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伊吹是在失去右腿的很久以後才在參與聯動時悲哀地意識到,他的身體所排斥的並非是單純的反轉術式,而是一切能夠使他痊愈的力量。
來自各個作品中的所有角色都注定無法成為他的救贖,作為他活動主場的《咒》中更是隻有苦難,就以真人的身份與地位來看,這隻特級咒靈還遠遠無法構成對作者整體布局的威脅。
既然早對自己的情況擁有明確認知,加茂伊吹就對贏下束縛的內容一事有了十拿九穩的信心。
說到底,排除了真人成功的可能性後,加茂伊吹真正要做的事情便不算多了:
他一要在三分鐘內抗住無為轉變在體內點燃的火烤般的灼痛,二則要用赤血操術操縱血液完美地入侵真人的身體,給對方造成“剛才雙方的確在一瞬之間完成了某個神秘的儀式”的錯覺。
真人在剛發現無為轉變對加茂伊吹完全無效時,必然會難以置信又慌亂地加大咒力的輸出效率,此舉將給後者帶來成倍的痛苦,與其能夠自行操縱咒力出量的情況全然不同。
三分鐘是加茂伊吹認為自己所能堅持不露出破綻的極限時間,他不能再給真人哪怕寬限一秒,在這個範圍內,就算喉嚨間已經湧上明顯的腥甜氣味,加茂伊吹也一定得把嘴閉緊。
而關於第二點——
加茂伊吹其實根本不知道除咒靈操術以外的調伏咒靈的方法。
真人所帶來的風險不能因術式有利就讓夏油傑代他承受,於是加茂伊吹在認真思考過後,還是決定把特級咒靈帶在身邊,由自己親自看管。
或者說,親自“教養”。
於是他故技重施,像當年命令本宮壽生服用維生素C似的,假裝在真人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明顯的印記,看似是血液繪製的契約,實則隻是加茂伊吹的血滲入他皮膚下的痕跡。
——印記存在的意義從來不在於契約是否真正成立,而在於令真人是否相信契約已經成立。
加茂伊吹的動作極快又輕,不至於讓真人感受到明顯的劇痛便已經埋下了血線,並在其中融入了大量反轉咒力。
反轉咒力既能儘力保護血液的輪廓不會被真人的咒力衝散,也能使雙方在距離較遠時也依然保持痕跡絕不消散。
加茂伊吹能有勇氣進行如此豪賭,還要多虧了五條前段時間的教導。
加茂伊吹用密度與精度極高的咒力令血線維持在一種牢不可破的狀態,隻要真人不能在加茂伊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背叛,那麼但凡他有任何異動,青年都能立刻對他進行懲戒。
真人是否會相信令顱內世界天翻地覆的痛感是來自所謂的式神契約,就要看加茂伊吹日後的調教是否成功了——已經馴養一隻惡犬在前,加茂伊吹對此倒是很有自信。
“你早就知道無為轉變對你沒用!”
真人霍地起身,他仿佛才剛剛從夢中驚醒過來,以驚怒的表情向加茂伊吹發泄不滿:“你早就知道羂索的計劃會以失敗告……”
他甚至沒能吐出完整的句子,便已經因自那印記處朝大腦深處紮進極尖銳物品的疼痛僵在原地。
咒靈的腦內組織被血線肆意破壞,這導致他的雙目瞬間充血,簡直叫他變成了失去理智的怪物。
即便本能驅使著真人使用無為轉變不斷進行修補,救命的術式也在酷刑下成為了漫長折磨的環節之一。
真人的思維仿佛都被在腦中作亂的血線攪成了一團。
立刻反撲殺死加茂伊吹與暫時屈服以免受苦兩種念頭在腦海中拉扯著打架,就算自己剛才已經觸碰過加茂伊吹的斷肢,真人依然下意識對這個令自己痛不欲生的印記感到恐懼。
——一記凶猛的下馬威往往能起到比想象中效果更好的作用。
加茂伊吹冷冷地注視著他,並沒作聲,隻是屈起手指,輕輕用指尖拂著手心中與真人額頭上相同的印記,像是漫不經心之舉,又像充滿了明確的暗示意味。
明明從位置上來看,真人毋庸置疑居於加茂伊吹上方,但從另個實質上的角度來看,分明是加茂伊吹正俯視真人。
青年的目光真像是在看一條尚未學會對主人忠誠的、頑劣的野犬。
他問:“你還不打算接受現實嗎,真人。”
最後的三個音節如同被加茂伊吹細細咀嚼品味一番後才被吐出,帶著股莫名繾綣的意味,細細體會時才能發覺,他采用的分明是對待隨時能被踢開的廉價之物的隨意語氣。
“我很累了……”加茂伊吹垂眸歎息,他拒絕欣賞真人狼狽掙紮的醜態,使這場懲罰真充滿了教育而非侮辱意味。
他沉默半晌後才再次抬眸:“我知道你才化為人形不久,但你該懂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