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青玉國璽中封印的,是冥神骨君的‘心’。”
明月樓主與靈希站在密室內,看著浸泡在琉璃樽中的國璽逐漸褪去表層的銅鏽,顯露出赤紅的內裡。
即便是在幽暗的密室中,深藍色液體內的紅光也如有生命般鼓動。想到薑家世世代代的君王一無所知地將此物奉為國寶,甚至還將國璽捧在手中把玩,靈希便忍不住抿唇。她憑借著自己天生神詭的能力將此物從深宮盜出,即便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靈希也難以忘記觸碰國璽時一瞬粘稠的濕濘感。
明月樓主曾對她說過,她的天賦佐以明月樓的身法技藝,查探情報與獲取物件可謂是探囊取物。事實也是如此,靈希在大典開始前便從刑天司中盜出了木匣,之後又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取走了封存的國璽。她的能力太過無解,就連一向敏銳的拂雪師姐都不曾發現。
再加上永樂大典上各方勢力暗潮洶湧,一灘渾水的情況下,薑家很難查到靈希的頭上。
“這件青玉國璽在中州留存的諸多冥器中也算得上最重要的一件,所以被薑家視作傳國玉璽,流傳至今。”明月樓主道,“它能短暫開啟通往神國的門扉,召出骨君麾下的陰靈與冥兵。薑家一統中州的行軍之路上,這枚國璽居功甚偉。後來上清界將冥神打作外道,這些冥器才在人間銷聲匿跡。”
樓主唇角勾起一絲諷笑:“活人於人世掙紮求生,卻要仰仗逝者的恩澤庇護。前人屍骨都化作塵土,還得被後人拉來當牛馬馭使。一代不如一代,想想可真是悲哀。”
靈希眨了眨眼睛,隻當自己沒聽見這尖酸刻薄的話語。她指著琉璃樽,道:“叔,我不能一起去嗎?”
“不能。”明月樓主走到一旁的靠椅上坐下,雙腿自然交疊。他一身華服,仍作女子扮相,但舉手投足已有不同。
“你身世奇詭,與永留民有千絲萬縷的因果。若非萬不得已,你不可進入骨君的神國。”明月樓主從桌上拿起折扇把玩,合扇朝靈希一指,“神祇與神祇之間是會互相吞噬的,為了得到更高的位階與神權,神祇之間的爭鬥更為殘酷。冥神骨君登神的目的尚且不明,但祂不計一切手段也要壯大自己的野心你也看見了。連自己家族的後人都能犧牲,更罔論你?你雖然沒有神的位階,卻有神的權能,對這些神祇來說——你,大補。”
被指著鼻子說“大補”的靈希擰了擰眉,隻有在信得過的長輩麵前,她才會露出情緒的波動:“那師姐豈不是很危險?”
明月樓主眯了眯眼,倒也沒有隱瞞小輩的意思:“是,很危險。”
“不能阻止嗎?”
“阻止?怎麼阻止?你去抱著你師姐的大腿哇哇哭?”明月樓主刺了一句,又歎氣道,“這是拂雪的道義,你怎能讓修行天之道的人在自己的道途上止步?”
理是這個理,但正值叛逆期的靈希還是忍不住來回踱步,最終淡然道:“叔,你真沒用。”
明月樓主:“……”
他冷漠:“哦,你也沒
用。小廢物。”
這對在彼世雖有師徒之緣、今生卻習慣互相捅刀子的“師徒”友好地交流了一番,話題才轉回正軌。明月樓主假意揮扇掩飾心緒,他並不是一個會被彼世過往牽動心神的性子。彼世是彼世,現世是現世,明月樓主將兩者區分得很開。他和靈希的關係也沒有好到能夠互相打趣的份上,但怎奈何這位明塵的弟子、拂雪的師妹根本就不拿他當外人來看。她態度過於自然,而且不僅是心術功法,這孩子連言行舉止都有幾分屬於他的影子。
明月樓主眼光毒辣,他看得出來,靈希並不是故作姿態刻意討好於他,而是真的把他當值得信賴的長輩來看。為此,她甚至在某些事上會對明塵拂雪有所隱瞞。這種毫不設防的信任讓明月樓主心情複雜。一方麵,他有種白撿了一個弟子的無奈,另一方麵,他又有懷疑自己不擅教導弟子的心塞。
怎麼彼世自己教出來的徒弟也跟阿拆一樣沒大沒小,明明這倆猴在拂雪麵前就很乖。
“想前往骨君的神國,隻有兩條路可以走——其一是使用冥器,借死氣的包裹短暫以逝者的身份前往神國;另一條則是走變神天,據說冥神骨君的神國便位於變神天的中部。那裡常年被大霧籠罩,一旦深入便會迷失方向,甚至被鬼卒攝去魂魄。這迷神的鬼霧也是冥神骨君的信徒布施領域時最常用的手段,你應該早有見聞。”
“……是,我在幽州夏國已經見識過了。”靈希意有躊躇,“步入鬼霧者,不可見回頭路。一路上須得念著心中想見的離人,才不會在霧中迷失。”
“不錯。”明月樓主沒有詢問靈希的離人是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不願揭開的傷疤與往事,“奔向死亡者,自然沒有回頭路。但從古至今,會涉過鬼霧步入神國的隻有骨君的神使,除此之外前去窺秘者皆有去無回。在不清楚境況前,切莫魯莽行事。本座會前往神國,你留守現世。記住,你是此局最後的暗子,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顯露於人前。”
“是。”談到正經事時,靈希倒是沒有打趣的心思,她認真地應下明月樓主的叮囑。
“拂雪臨行前可有囑咐過什麼?”明月樓主說完,又問道。
“師姐讓我庇佑一下永樂城中的眼線,完成她未完的後手。”靈希隻說“眼線”沒提“飛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