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7(1 / 1)

唐清很愉快地接受了這幾塊“感謝”的食物, 他展開了油紙當場拈了一塊來吃,綿密香甜, 有濃鬱的豆子香味。“這個也很好吃, 我算是發現了, 你這邊全都是寶。”唐清吃完一塊後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兩塊揣入了兜裡,他期待地問:“明天我還可以過來吃東西嗎?”收了人家一份大人情的趙蘭香毫不猶豫地應下:“好。”明天她不打算再去縣城裡添購糧肉了, 不過家裡還剩點麵粉, 招待人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三丫這幾天也會到田埂、小溪裡撈魚蝦泥鰍河蜆。以前家裡沒有油的時候, 三丫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好處, 自從趙蘭香做了燉泥鰍湯後, 三丫不乾活的空閒時間,專門愛往家裡搬這些東西, 用一個水缸屯著。她有時候會趴在水缸沿笑眯眯地看著這些東西, 露出憧憬的眼神。趙蘭香唐清送走後,順手去大隊的倉庫買了幾隻芒果。這邊山地丘陵多, 雨季雨水豐厚,陽光充足, 耕地雖少,在種果樹上卻有著天然的優勢, 這邊的公社大隊除了種些糧食外,還種了幾個山頭的果木。秋收收了糧食,也順便把青果給采摘了下來,連夜用車運送到市裡。她摁了摁青硬的大芒果,挑了幾隻略軟的, 付了五分錢。蔣建軍這個時候還是挺喜歡吃芒果的,但79年受了一次很嚴重的傷,因吃了藥的緣故,傷愈後皮膚觸碰到芒果就過敏,從此家裡再也沒出現過芒果的影子。有次誤食了芒果味的飲料,喉嚨食管發腫得無法呼吸,差點要了他的命,這種水果對他來說可以算是有著噩夢般的陰影。因為不確定蔣建軍是否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樣,她打算通過蔣麗來試探一下他。……賀鬆柏一大清早就同梁鐵柱一塊去了縣城裡。鐵柱去送貨,他去找了另外一個兄弟。他走到一棟居民房前敲了敲門,裡邊迅速鑽出一個憨頭憨腦的小子。他看見賀鬆柏之後試探地對了一聲:“一二三四五。”賀鬆柏扭了扭他的耳朵,說:“還一二三四五,不認得我了?”憨小子撓了撓頭,嘿嘿地笑,小小聲地說:“柏叔,這不是說習慣了麼。”“你來找俺爹嗎?他在後邊忙著收東西呢,準備出去乾活了。”賀鬆柏走了進去,裡頭的男人頭也不撇地說:“今天不收了,回去吧。”屋子裡隱蔽的小隔間擺滿了東西,零零散散地堆滿了一地,簡直無處下腳。賀鬆柏知道,它們很快就會送到各個顧客的手上,很快被賣光。賀鬆柏說:“我來找你有點事。”正在整理東西的男人動作僵滯了一下,他驚訝地回過頭來,“呀,你怎麼來城裡了?”“我這忙,沒法好好招待你。”李忠嘿嘿地搓著手說。“上次你介紹來的那個姑娘,她拿來的豆糕很好吃,這段時間有很多客人都問了,還想再買點。你……”他的視線落在賀鬆柏手上提的東西,眼前一亮。賀鬆柏把二十斤的芸豆糕放到了李忠的麵前,淡淡地道:“都給你了,我今天還有些事,忙,沒空賣了。你這邊有路子買得到自行車嗎?”李忠想了想,拍了下腦袋說:“有的有的,你找我就對了。雖然我是個賣吃的,跟自行車八竿子打不到一塊,不過我叔賣啊,隻是你來得不湊巧,我叔昨天剛賣掉了一輛,賣光了。這種貨源稀少,有一輛是一輛的。”他頓了頓補充道:“這種‘大件兒’都得經我叔的手,太燙手了,容易被查。”李忠口中的“叔”,正是四叔。青苗縣這邊的黑市都歸四叔管,有根基有組織的倒爺都唯他馬首是瞻。李忠跟四叔沾點遠親乾係,於是連帶著他在黑市也混出了點路子。這年頭自行車可謂“一貨難求”,一整個工廠每年也就幾個買單車的指標,憑票購買後得先到派出所登記、打鋼印掛牌,誰家丟了一輛自行車公安很容易就查的著。隻有四叔有關係能給自行車“上牌”,這種大件的生意也隻能他經手。賀鬆柏沉默著不說話了,李忠說沒有自行車了,那就真的是沒有了。李忠頓了頓又說:“咋,老哥想買自行車,是想通了也來乾咱這行了?”“要是下回還有新貨,我給你留著,不過這車有些貴,你的錢都準備好了嗎?”他伸出了三根拇指,三百塊。老老實實排隊憑票購自行車,價格大約是一百五十左右,牌子不同價格也不一,好的牌子更貴。黑市的價格明顯更高,有時候翻出三四倍的價都不止。