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特羅姆普的困惑(1 / 1)

怒海歸航 落魄三哥 1999 字 2個月前

中午時分,碼頭上鑼鼓喧天,熱鬨非凡。由四艘雙桅船和兩艘單桅船組成的貿易船隊,在梅爾斯、約瑟夫、那捷爾和托馬斯等人的率領下,越過海岸警備隊剛放下的鐵索緩緩駛出了港灣。兩百多人的船隊,幾乎耗儘了薩累所能提供的全部補給。如果兩個月裡采購不到牲畜醃製,采購不到足夠的糧食,製造不出足夠的橡木桶,那整支艦隊都會因為缺少補給而動彈不得。該搶的都搶完了,能利用的也都利用上了,在海上商路沒能打開之前,董南是無能為力。畢竟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殺了那麼多人,甚至還把九百多柏柏爾人變成了奴隸,想在短時間內恢複與摩洛哥人的陸上貿易顯然不太現實。好在事有輕重緩急,在三艘三桅船沒有維修改裝完之前,大部隊還沒有“出海作業”的打算。船隊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隻有用望遠鏡才能在一片模糊中依稀看到它們的輪廓。鼓聲停了,號聲也停了,前來送行的海盜們這才散去,在各自頭目的組織下該什麼就乾什麼。“嘭……”一陣沉悶的炮聲傳來,讓身體日漸康複,正在總督府城牆上轉悠的特羅姆普船長大吃一驚,連忙舉起望遠鏡朝南岸望去,隻見剛拉上炮台的一門24磅重炮,在一個白人和幾個黑人的操縱下,往空蕩蕩的入海口開火。他是尼德蘭早期軍艦上一個軍官的兒子,母親為水兵洗衣服以補貼家用,九歲時就隨父親出海,甚至參加過尼德蘭海軍和西班牙海軍在直布羅陀海麵的一次大戰。三年後,他隨同一艘商船來非洲,在地中海受到了英國海盜的襲擊,父親就在那一次襲擊中身亡。當時年僅十二歲的他,就站出來激勵尼德蘭船員,向他們呼喚:“你們就不為我父親報仇嗎?”但在強悍的敵人麵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勞。不但全軍覆沒,連自己都被抓到海盜船上當了兩年勤務兵。獲得自由後,他輾轉回到了尼德蘭,在鹿特丹一家船廠做工以養活母親和三個妹妹。但那點薪水對於一家四口而言太微不足道,他不得不再一次出海航行。然而,噩運好像總是糾纏著他,三年後在地中海又一次被巴巴裡海盜俘虜。在摩爾人手裡當奴隸,一直乾到二十四歲,由於在槍炮和航海方麵的技能,總算獲得了突尼斯總督的賞識,讓他又一次重獲自由。算上現在這一次,他一生中居然被海盜俘虜過三次!可怕的經曆讓他對海盜恨之入骨,也讓他具有著超乎常人的忍耐力。身體稍有恢複,便強撐著走出房間,觀察起周圍的地形來,試圖再一次逃出生天。“彆緊張,那是海岸警備隊在訓練。”另一個在此養病的尼德蘭水手走了過來,一邊攙扶著他往城牆下走去,一邊搖頭苦笑道:“早上剛接到通知,說從明天開始這邊的炮台也要訓練,讓我們不要驚慌。”十八門火炮和三百支燧發槍都是要送往殖民地的東印度公司財產,現在不但落入敵手,甚至將來還會對東印度公司船隊構成威脅。作為押運這一批軍火的船長,特羅姆普意識到自己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從爭分奪秒的施工情況上來看,他們似乎準備將薩累和裡巴特兩處製高點,改造為從上到下布滿炮台和槍眼的堅固堡壘。現在更是大張旗鼓的進行訓練,試圖在礁石林立、淺灘密布的狹窄航道中校正彈著點。太可怕了,這絕不是一般的海盜!溫特的話讓特羅姆普船長倍感震驚,想了想之後,立馬抬起頭來,急切地說道:“走……溫特,送我去見神甫。”丹尼爾神甫是薩累最受尊敬的人,享受著連船長聯席會議主席和總督大人都沒有的超高待遇。總督辦公室成了他的專用房間,未經允許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進入。房間很大,最顯眼的地方擺著一張橡木辦公桌和一張床,床上鋪著帶綠色樹枝圖案的潔白床單。橡木做的桌子旁邊,對稱地擺著兩把椅子。角落裡放著一個奇形怪狀的鬥櫃,是用各種木頭、金屬板東拚西湊而成的。…,一個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像,和一個身穿天鵝絨的被劍和光所穿透的聖母像放在櫃上。跟一般聖像的底座一樣,這兩個像都有矮聖櫟樹枝插在那幾個小孔洞中。書是不少的,擺得整整齊齊,擺滿了半張桌子和半個櫃子,剩下的地方放著樂譜和慈神甫那潦草的拉丁文詩詞。往窗外看去,可以看到長滿植物的花園,遠處則是高高挺立的榆樹,像一列高大的哨兵似的,護衛著這個薩累最重要的房間。神甫很熱情,見特羅姆普走了進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拉丁語書籍,一邊攙扶他坐下,一邊笑道:“感謝上帝,見到你康複真高興,來……我的朋友,張開嘴巴,讓我再看看你的牙齒。”“好了,真好了,大夫先生的藥很管用。”“那還得繼續吃,另外也要注意休息。”神甫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轉過身來,抓起一張墨跡未乾的紙,眉飛色舞地笑道:“特羅姆譜,你來得正好,我要給你念一首剛用拉丁文寫的讚美詩。這是我費了一天工夫寫的,你知道的……用拉丁文寫詩可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好,我來給你念。”憂心忡忡的特羅姆普哪有心情附庸風雅,連連搖頭道:“可是……神甫先生,除了dominusvobiscum1和b6bilisbobilis2之外,我對拉丁文是一竅不通的啊。”“沒關係!”好不容易才逮著個聽眾,神甫當然不會錯過,一邊給他倒酒,一邊和聲細語地說道:“親愛的特羅姆普,正是外行人才會欣賞這些詩的韻律和orerotundo3呢!雖說你不是文人,不過……你腦子還是挺機靈的。”神甫的固執,讓特羅姆普船長隻能作出讓步,裝出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聽他朗讀了大約四百行詩。儘管神甫朗讀得繪聲繪色,可在他聽起來猶如聽到一係列沒頭沒腦的怪音調。“親愛的特羅姆普,你覺得這一小節如何?我把這種手法稱之為曲言法。