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伊吹下意識想要否定禪院甚爾的說法。
他的確病得不輕,但已經很久沒有發作。
——病是擔憂人氣而生的病,他的人氣一路走高,雖說增速漸緩,可顯然早就足以令他擺脫時刻存在的生命危機。
但此時,加茂伊吹麵色蒼白,單薄的雙唇開合幾次,終究還是沒說出否定之語。他隻是囁嚅著應了一聲,情緒愈發糟糕。
他知道這並非是什麼心理疾病,但無論是禪院甚爾還是讀者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事情發展到這個再也無法遮掩的地步,他早已辯無可辯。
加茂伊吹感到太陽穴有些脹痛。
他疲憊地垂下頭,細碎的劉海便如同羽毛般輕輕掃在禪院甚爾的手腕上,留下些許飄渺的觸感,與他此時的狀態十足的相似。
——仿佛隻要對方放手,他即刻便會消失不見。
但他又怎麼會憑空消失呢?就算是命運任人操控的漫畫角色,退場時也總要有個合適的理由。
如此便更說明此時的情況不是正常現象,但無奈的是,加茂伊吹不知道這股怪異情緒的來源,也無法立刻掌握最好的解決方法。
見他的眼神逐漸清明過來,手下的力道也小了不少,禪院甚爾逐漸鬆開了對他的禁錮,卻依然保持警惕。
包裹住精壯身體的肌肉時刻繃緊,禪院甚爾做好了在他下次出現異動時立即將他製住的準備。
加茂伊吹輕歎一聲,他摸了摸脖頸上發痛的傷口,沾了滿手血,見到胸前的一片狼狽,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不好意思。”他乾巴巴地道歉,“弄臟了地板。”
禪院甚爾盯著他的雙眸,沒有在第一時間給出回應,似乎是在辨認他的情緒,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問道:“怎麼回事?”
禪院甚爾沒變,他依然是那個不會因分彆而與人產生隔閡的、不拘小節的性格,此前的斷聯似乎也並不包含惡意。
他不在意地麵上的星點血跡,腳一挪便踢來些塵土,粗略地蓋在其上,很快掩住了那塊暗紅色的痕跡。
一縷帶著盛夏炎熱氣息的微風拂過臉頰,加茂伊吹呆呆地望著右手,忍不住去搓開指尖上的殷紅,動作越來越用力。
他不明白,明明他也不該變成如今這副滿心嫉妒的醜陋模樣。
麵前的椅子被猛地拖動,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巨大響聲,加茂伊吹抬眸,禪院甚爾已經坐在離他極近的位置,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禪院甚爾抽了張紙巾為加茂伊吹擦手。
他細致到甚至沒放過指縫根部,還高聲呼喚了戀人的名字,讓她先去臥室裡找找醫藥箱。
神寶愛子擦乾手上的水珠,知道一定是兩人之中有誰受了傷,她急匆匆地衝出廚房,叮囑他們先彆碰傷口,她馬上就把酒精拿來。
在這個間隙,禪院甚爾沉聲說道:“你沒好好照顧自己。”
這並不是個問句,卻也並沒有指責的意味,
他平靜地陳述了這個事實,卻讓加茂伊吹有些無地自容起來。
“家裡實在太忙了。”
或許是因為潛意識中依然認為禪院甚爾是可以托付全部的對象,加茂伊吹不自覺便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遙香夫人早產生下一個男孩,孩子被過繼到了我母親名下。為了避免她們之間再起矛盾,我時時刻刻盯著全家的每一處,每天都到母親屋裡看她,又謀劃著把遙香夫人送出本家。”
“我都做到了。”加茂伊吹扯出一個笑容,“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無欲無求的人,但既然有所求,就必須先活著——我做得很好,沒人會出事。”
禪院甚爾的動作微微一頓,目光依然凝在加茂伊吹的指尖上,眼底卻有痛惜一閃而過。
他耐心地重複道:“我是說你。”
加茂伊吹沒有說話。
禪院甚爾繼續說道:“本宮壽生和我提到過你的難處,他說目前情況特殊,儘量彆與你聯係,我不知道你竟然已經累到了這種程度。”
“你該好好照顧自己的。”
禪院甚爾尾音的一聲輕歎撫平了加茂伊吹痛苦而糾結的心情,讓他頭腦一震,仿佛心中有一座大鐘被轟然敲響,耳目都清明起來。
此前那些怪異的情緒都徹底消失不見,加茂伊吹再轉頭看向院子中的裝飾時,已經再也不會感到不平或怨恨。
這種迅速的變化使他的神情不自覺嚴肅起來,但很快又重新放鬆。
他露出了見麵以來的第一個笑容,似乎終於從夢魘中醒來,恢複了往日溫和理智的模樣。
禪院甚爾也察覺到了這種變化,他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緊接著便聽見加茂伊吹問道:“壽生和你說了什麼?他讓你不要和我聯係嗎?”
想到這點,加茂伊吹恍然大悟,終於為縈繞在心底的異樣感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關於為何明明幾個月都沒見十殿彙報過與禪院甚爾有關的消息,卻在親自上門討要線索時很快有了結果;關於為何禪院甚爾這段時間中從來沒聯係過他,由他發出的郵件也從未收到回信。
加茂伊吹不認為本宮壽生會背叛十殿,畢竟作為組織的二把手與通訊網絡本身,如果本宮壽生想要做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