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在太陽的炙烤下來臨。
蟬鳴不歇,樹影無風不動。
在燥熱的靜裡,傳來周念那幅名為《病症》的人物畫獲得金獎的消息。
這一消息,讓近日愁眉不展的冉銀臉上終於有了喜色,她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立馬推開周念的房門,要把好消息分享給周念。
周念當時正在用手機和鶴遂發微信,門突然被推開,她被驚得一頭冷汗。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機塞在枕頭底下。
可不能叫冉銀發現智能手機,否則一定免不了一場大戰。
周念立馬從床上坐起來,整理了下被壓出淺褶的連衣裙,平靜地問:“怎麼了。”
冉銀捏著手機,語氣喜悅:“七斤,你又得金獎了。”
對獎項這一塊,周念沒有什麼特彆的執著,在她心裡,她隻要拿獎,冉銀就會開心,而冉銀開心就意味著她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故而周念隻是語氣平平地應和:“哦,那挺好的。”
“還有一件事。”冉銀欣慰地說,“你的那幅畫被納進全國金獎作品美展裡,正巧被一個電影導演看見,說想要你那幅畫的授權,用在電影裡麵,價格開得很高。”
“電影?”周念有了一點興趣。
“對。”冉銀的兩隻眼睛幾乎在發光,“要是咱們七斤的畫真出現在電影裡,就會有更多人知道你,你以後的路會越走越順。”
什麼樣的路才是順。
未來一無所知,周念從未想過太遙遠的事情,而且那幅畫她隻在背麵角落寫了作品名,並沒有署名,觀眾如若沒有強烈的好奇心,去追溯畫出自誰手的話,大概也當做隨意的一幀,看過便忘了。
“我都行。”周念溫和回答。
“那好。”冉銀對她的回答很滿意,都行就代表可以自由做決定,“我這就通知劇組那邊,說同意授權,讓他們傳授合同過來。”
“好。”
當冉銀準備離開房間時,周念輕聲叫她:“媽。”
冉銀誒了一聲,回頭。
周念看著冉銀額頭上明顯的淤青,猶豫了兩秒,指了下自己額頭的同一個位置:“你這裡為什麼受傷了?”
“哦……這兒。”
冉銀下意識摸了下那處淤青,“昨天去市裡和保險公司的人鬨了場架,沒什麼大事。”
周念抿抿唇,沉默下來。
見她這樣,冉銀又折回來,安慰她:“你放心七斤,媽媽一定會搞定新陽保險的人,讓他們正常理賠。這是該他們賠的,他們跑不脫。”
周念並沒有擔心保險能否理賠,隻是覺得冉銀一直為這件事情憂心,肉眼可見地憔悴下去。
即便她最近因為保險的事情獲得不少自由,但還是會心疼冉銀。
“媽,他們到底為什麼不賠?”周念問。
“彆提了。”冉銀一說這個就來氣,“純粹就是不想賠,當時誆著我買保
險的時候說得多好聽啊,
現在這不對那不行的。我當初就不該貪陳誌強送的那兩桶菜油,
買他兩份保險,現在卻不肯理賠。”
“……”
冉銀當初的確沒打算買保險,因為之前已經買過幾份小額的保險,都是因為陳誌強三天兩頭到家裡,死磨硬泡,最後提著兩桶菜油磨了冉銀一個上午,冉銀才從陳誌強手裡買了兩份千萬保額的人生意外險。
“我明天又得去市裡麵,飯菜都給你凍冰箱了,好好吃飯!”冉銀不放心地叮囑。
“知道了。”周念說。
連續好幾周的周三,周念空腹上稱的體重都剛好維持在82斤。
冉銀對此很滿意,滿意到不願意去細究周念吃飯越來越不老實這件事。
周念很清楚,這不僅因為她變得越來越勇敢,也要歸功於鶴遂不停地鼓勵她,表揚她每一次的小進步,才讓她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正常人。
她在一步一步地和食物和解,不再視食物為洪水猛獸,催吐的次數也變得越來越少,從之前的每天吐三次,到每天吐兩次,再到每天吐一次,最後到現在的兩天可能才吐一次。
近段時間,周念總覺得自己馬上就快要徹底好起來。
同時也對未來越來越充滿信心。
堅信未來一定是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
晚上接到鶴遂電話的時候,周念正關燈準備睡覺,手機震起來的時候,她還嚇了一跳。
看了眼時間,十點,這麼晚了他還打電話過來。
周念把被子拉過頭頂,藏在被窩裡接通電話,她把聲音放得很輕很輕,類似於在用氣聲說話:“……喂。”
那邊沉默一秒。
隨後,鶴遂低沉的嗓音傳來:“你睡了?”
