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記憶碎片宇文極有一點小小煩惱。大太監劉瑾升見皇帝批完奏折就走神,而且走神許久,咳了咳,上前小聲問道:“皇上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兒?說了,奴才們好去辦呐。”“說了,也沒用。”“那皇上與奴才道道惱,興許能解悶呢。”宇文極瞥了他一眼,哼道:“朕跟你一個太監說男人煩惱,還能解悶?自己一邊兒呆著去,羅裡囉嗦,惹人嫌。”劉瑾升做奴才幾十年了,明白一個不能讓主子生悶氣道理,不說彆人,回頭主子上火遷怒底下人,也跟著倒黴不是?插科打諢逗個樂子,哄得主子散散心,也比讓皇帝一個人生悶氣要強。於是陪了笑臉,辯駁道:“皇上,話不是這麼說。奴才十八歲才入宮,雖說後麵二十年是個廢人,前麵十八年也是男人呐。嘿嘿,這男人煩惱,也是懂得。”見皇帝沒有阻止自己胡說八道,便知猜中一半,接著道:“咳咳,要說男人煩惱嘛,無非就是三樣。”宇文極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倒還真聽進去了,“哦,那三樣?”“男人煩惱麼,一是銀子不夠多,二是官帽不夠大,三是女人不夠好。”劉瑾升一本正經說道:“頭兩樣皇上自然是不用煩惱,這後頭一樣……”便是蠢死,也不敢說沁水公主不是,“嘿嘿,哪裡去找沁水公主一樣仙人兒呢?依奴才看,皇上就不應該有煩惱。”“狗奴才!”宇文極踹了他一腳,“說了半天,等於沒說。”不過被他一頓胡編,話題倒是打開了,“那個……,朕整天想著她,還想……,多親近一些。”低聲問道:“是不是有點下流?”原來皇帝是煩惱這個?劉瑾升一下子樂了,隻不敢笑出來,一臉嚴肅驚訝,“皇上這是什麼話?沁水公主已經嫁給你,是你嬪妃,她服侍你那是天經地義事,皇上寵她,她高興還來不及,怎麼能扯上下流呢?再者古人不是說了,男女交合,乃行天地之道。”“也就是說。”宇文極心頭輕鬆了點,“朕有些想法也是應該。”“應該,太應該了。”宇文極又問,“你剛才那句話是哪個古人說?”劉瑾升訕訕一笑,“忘了。”杜撰,要按哪個古人頭上好啊?趕緊轉移話題,“總之皇上要想著和沁水公主親近才對,要是不想,那不是身體有問題了嗎?”“放屁!”宇文極聞言真狠踢了他一腳,“你才有問題呢。”劉瑾升跌了幾步,連滾帶爬又回來,笑嘻嘻道:“奴才當然是大大有問題,根都沒有了,哪裡還能想女人事兒?想了也是白想。”奉承皇帝,“隻能聽說皇上吃肉,跟著高興罷了。”宇文極撐不住笑了,罵道:“朕吃肉,用得著你來高興?”看了看他,“朕看你腦子裡想法挺多,一準兒是下麵沒割乾淨,回頭找人看看,重割一回。”劉瑾升哭喪著臉,“皇上,你彆拿奴才開涮啊。”宇文極心情好了起來,看來自己有點多慮,男人對女人有點想法也是應該,再說她不是已經嫁給自己了麼?略有一點心虛,阿沅現還不清醒,自然是迷迷糊糊好哄騙,等她清醒過來,會不會埋怨自己?這麼想著,又糾結上了。不過這點糾結,見到人以後全都了腦後。慕容沅躺樹下曬太陽,剛好讓一點陰影打臉上,身子都曬得暖融融,金色陽光落她身上,折得身上金線爍爍生輝。聽見腳步聲睜開眼睛,一雙烏黑眸子迷迷蒙蒙,透著幾分嬌軟慵懶,“你來啦。”宇文極心便要立時化成水,搬了凳子,她身邊坐下。慕容沅沒有繼續說話,依舊閉上眼睛,像是太陽下午睡小貓,伸展身體,然後又微微蜷縮起來,側身弧線十分優美。微風起,有一片殘葉落她青絲上,青絲如墨、臉白如玉,殘葉倒好似一片低調花。宇文極原想伸手拂去,後來又覺得沒必要,再低頭,看著那紅潤飽滿唇,便忍不住想做一點“天經地義”事兒。偏偏趕上慕容沅想要起來,“砰”一下,兩個人腦門兒撞上,都是“哎喲”一聲。