李忠說:“買‘大金鹿’吧,‘大金鹿’結實好裝貨,比不上‘鳳凰’、‘永久’這種名牌子敞亮闊氣,但做咱這行就得買結實牢固的,都是自己人我給你壓壓價。”賀鬆柏忽然覺得懷裡揣的金豆子金葉子熱得發燙,一片金葉子5克,豆子8克,金價每克二十塊左右。他快速地心算了一輪,如果金子沒有被壓價買輛車不成問題,反之……他懷裡揣的很有可能都買不起輛自行車。賀鬆柏沉默極了。李忠見識多,眼睛賊亮。他很快就看出了賀鬆柏的窘迫。他說:“憑老哥你跟我的關係,怎麼說也得給你便宜些。剛剛說的三百塊是外邊賣的,自己人兩百塊能成了。”真話,李忠含糊地沒說。實際上黑市的自行車價格肯定三百五往上漲,靠人情、靠走關係給車上牌的錢哪裡省得了。兩百塊根本是自家人都買不到的價格。李忠打算私下偷偷補貼個五十塊進去,把自行車賣給賀鬆柏。就憑當初一塊打架一塊喝酒的義氣,兄弟落魄哪裡能不拉一把。賀鬆柏說:“不用給我算這麼便宜,自行車多少錢我心裡有點數。”“這些豆糕你算算多少錢。”李忠把它提起來過了稱頭,按著洞洞的凹紋說:“二十一斤,算你一塊二一斤,一共二十五塊兩毛,給你二十一斤的……糧票,老哥你數數。”李忠遞了一疊碎錢票。賀鬆柏揣入了兜裡,轉身離開了這棟居民宅。……鐵柱很快就送完了糧食,過來跟賀鬆柏彙合。他壓低聲音,喋喋不休地跟賀鬆柏竊竊私語。“柏哥兒跟我一塊賣糧食吧,咱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賀鬆柏騎著自行車帶著鐵柱穿越了大一整個縣城,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帶到了深深的一條巷子裡,賀鬆柏推開了破舊的老屋的門,把鐵柱推了進去。“裡邊都是自己人,你去對對頭。以後忙的時候隻管把糧食賣給他們。”鐵柱屁顛屁顛地走了進去,十來分鐘之後滿臉感動地走出來。他流著眼淚說:“我.草,黑市就這屁點大這兩年都沒有遇得上他們。”梁鐵柱抹著眼角,透明的淚水浸濕了他衣袖。“我看到貓蛋的手斷了,狗剩的眼睛壞了。”他一個三大五粗的男人,在巷子裡控製不住地抹起了眼淚。“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很不容易……”繁重的勞動讓他們連一點可憐的敘舊的時間都擠不出來,鐵柱滿肚子的話都噎了回去,心情複雜地走出來,連情緒都壓抑著沒露出來。“以後我的糧食隻往這邊送,你呢?”賀鬆柏搖頭。他看到梁鐵柱一瞬間犀利起來跟豹子似的眼神,解釋說:“我不賣糧食。”梁鐵柱驚訝地問:“不做糧食,做啥?”在他的認知裡,他們這些零散的倒爺除了賣糧食,彆的一籌莫展。他點了一根煙,火柴擦過磷紙擦出一朵小小的花,一閃而逝。他薄薄的唇含著卷煙,含糊地道:“生肉。”“肉的供應更少。”從門市前長長一排的隊伍,足以看出肉類市場的供求緊張。糧食是得每天都吃,但油也是,沒有油吃啥都沒滋沒味。對於乾重體力勞動的人來說,肚子裡不見油星子,比乾活還要難捱。花生油貴而不劃算,因此大多人都會選購入肥豬肉榨油,榨出油後的油渣子還是一道美味的小菜。城鎮人每月份額裡幾兩肉的定量,根本不夠用。這短短的一句話,頓時讓鐵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說:“柏哥還真敢想!”“自行車都沒坐上,就敢想火箭了?”賀鬆柏的決定,遭來了梁鐵柱激烈地反對。“先不說累不累這種話,我就問你能找得到肉嗎?你頭一回進黑市,啥規矩都沒摸清楚,嘴皮子碰碰就想搞個大的。踏踏實實做糧食不行嗎,不能讓你暴富,混口飽飯吃還是行的。你要賣.肉,你有幾條命?”糧食收了倒手就可以賣,賣不掉的還能存地窖裡。但是生肉不行,從養豬到屠宰到儲存,每一個步驟都踩在公安的眼窩子裡,流動性又差,不查你查誰?當天宰殺的豬,當天就得把肉賣了,沒有冰庫擱久了還餿掉。賀鬆柏用拇指彈了彈煙灰,淡淡地說:“就一條命,但也敢想。”他先去把兜裡的金葉子賣了,剩下的一顆金豆他拈起來看了看,最終沒舍得賣掉。豆子底下用細細的刀刻了“元景”兩字,是祖父的字。阿婆把它藏在屋子的磚裡而沒有讓它深埋底下,對它也是有很深的感情。賀鬆柏拿著兜裡熱乎乎的鈔票,去商店買了最貴的煙,整整三條塞到身上用褲頭勒緊。他載著梁鐵柱來到了鄉下某處農房裡。作者有話要說:柏哥:當個扛把子的大哥不容易,想搞事————————————————————晚上還有一更!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