著她一塊動手,把碗碟一個個壘好,放到水池裡。這簡單的一收拾,卻讓旁人看得齊齊愣住了。這、還是謝庭玉嗎?去了鄉下一趟,人仿佛也褪去了渾身的矜貴氣,肯放下身段,毫無怨言地去配合一個姑娘。徐瑋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出乎意料的一幕,忽然感覺有些溫馨,男女搭配乾活不累。沈衛民看著葉青水,腦子裡浮現起了劉一良漲紅了臉不停的解釋,還有知青點那些喋喋不休惹人煩的男知青掛在嘴邊的話。他抹了一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