慕容沅揉著額頭,瞪了一眼,“小賊!你又想做壞事了。”宇文極聽了哭笑不得,“我怎地就是小賊了?”“采花賊!”周圍宮人都默默退了下去,避之不及。宇文極想起劉瑾升建議,對付女人,有時候要厚臉皮才行,於是咳了咳,“既然你都說我是采花賊了,不采花,豈不是徒有虛名?”伸手按住她單薄肩,俯身將唇印了下去,——昨天隻顧激動,還沒有細細品嘗味道呢。少年與少女親吻,宛若清晨第一抹晨曦般美好。他輕輕,那柔軟紅唇上麵留戀,沾濕了,探入了,舌尖接觸一刹那,像是有電流同時擊中兩人,酥酥、麻麻,奇妙而美妙感覺。宇文極綻出笑容,眉眼仿似沐浴金色陽光之中,“你也喜歡啊,阿沅。”慕容沅多是震驚,是嗎?自己好像也有一點點感覺,這是因為喜歡嗎?可是看著那張俊美無匹臉龐,為什麼……,腦海裡浮起另外一張麵孔?那個人和宇文極長得不一樣,麵容冷峻、霸道,恍惚還看到自己委屈掉淚樣子。等等……,那麵龐好像哪裡看到過。可是正努力搜索,宇文極便再度侵入自己口腔,那濕漉漉舌,自己唇齒之間遊走,一遍又一遍纏綿起來。唔……,伸手抓住他魔掌,卻掰不動,還自己胸前輕輕揉捏,還有、還有,怎麼整個人都壓了上來。“阿沅……”宇文極覺得自己像是要燃燒起來,顧不得竹椅吱吱呀呀,隻顧摟著她反複親吻,唇、舌,臉頰,眼睛,額頭,每一處都讓自己無比留戀,“我……,隻想一輩子和你一起。”一輩子都做這種羞羞事?下流家夥。慕容沅推不開他,微微著惱,特彆是下麵漸漸多出來家夥,**頂自己小腹上,呸呸,男人怎麼都這麼下流!腦海中,忽然又劃過一副畫麵,那個冷峻霸道人將自己壓床上,還……,脫了自己衣服!!忽地麵色一變。終於想起那張麵龐屬於誰,不正是……,高台上同樣求娶自己端木雍容嗎?仔細一想,很便確認了猜想沒錯,那張麵龐正是屬於他!可是端木雍容跟自己有什麼交集?不不不,自己怎麼會和他親熱呢,太荒唐了。“阿沅?”宇文極對男女之事很是生疏,一麵滿足,一麵不忘觀察她表情,見她臉色難看,趕忙停下動作,“是我弄疼你了麼?”又疑惑,自己沒做什麼粗魯事啊。慕容沅蹙了蹙眉,“你起來。”雖然宇文極脾氣很不好,但是她就是他命門,眼下以為她真生氣了,不敢繼續造次,當即爬了起來,“你彆生氣,我隻是很想你。”慕容沅腦子不太清醒,但還有些理智,明白自己迷惑不能對宇文極說,要是他知道自己想著彆男人,又該炸毛了。見他惶惶不安,反倒不好意思,“沒事,就是你太重了,壓著我了。”宇文極大大鬆了一口氣,臉紅紅道:“要不……,我躺下麵?”慕容沅狠狠瞪他,沒好氣道:“除了這事兒,你就再不能想一點彆了?!”起身回了屋子,怕再被宇文極厚著臉皮纏上,沒敢去床上臥著,而是坐書案前寫字。一麵抄著詩詞,一麵繼續琢磨,真是奇了怪了,怎麼兩次和宇文極接吻,自己都會想起端木雍容呢?而且那些畫麵還很真實,仿佛真曾經發生過一樣。******兩個月了,甘河城外高台一幕還是記憶猶。端木雍容用手撥著禦案上奏折,心思飄飄忽忽,想起那個嬌小身影,這一生唯一一次動情,就那樣夭折了。她對自己視而不見,眼裡連一絲愧疚都沒有,真是狠心絕情,反倒是自己這個大男人拿不起、放不下,牽腸掛肚到如今,真是可笑!“皇上。”聶鳳翔門口請了安進來,“那個……,大夥兒讓臣來說個事兒。”他軍營裡麵混慣了,官腔還不標準,不過跟龍椅上皇帝有過命交情,倒也不必太乎,隻要大規矩不錯就行。“又是那件事?”端木雍容挑眉問道。“是。”聶鳳翔硬著頭皮,把眾人商量好說詞一氣兒說了,“皇上今年二十八歲,眼看就要將近而立之年,卻還沒有皇後,無子嗣,這件事確實說不過去。”從前是惦記這沁水公主,現今她都已經嫁了人,不相乾了,“大夥兒挑選了一下,覺得程家三小姐和馮家大小姐都不錯,皇上你挑一個喜歡,好早點把立後事定下來。”