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背水一戰(1 / 1)

怒海歸航 落魄三哥 2514 字 2個月前

第一百四十六章背水一戰大明一向實行南兵北調、北兵南調的政策。福建總兵俞谘皋、守備王夢熊早在一年前,就接到了朝廷要求其率兵北上的命令。但由於沿途各省的“輸納”儘打白條,一路上的糧餉沒有著落,再加上一年內駕崩了兩個皇帝,政局不穩、朝令夕改,本應該立即得到執行的命令,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拖延了下來。所以跟盤踞在台灣的薩累海盜“勾結”不同,沈老將軍籌劃的北上行動,具有著毋庸置疑的合法性。早就想對剛招募的那六百多名中國海岸警備隊員,進行一次實戰訓練的伯爵,再次確認行動不會引起外交糾紛後,毫不猶豫地采納了穆秀才提出的出兵建議。不過主力卻是那些海岸警備隊員,而不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陸戰隊。救兵如救火,心急如焚的沈老將軍隻能接受這一現實。畢竟除了三百多裝備了洋槍、洋炮的海岸警備隊之外,東印度公司還投入了兩個炮兵連。而這才是他不惜背信棄義,非得要求大西洋公約組織參戰的真正原因。老將軍這麼想,不等於彆人也這麼想。名將俞大猷的大公子、福建總兵俞谘皋就是其中的一位,得知由兩艘武裝商船和一艘葡萄牙四桅大帆船組成的艦隊,在伯爵的親自率領下已經抵達泉州,便很直接地認為東印度公司沒誠意。看著他那副很是不滿地樣子,先下趕來通報消息的穆秀才,連忙小心翼翼地介紹道:“大人,雖然跟我們想要的有些出入,但他們也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如果真傾巢而出,那台南將成為不設防的地區。萬一紅毛番乘虛而入,對我們雙方都不是什麼好事。”三十萬兩真金白銀可不是一筆小數字,沈老將軍同樣不希望因此而影響到雙方間的關係,深以為然地說道:“穆先生所言極是,克邁,我們就無需在這些小事上糾纏了。”論職務,沈老將軍還是俞谘皋和王夢熊下屬。儘管他戰功赫赫,但迄今為止還隻是福建水標參軍。但福建水軍參府卻是上任巡撫王士昌委托他創建的,甚至連這個職務都是專門為他而特彆設置的。同時輩分極高,以至於手腕福建兵權的俞谘皋見著他,都不得不恭恭敬敬的叫一聲“世伯”。守備王夢熊就更不用說了,他手下的那些衛所兵維持下地方治安還可以,指望他們去抵禦海匪無異於癡人說夢,所以在這位福建水師大佬麵前,也得執晚輩之禮。“世伯,那我們什麼時候啟程?另外您老年事已高,還是留在福州坐鎮吧。”“幾千大軍走海路,我不去能放心嗎?”說到這裡,老將軍突然臉色一正,異常嚴肅地說道:“賢侄,你儘管放心,老夫絕不會上岸,更不會指手畫腳,而且還要唯你馬首是瞻。”俞谘皋跟在薩爾滸之戰敗得一敗塗地的李如鬆不同,同為將門虎子,雖然也因父功襲衛指揮僉事,但在萬曆三十七年,就憑自己的本事中了武舉,曾治軍海壇(今平潭),後累官至現在的福建總兵,可以說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升上來的。王夢熊也是一個虎將,曾參加過平息黔、蜀土蠻叛亂,生擒土官安崇業、王順,斬蠻酋阿剌沙馬。“東南大警”時,更是毫不猶豫地站在沈老將軍這邊。…,由他們二人指揮,老將軍實在沒什麼不放心的。畢竟努爾哈赤主力大半在西線,鎮江、險山堡、長奠一線並沒有多少人防守。攻其不備,奇襲的勝算很大。早就想父親般建攻立業的俞谘皋,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見老將軍表了這個態,立馬問道:“那東印度公司的船隊呢?世伯,這關係到此戰的成敗,如果各自為戰,那還不如不要他們去呢。”之所以選擇奇襲,而不是從海路去廣寧,就是不想跟遼東巡撫王化貞摻和到一塊。至於怎麼跟朝廷解釋,他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為了獲得戰場指揮權,他這個本應接受遼東方麵指揮的福建將領,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自然也就不會容許伯爵任意妄為了。這的確是個問題,老將軍沉思了片刻,突然緊盯著穆秀才的雙眼,低聲問道:“賢侄,你是怎麼跟他說的?他同不同意接受我們的指揮?”“該說的晚生都說了,但傑爾司令官在這個問題上毫不妥協,用他的話說,他必須為艦隊人員的安全負責,所以才請我擔任他的聯絡官,負責與二位將軍協調作戰指揮相關的事務。”“聯絡官?”“是的,”穆秀才重重的點了下頭,倍感無奈地說道:“他把榮譽看得非常重,認為一旦接受二位將軍的指揮,就意味著雙方之間的關係不再平等。此外對明軍的戰鬥力,他也表示嚴重懷疑。”俞谘皋很是不快,臉色鐵青地問道:“穆先生,你是不是也這麼看?”“俞大人,恕我直言,他的話並不是無的放矢。”穆秀才跟沈老將軍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凝重地說道:“這些對大明官軍戰鬥力的評價,不僅僅隻是他這麼看。