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回三天前——
臥室裡,林載川垂下眼,低聲問他:“……你呢?設計閻王跟宋生徹底反目,你後麵的打算是什麼?”
這件事說來話長,解釋起來也有些無從說起,信宿想了想,道:“應該說是表麵上反目,這是我早就計劃好的事。”
信宿語出驚人道:“宋生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的人,謝楓當初染上毒癮命不久矣,沒有多少時日了,是上級組織調派他空降到霜降當‘領袖’,陪我演完這一場反目成仇的戲碼。”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以至於林載川從床上坐直起來,神情難掩震驚,“宋生……是我們的人?”
信宿輕輕點了一下頭,“在謝楓死後,其實我可以直接取而代之,閻王那時候在組織裡的地位已經非常穩固了。”
“但霜降內部的成員都是長年在謝楓手底下乾活的老油條,他們是有自我意識的人,不是我隨意能夠操縱的機器,就算我控製了整個霜降,也無法讓他們主動去送死,或者突然停止他們的毒品貿易。”
“甚至,隻要我這個‘領導人’的決策有一點問題,稍微損害了霜降的利益,他們就會察覺到異常,從而懷疑我的立場。”
林載川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但凡在決策者的位置上做出任何有損霜降利益的決定,那些唯命是從的忠狗就會瞬間變成翻臉不認人的惡犬。
從某種意義來說,成為霜降的領導者,反而會讓信宿的行動變的束手束腳。
信宿輕聲道:“而從二十年前到今天,為了對付霜降,已經犧牲了太多太多的警力。”
“讓一個犯罪組織消失,最好的辦法是讓這個組織從內部開始崩潰塌陷,分裂他們的勢力,最後讓他們自取滅亡,而幾乎不會犧牲任何警力——所以在謝楓死後,我親手培養出了一個‘宋生’。”
“這麼多年故意製造出宋生跟我不合的假象,讓霜降的那些人自動‘站隊’,隻能歸屬於其中一方。”
“閻王和宋生的同時存在,成功把霜降分割成了對立的兩部分,隨著時間的推移與矛盾的產生,這道裂痕隻會越來越大,總會有徹底撕裂的那一天。”
頓了頓,他又說:“隻不過,如果隻是要做到這件事,在謝楓死後兩年內,我和宋生就可以讓霜降徹底消失,拖延到了現在……”
信宿道:“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林載川神情沉凝:“什麼?”
信宿道:“沙蠍。”
林載川微微睜大眼睛,思索著信宿對他說的話以及他最近的動向,陡然明白了什麼——
信宿道:“載川,你應該知道的,自從六年前那場聯合清繳行動過後,沙蠍元氣大傷,宣重再也沒有在地麵上露過麵,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所有警察都無從得知他的下落,包括我在內。”
“但在我們看不見的暗處,沙蠍仍然在不斷發展,充滿了這座城市的陰影—
—”
信宿話音清晰:“宣重已經老了,他這一生所獲得的東西,足以讓他在黑暗中‘安享晚年’,而沒有必要在拋頭露麵出來冒險,如果沒有一個絕對充分的理由,他永遠不可能主動露出水麵、出現在我們的視野當中。”
去年一年的時間,林載川帶著市局接連挑起了幾個犯罪窩點,沙蠍已經被逼到了那樣的地步,宣重仍然沒有選擇露麵,可見一斑。
“宣重是一隻狡猾至極的老狐狸,警方想要直接抓到他太難了,甚至根本無法確定他藏身的地點在哪裡,而引蛇出洞,必須要有一個讓他難以抗拒的、充滿了誘惑力的誘餌。”
信宿一字一句說:
“——兩敗俱傷、傷痕累累的霜降就是那個宣重絕對無法抗拒的餌。”
“我曾經跟宣重短暫打過交道,還算是了解他的性格,沒有比直接吞並一整個犯罪組織更加讓人愉悅的事了,尤其浮岫市的毒品交易網絡本來就是握在宣重手裡的,這個東西,硬要說起來,其實是謝楓從他手裡硬生生搶去的,他不會甘心拱手讓人的……當時機恰當的時候,他一定會搶回來。”
“在整個霜降搖搖欲墜、支離破碎,他幾乎唾手可得的時候,我不相信宣重能夠忍住這樣的誘惑,繼續在深海裡潛伏。”
“甚至為了保證將霜降一舉拿下,他恐怕會帶著沙蠍所有能調動的人手,力求快速解決戰鬥、一擊斃命。”
跟宣重打了數十年的交道,林載川不能再了解這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是怎樣的行事風格,信宿說的話分毫不差,宣重一定能夠做出這樣的事!
信宿道:“為了確保消息能夠傳到宣重的耳朵裡,我甚至安排了一些人手到沙蠍內部去,但很遺憾,那些人都沒有走到宣重心腹的那一步,至今隻是一些沙蠍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