挑一個喜歡?端木雍容輕聲嘲笑,自己喜歡,已經嫁給彆人了——三年約定終成空。“皇上……”“行了。”端木雍容冷然打斷,起身道:“不要囉嗦,朕會考慮。”他不帶太監和宮人,自己出了大殿,往寢宮內去躲一躲清淨。大秦皇宮是西羌舊址改修,基本上沒怎麼動。因為西羌皇帝好享樂圖安逸,雖然國不怎麼大,兵力不怎麼強,皇宮倒是修得富麗堂皇,絲毫不比燕國皇室和東羌皇室差,——偌大後宮,卻是一個主子都沒有。“砰!”端木雍容重重一拳砸樹上,震得落葉飄飛!為什麼她那樣絕情,自己還是這般念念不忘?為什麼她回到燕國皇室呆了幾年,就忽然變了一個人?不由再度回憶當初情景,惱恨心痛之間,卻有一種奇異感覺湧上心頭。不對……,好像有點不對!仔細想想,她已經恢複了燕國沁水公主身份,就算不喜歡自己,直接拒絕,也是有底氣,根本就用不著耍什麼花樣。當時她一出來,便就欣喜看向了宇文極,喊了她名字,與其說是對自己視而不見,還不如說……,是沒把自己當一回事,就好像和自己很陌生,隻是泛泛見過幾麵而已。而且當時自己問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她還反問了一句,“我為什麼要跟你走?”說得那樣理所當然,根本沒有一絲愧疚和歉意。這都還罷了。就算她對自己絕情絕義,就算她早就喜歡宇文極騙了自己,可是她……,當初是多麼深恨趙煜啊,怎麼會那樣溫順聽話?怎麼會那樣親近毫無嫌隙?好像從來沒有經曆過亡國之恨,殺父之仇,哥哥問什麼就回答什麼!難道趙煜給她服食了什麼藥?以至於神智不清。端木雍容想到此處,心情說不好是擔心難過,還是欣喜,但卻堅定了一個念頭,小公主多半有點問題,這件事一定要調查清楚!不查清楚,自己這一輩子都難以放下。“皇上。”有宮人一溜小跑過來,低聲稟道:“外頭有消息回報。”見皇帝麵色不虞,趕忙補了一句,“是有關沁水公主事。”端木雍容挑眉,“傳。”一個穿著低級軍官服色人,宮人引領下過來,行禮道:“給皇上請安。”端木雍容皺眉擺手,“說事。”低階軍官忙道:“是這樣,末將和邵萬忠將軍同一軍營,昨兒剛巧去營帳送點東西,外麵聽見他和邵棠姑娘爭吵,說了什麼‘當初要不是我們費心力幫你攆走沁水公主,後麵能有你好日子?現想翻臉不認人,一點殘羹剩飯就想打發人。’,後麵來人攆開末將,就沒聽真切了。”“什麼?你再說一遍。”端木雍容臉色難看極了。那軍官雖然緊張,但是情知皇帝重視此事,少不得又一字不落說了一遍,還添油加醋補了幾句,“邵將軍嗓門兒很大,這話絕對是他說,末將可不敢瞎編。雖然後麵話末將沒有聽清楚,但是遠遠站著,沒多會兒,就見邵棠姑娘怒氣衝衝出門,屋子裡還砸了一個茶盅,摔得粉碎。”端木雍容讓人打發了十兩金子,“下去吧,把自己嘴縫上!”“末將明白。”低階軍官俸祿不多,彆看隻是幾根金條,按俸祿算,足夠自己乾上七、八年,歡天喜地捧著金子告退而去。端木雍容仔細回想了一下,前幾天邵棠向自己討情,想要加封邵萬忠一個侯爵,可是他雖是邵棠父親舊部,但卻沒有什麼功勳,自己便給否決了。看來是她沒有給邵萬忠討得好處,兩人起了爭執,——但“費心力幫你攆走沁水公主”又是什麼?說起來當初沁水公主走失是個謎,難道……,謎底就這兒?她不是自己走,而是被邵棠設計攆走,所以……,甚至對自己有了什麼誤會?!出雲七虎都是一個鼻孔出氣兒,這事兒,還得另外交給彆人去查。這一刻,端木雍容眼光比烏雲還黑,像是雷雨即將來臨夏夜一般,電閃雷鳴、青光激飛,激起海麵上波濤洶湧浪潮,即將吞噬一切。******“行通嗎?”宇文極把書信遞給姬暮年,不放心道。“有七、八成把握。”姬暮年正色回道:“趙煜有個沾口水翻書毛病,看信也應該一樣。”又問:“公主寫了好幾張吧?”“是。”