這些詞模仿我所認識的老練舵手,在指引船隻下乘風破浪前進的聲音,叫做擬聲法,而這種描寫手法又屬諷喻法……”神甫看起來似乎很滿意,還不時地停下來問問他的意見。好在他並沒有沒完沒了,念完之後終於把詩稿放好,意猶未儘地說道:“我的孩子,既然你這樣喜歡,改天我再給你讀一段。我把它留到更適合的場合,這樣,就可以分好幾天來欣賞,而不至於像接連不停地吃太甜太美味的食品那樣引起消化不良。”謝天謝地,終於結束了!特羅姆普這才鬆下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門外,見沒人偷後,便急切地說道:“神甫,事實上我來是想跟你說另外一件事。”“什麼事?哦……特羅姆普,有什麼就說什麼,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話嗎?”“很重要的事,是關於我們的處境和薩累的局勢。”神甫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立馬關上房門,拉過椅子坐到他麵前,意味深長地問道:“孩子,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是的,而且很多。”特羅姆普船長重重的點了下頭,一臉嚴肅地說道:“他們現在有軍艦、有船塢、有炮台、有工事,甚至還有一套能高效運轉的岸上機構。神甫先生,難道您不認為這很可怕嗎?”丹尼爾神甫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不置褒貶的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我可不認為他們是一幫烏合之眾,等那三艘船都維修改裝完,必然會威脅到東方航線的安全。甚至連在地中海航行的商船,都會受到他們的襲擾。”“那你有什麼計劃?”“摧毀他們,必須摧毀掉他們!”特羅姆普船長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急切地說道:“神甫,您行動方便,隻有您才能把消息送出去。為了聯合省,為了東印度公司,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在他們成氣候前,想方設法把他們消滅掉!”“摧毀?消滅?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丹尼爾神甫輕歎了一口氣,突然站起身來,從桌上找出一張地圖,指著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位置,麵無表情地問道:“特羅姆普先生,那您能不能告訴我,他們的存在對我們威脅大,還是對西班牙人的威脅大?”…,見他愣住了,神甫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孩子,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如果不是考慮到這一點,梅瑟爾先生就算讓‘英勇’號沉沒,就算讓所有人戰死,也絕不會把那些火炮和燧發槍讓給他們的。”“可是……”“沒有可是!”神甫搖了搖頭,緊抓著他的雙眼,循循善誘地說道:“孩子,你太不了解他們了,他們不同於你所見過的任何海盜。他們知道團結的重要性,他們會運用各種規則,甚至還有著遠超乎你我想象的謀略。”“什麼謀略?”特羅姆普船長糊塗了,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製衡!”神甫再次站起身來,將他攙扶到窗戶邊,指著山下巡邏的幾個黑人憲兵,抽絲剝繭地分析道:“騷亂過後的薩累什麼都沒有,換著其他海盜肯定會派船出海劫掠。但他們卻沒有,反而把所有船隻都控製起來,默默地消化勝利果實,一心一意的構築工事。”特羅姆普船長反應過來,禁不住地問道:“出了海的船,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天啦!他們想乾什麼?他們在等什麼?”“陸戰隊。”丹尼爾神甫重重的點了下頭,一臉苦笑著說道:“除了自己之外,他們誰都不信。但靠得住的人又太少,所以他才不遺餘力的發展陸戰隊。試圖通過人員混編、相互製衡的方式,確保每一艘船不管到了什麼地方都不會叛變。”“他們占領‘聖費爾南多’號時也是這麼乾的?”“是的,先是用西班牙人來製衡我們,然後再用黑人來製衡西班牙人,現在又用西班牙人和黑人來製衡其他海盜。考慮到黑人會越來越多,他們還鼓勵動員商人們往這裡移民,試圖通過白人來製衡黑人。”“陸戰隊製衡海盜,黑人製衡白人,旗鼓相當,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我的上帝!他們難道想在摩爾人的地盤上建立一個王國?”神甫長歎了一口氣,一邊攙扶他再次坐下,一邊倍感無奈地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隻知道他們絕不是一般的海盜。同時還善於學習,連我們的民主製度都學去了,而這一切還都是我們教他的。”特羅姆普船長沉思了片刻,禁不住地問道:“就沒有反對意見?神甫先生,我可不認為那幫窮凶極惡的混蛋,都能遵守他們製定的規則。”令他倍感意外的是,神甫居然搖頭說道:“那要看什麼規則了,至少說在錢財方麵他們還是很公道的。再說剛經曆過一次騷亂,人心思定,隻要沒有不公平的現象發生,誰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破壞規則。更何況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通過一係列成功的搶劫和戰鬥,他們已顯示出了足夠實力。至少說在短時間內,誰也不敢輕易挑戰他們的統治地位。就算有人想挑戰,也不會有多少人擁護。”………………………………………………………1【拉丁文,意為“願主與你們同在”】2【由拉丁文vobisvobis派生的說法,意為“輕而易舉”】3【拉丁文,意為“和諧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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