事實上早在幾十年前,葡萄牙傳教士就直言不諱地說,‘征服中國並不需要多大力氣,因為他們弱不禁風,不堪一擊。率數十艘大船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的拿下中國沿海各地。”王夢熊當然無法接受這樣的評價,不等俞谘皋開口,便咬牙切齒地怒罵道:“大言不慚,他們也不怕閃了舌頭!”俞谘皋跟他父親一樣,屬於堅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那種人,且認為跟薩累海盜隻是權宜之計,雙方之間終歸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爆發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俞谘皋並沒有因此而大發雷霆,而是冷冷地說道:“接著說,接著往下說。”“將軍或許還不知道,歐洲人,尤其是西班牙人,歐洲人,在美洲、西亞和北非打了很多充滿激烈競爭的戰爭,出了西方文明圈以後,他們發現自己早已鍛煉成熟的軍事體係,能對西方以外的文明造成毀滅性打擊,所以對我大明軍隊的戰鬥力則充滿輕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咱們在很多方麵又的的確確的技不如人,所以班牙人認為我們表現武力的地方,僅在於大量的人數,認為我們的武器和兵士在今天已無意義;尼德蘭人的評價更尖銳,他們說‘二十五個中國人加在一起還抵不上一個尼德蘭士兵’,‘隻要放一陣排槍,打死其中幾個,他們便會嚇得四散逃跑,全部瓦解’……”穆秀才這番話,雖然不免有些誇張,但不得不承認還是有一番道理。畢竟在座的幾位都是跟西方海盜交過手的,對西方海盜的戰鬥力,可以說是心知肚明。…,以增強大明將領的憂患意識為己任,試圖以此來促使他們重視海軍和海防的穆秀才,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西洋傳教士利瑪竇想必各位應該有所耳聞,他在日記中就直言不諱地說,大明官軍沒有尊嚴,遠比不上印第安人,甚至比不上東南亞土人;認為明軍的演習如同過家家;認為明軍的火藥是用來放煙花的,火器極其落後;並估計幾萬西班牙士兵就可以征服大明。”相比九邊守軍而言,福建官軍的條件要好的多。可儘管如此,士兵的月餉折合下來還不到七錢白銀,而粟價卻奇貴,一錢銀子隻能買四、五升米,七錢餉銀連五鬥米都買不起,根本就沒法讓人活。再加之,他們的屯田大都被軍官侵占、豪強奪取,各省的輸納又往往不能及時到位,連糧餉都嚴重不足,不當逃兵已經很不錯了,還能指望他們有什麼戰鬥力?想到這些,俞谘皋不禁仰天長歎道:“國初屯田每軍一分,今之屯田十無一存。文官隻思升遷,武官隻顧發財,積重難返啊!”儘管王夢熊也是這麼認為的,但還是低聲說道:“將軍,大戰在即,可不能長彆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好了,不說這些了。”俞谘皋微微的點了下頭,緊盯著穆秀才的雙眼,異常凝重地說道:“穆先生,既然他如此看重你,那就請你當好這個聯絡官吧。”經曆過那麼多,以至於穆秀才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邊的人了。見眾人齊刷刷的朝他看來,連忙岔開話題,強作歡笑道:“儘說這些掃興的話,差點忘了轉告各位大人,為了表示大西洋公約組織東印度公司的誠意,傑爾司令官決定增加軍火貿易的份額。如果不錯意外的話,十二門由艦炮改裝的6磅陸戰炮、一百二十杆燧發槍,這會兒正在解往福州的路上。”這絕對是個激動人心的好消息,要知道市舶司費儘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澳門采購到二十多門葡萄牙商船淘汰下來的火炮。為了讓那些老掉牙的銅炮能發揮作用,又額外支付了一大筆白銀,請葡萄牙人教授使用方法。至於燧發槍,連澳門的葡萄牙人自己都沒裝備,更不會賣給大明了。俞谘皋欣喜若狂,緊抓著穆秀才的胳膊,急切地問道:“價錢呢?穆先生,你快報個數吧,也讓我們好早做準備。”“貨款不是問題,您可以請巡撫大人從明年的租金中扣除,或用生絲和瓷器交換。”他的話音剛落,沈老將軍便放下茶杯,麵無表情地說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賢侄,你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賺我們的錢吧?”俞谘皋猛然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道:“是啊,穆先生,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如果你能在火器製造上有所建樹,那加官進爵、光宗耀祖必指日可待呀!”沒完沒了的黨爭,把大明搞得烏煙瘴氣。自認為不是那塊料的穆玉嶠,很直接地認為這個官不當也罷。