周念怕被睡在隔壁的冉銀聽見,繼續用氣聲回答:“還沒有,但是正準備睡,你這會打來是有什麼事嗎?”
聽筒裡傳來一聲輕響。
周念聽著他像是在撥弄什麼玻璃瓶子的瓶扣,隨後聽見他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腔調,懶聲道:“也沒什麼事,讓你明晚出來。”
“明晚?”周念有點疑惑,她和他幾乎從沒將見麵時間約在晚上。
鶴遂低低嗯了聲。
周念不是很習慣晚上出門,她一直都很怕黑,尤其那次夜晚在深巷中經曆過他的生死一線後,對黑暗的恐懼更上一層樓。
或許是察覺到她的猶豫,鶴遂好聽清鬱的聲線從聽筒裡傳來:“帶你去看螢火蟲。”
周念內心一喜,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我想看螢火蟲?”
寂靜深夜,沒有開燈的房間裡。
沉默持續好一陣。
隨後,周念在氧氣稀缺的被子裡聽見他低低道:“上次你提過一次。”
那不過是她隨口提的。
周念更驚訝,差點沒壓住自己的聲音:“我就隨便說說而已。”
鶴遂想也沒想地回答:“可是我當了真。
”
臉頰在微微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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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溫吞地說:“那……那明晚我們在哪見。”
“你不是怕黑?”
鶴遂語調淡淡,聲色卻溫緩,“明晚我來接你。”
周念翹了翹嘴角:“好。”
掛掉電話,周念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從被窩裡鑽出來。
一張小臉又潤又紅,眼裡儘是羞赧的浮光。
她在想,鶴遂總是一副萬事不掛心的慵懶樣,但他會記得她怕黑,也會把她隨口說的一句話放在心上,並付諸心動。
他從不和她說什麼好聽的話,話最多的時候都是在逗她。
永遠是個行動派,萬事不用說的,隻用做的。
沉默寡言,卻靠譜得讓人格外心安。
-
隔天晚上,臨近出門時,周念帶上素描本和幾隻鉛筆以及橡皮擦,把它們裝在白色帆布包裡。
挎上帆布包,等鶴遂發來微信說他到了,才關燈出門。
打開門後,周念發現,她和鶴遂竟然默契地都穿了純白色。
她是白色連衣裙,他是白色短T。
“我們都穿了白色。”周念用這個作為開場白,有些害羞地說,“像不像情侶裝。”
鶴遂抬起眼瞼,掃周念一眼,吊兒郎當地笑道:“少占我便宜。”
周念:“……”
懶得理他。
她瞪他一眼,然後抬腳跨過門檻,轉身把門拉來關上。
在周念關門的時候,鶴遂伸手取下她肩上的白色帆布包,動作懶散地將包往後一甩,搭在自己的肩胛骨上。
鎖好門,周念轉身:“我們去哪看螢火蟲。”
鶴遂轉了腳尖:“跟著我走。”
“哦。”
夜色深濃,月色從四麵八方湧來。
超過晚上十點的小鎮是少有行人的,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並肩走在一起,不怕被人看見。
月光也將兩人的影子拉至重合,再同幅度地往前流動。
這個時間點,鎮上少人也少燈,走在哪裡都是黑燈瞎火。
鶴遂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他的手腕微微一斜,讓光束始終固定在周念的腳尖前。
周念盯著那一束光線,感受到身旁鶴遂的氣息,突然就覺得黑暗似乎也不是什麼太可怕的東西。
“哦對,我要給你說。”周念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次在病房給你畫的那幅畫得獎了,金獎。”
鶴遂留意著那束光線的固定位置,問:“金獎是最高獎項麼。”
周念輕輕嗯一聲。
“恭喜你,周念。”鶴遂語氣雖淡,但的確是真心實意,“對你來說,拿金獎應該很容易,你值得。”
“拿不拿獎什麼的,我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我媽希望我拿獎。”周念語氣變緩。
聽到這裡,鶴遂腳步一頓,很快又恢複如常,他淡淡道:“彆做你媽希
() 望你做的事情,
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周念聞言一怔,
想了半天,才說:“可是我從記事起就開始畫畫,我不知道我除了畫畫以外還能做什麼。”
鶴遂:“除了畫畫,你還喜歡什麼?”
沉默下來。
周念想問題時走不快,腳步越來越慢。身旁的長腿為了配合她的步調,也越來越慢。
想了一會兒,她說:“我想成天和貓貓狗狗待在一起。”
聊到這個話題,周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