說到這個,宇文極不由目光陰沉,“阿沅不記得趙煜做惡事,還埋怨我沒有早點提醒她回信。什麼都寫,一點點小事都不漏過,足足寫了八張紙,要不是為了你那個計策,真是一張都不想給趙煜看!”姬暮年淡淡道:“目前不宜動兵,這個法子是潤物細無聲,雖說陰毒,但是對付趙煜那種喪心病狂人,也不用計較這些。”“論陰毒,誰比得過他?”宇文極一聲冷笑,繼而還是不太放心,“雖然你說有七、八分把握,但萬一……,趙煜不像你想那樣做呢?”“這種事主要還是看天意。”姬暮年回道:“如果真失策了,甚至被發覺了,也不妨礙咱們什麼,東羌不好動兵,趙煜也是一樣。皇上這幾年隻管勵精圖治,讓東羌好好休養生息,將來事才能另議。”後麵幾句其實是敷衍,自己一心算計趙煜,但卻不希望東羌對燕國用兵,畢竟自己是燕國人。怕宇文極不放心,而中斷了這條省時省力計策,又道:“皇上不用擔心,就算趙煜他改了習慣,或者謹慎,不用手指沾口水翻信,隻要他肯翻閱,也一樣會有效果,隻是效用慢一些。但是長年累月,隻要公主信不停送去,終會起效用。”“畢竟趙煜雖然心思陰毒狠辣,為人極端,但還是很舍不得公主,不會對她信置之不理,不然也不會將她留身邊那麼些年,所以這信他一定會看。”“試試吧。”宇文極並不對此報太大希望,轉而道:“不論此事成與不成,朕都會替阿沅報囚禁折磨之仇,毀了誓言,得報應,朕也所不惜!”******日子平靜,天氣越來越冷,慕容沅終於迎來東羌皇室第一個年,來東羌將近兩個月,年夜宴上再推脫水土不服,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況且她已經嫁給宇文極,是他嬪妃,算是宇文家媳婦兒,沒有一家子團聚單獨推諉道理。不論如何,今夜都是要出席露個麵兒。可樂選衣服上為難,問道:“是穿東羌服飾,還是燕國?”“就穿東羌。”慕容沅經過一段時間調養,雖然不記前情,但是神智倒是清楚了一些,——自己遠嫁他鄉,何苦標立異做眾人靶子?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是燕國人嗎?入鄉隨俗好了。親手挑了一支絹製多瓣牡丹,簪於鬢畔,殷紅恍若鮮血一般顏色,明豔豔,襯得麵盤白皙如玉,平添幾分明媚顏色。身上東羌皇室慣用鮮豔搭配,明黃色上衣,掐寶藍色邊兒,腰間束深紅緞帶,下裙層層疊疊,褶皺之中卻是大有文章。每走一步,藏百褶裙裡金絲便盈盈閃動。宇文極趕過來接人,見了,不由滿眼驚豔之色,讚道:“當初這套衣裙送上來時候,朕還嫌花哨,不想你壓得住,穿起來倒是華麗好看了。”“是嗎?”慕容沅整理著腰間幾個大小不一荷包,繡功精致美麗,還荷包下麵墜了金鈴鐺,小小,不是很響,動一動便發出悅耳“簌簌”聲。覺得好玩兒,便抬起手轉了兩個圈兒,群擺展開仿若孔雀開屏一般。眾人都誇好看,她卻笑道:“這麼華麗,簡直就像一個**麻豆。”“麻豆是什麼?”宇文極問道。慕容沅眼前又閃過一副畫麵,眾人為著自己,誇自己穿得好看,自己抱怨衣服太過華麗繁複,金光閃閃像暴發戶一樣。然後……,又是那張冷峻沉毅麵容,安慰自己說衣服不錯,阻止了自己,——為什麼又是端木雍容?自己怎麼總是想起他?真是好沒有道理。“怎麼了?”宇文極擔心看向她,上前來,“阿沅。”“沒事。”慕容沅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不說記憶荒誕,便是他不被嚇著,也要責備自己胡思亂想,而且還是想著彆男人。自己不是已經嫁給他了嗎?不應該再想彆人了。“走吧。”慕容沅將心事壓了下去,對他笑道:“時辰到了,咱們彆這兒磨磨蹭蹭,等下去晚了,太後娘娘肯定加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