但作為一個中國人,不做點什麼又說不過去,見俞谘皋都如是說,便嗬嗬笑道:“鑄造火炮,晚生還沒那個本事。好在回來時帶了一些有關於這方麵的書籍,如果各位大人真有興趣的話,大可號召一些有誌於報效朝廷的讀書人跟晚生一起研究。”…,“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再說洋文如同天書,就算他們想看也看不懂啊!”“很多事情並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是科學。”“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沈老將軍權衡了一番,毅然說道:“等這仗打完了,我就去麵見巡撫大人,請他開辦西式書院,專攻這些奇技淫巧。”“可鑄造火器不是一件小事,如果朝廷……”沈老將軍哪能不知道俞谘皋擔心什麼,頓時哈哈大笑道:“不是還有台灣嗎?大不了把工坊建到那兒去,省得那些言官說三道四。”武器裝備東印度公司首航船隊帶來了不少,也帶來了不少工匠,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旦損壞到無法修理的程度,那隻能依靠大洋那邊補充。見他們如此感興趣,穆秀才眼前一亮,立馬提議道:“各位大人,如果大家願意,完全可以跟東印度公司合作建廠,在台灣生產官軍亟需的火器。”“這個主意不錯,可他們願意嗎?”“那就要看各位的誠意了。”“穆先生,彆賣關子了,隻要能生產跟他們一樣的火器,讓我乾什麼都可以。”“貿易這一塊就無需我多說了,移民嘛也可以告一個段落,現在的問題是台灣還沒能找到鐵礦和銅礦,如果諸位大人真想合作,那就得先解決礦石的問題。”聽上去似乎沒什麼,但事實上條件非常之苛刻。首先,福建沿海必須允許東印度公司自由貿易,且不用看市舶司的臉色;其次,不得再往台灣安置流民,因為人數一旦超過六萬,東印度公司將無法像現在這樣能控製住局勢;至於生鐵和銅,更是大明嚴控的戰略物資,自己還不夠,自然也就不會允許大規模出口了。令穆秀才倍感意外的是,俞谘皋居然斬釘截鐵地同意道:“沒問題,但前提是打贏這一仗!”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打贏這一仗是雙方繼續合作下去的基礎。然而,怕什麼來什麼,就在眾人把話題再次轉移到前的準備工作之時,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的徐學聚,突然從巡撫衙門趕了過來。“各位,時間緊急,大軍必須儘快啟程!”跟去年相比,他看上去判若兩人,整整瘦了一圈,連說話都變的有氣無力。大明文官的地位本來就武官高的多,更何況他還抱病在身,俞谘皋連忙攙扶他坐下,並急切地問道:“大人,出什麼事了?是不是言官們又說三道四。”很多事情是根本瞞不過去的,自第一批流民被水師送往台灣後,總喜歡雞蛋裡挑骨頭的禦史們就沒消停過。隻是他們的運氣實在不怎麼樣,這一年多來內閣官員是走馬燈似的換個不停,誰也顧不上找福建的茬兒。再加上幾十萬兩真金白銀,源源不斷的押解往京城,著實為財政狀況捉襟見肘的朝廷解了一些燃眉之急,所以並沒有被群起而攻之。“不是,”徐學聚搖了搖頭,一邊示意眾人坐下,一邊倍感無奈地說道:“剛接到消息,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商周祚被擢升為福建巡撫,這會正在上任的路上。我是乾不了幾天了,你們一定要抓緊啊。”毫無疑問,這時候來的肯定是東林黨。沈老將軍立馬皺起了眉頭,不無擔憂地問道:“他的官聲怎麼樣?”“萬曆二十九年的進士,授邵武縣令,任上廉潔如冰,倒不是個難相處的人。”徐學聚頓了頓之後,接著說道:“不過一入京就是十幾年,累官至太仆寺少卿,從未跟西夷打過交道。”真個一根筋的清官還真是件麻煩事,畢竟這樣的人太多太多了。在他們的心目中,農民就該老老實實的種地,軍戶就得踏踏實實的從軍,誰都要循規蹈矩,絕不能越雷池一步。而福建水師所做的一切,在他們看來無疑是犯了欺君大罪。俞谘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立馬站起身來,斬釘截鐵地說道:“巡撫大人說得對,我們不能再拖延了,必須儘快,省得夜長夢多。”“山東巡撫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們可以在登州補充軍糧,成敗在此一舉,祝諸位馬到功成!”徐學聚的語氣很沉重,給人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感覺。不過話又說回來,此行的確有著很大風險。一旦未能達到奇襲效果,無法取得重大戰果,那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將成為無用功。甚至連烏紗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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