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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林詩音、傅紅雪、楚留香三人,仍然住在冷香園的那個小院兒之中。
冷香園的溫泉很不錯,天然溫泉。
當然,在古代說什麼天不天然的,其實都是廢話,這裡也沒有人造溫泉。
這裡的菜也很是不錯,光是早點,也能翻出十七八個花樣來。什麼杏仁燒茶、鴨子肉粥、山藥糕、棗泥酥、熏肉的千層酥、用的是乾建蓮熬了的蓮棗湯、菱粉糕、山藥糕、雞油卷、鬆仁鵝油卷等等。
這其中有些東西味道倒是平平,就說那山藥糕吧,無非就是取一個口感上的細膩濕潤,論起味道來,倒真不如去自助餐廳吃的那藍莓山藥。
楚留香想了想,覺得這藍莓山藥做起來倒是相當容易,就是缺少原料,現在哪裡來的藍莓?
好在桌上正好擺了一盤黃澄澄的金桔看果,他瞧了一眼,隻覺得或許用金桔醬也行——與藍莓醬一樣,都是甜中帶酸。
於是這於吃喝玩樂上格外擅長的浪子就吩咐了小丫頭:“把金桔去了那白絲熬煮,多加些糖做成醬,在把這山藥蒸了,壓成細細的泥,放在小盅裡在外頭涼上幾個時辰,如今,再把金桔醬澆在上頭。”
小丫頭問:“金桔醬……是做成渴水那樣麼?”
楚留香笑道:“倒也不用那麼稠,去問問你們大師傅吧。”
說罷,塞了一塊銀子給她,又順手給了她一塊巧克力,小丫頭喜笑顏開地走了,先是去了趟廚房,又自己躲起來去細細端詳那英俊客人給的小點心。
外頭包著一張鮮豔的紅紙……摸上去細膩非常,不似是她所見過的任何一種紙,上頭還寫著字呢,不過小丫頭不認字,隻依稀認得“香米”兩個字,也不知前頭那個字是什麼,她小心翼翼的撕開了那張紙,瞧見的便是一個褐黑色的東西……這瞧起來倒是像什麼藥丸,但比藥丸香好多。
有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
小丫頭嗅了嗅,小心翼翼地掰了一點,放在嘴中。
過了一會兒,她的臉上紅撲撲的,開開心心地從角落吃獨食出來了,這塊奇怪香甜的“什麼香米”她沒吃完,打算留著,每天吃一點兒。
這奇異的甜味帶給了小丫頭一點雀躍的快樂,也帶給了楚留香一些快樂,那就是分享的快樂。
他這次回來還帶了不少巧克力——當然不是秦蔻喜歡的那種精品巧克力,那種東西就和她喜歡的美式咖啡一樣,有著極其複雜的風味輪,但是入口的第一個瞬間,要麼酸、要麼苦,反正風味不好品。
他帶的就是一些很甜的巧克力糖果,那種包著堅果的巧克力蛋啊、底下有一層脆脆的米的脆香米呀、還有巧克力威化,拿來分給街上的小孩子們。
這些在街上流浪的小孩子們,能活到明年春天的又能有多少呢?
他自己就流浪過,胡鐵花、姬冰雁也流浪過,一點紅在被薛笑人收養、訓練成殺手之前,也曾是個在街麵上流浪的孤兒,他有一次
不經意之間談起過,當初之所以跟著師父走,也就是為了兩個饅頭。
楚留香在吃早飯。
一碗鴨肉粥熱滾滾的下肚、熏肉千層酥吃了三個、杏仁燒茶喝了一盞、棗花酥的味兒也好,比現代吃到的要好吃不老少。他不由地想:要走的那一日,就多叫一個食盒帶回去吧,反正也不費事的。
吃罷,他輕巧地躍上重重屋脊,感受腳踏在瓦屋上時那種細微的鬆動感,這是車水馬龍的大城市所沒有的,在這裡,他可以儘情的施展自己的輕功……第一天來的時候,他跳上屋頂前甚至還下意識地去找了一下攝像頭的位置,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越過幾條街,便聽到有孩子稚氣的聲音:“您老人家來啦!”
楚留香:“…………”
楚留香嚴肅地糾正道:“我並不太老。”
……對於這些最大也就十一二歲的小孩子來說,或許大人們都是叔叔級彆、老人家級彆的吧。
幾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吐了吐舌頭,歡快地改口:“大哥哥!大哥哥!”
楚留香:“…………”
這大哥哥叫的也感覺很詭異。
算了。
他微微一笑,袖子一揮,糖果就落入了孩子們的懷抱,楚留香抱起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帶著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浪兒,去城北的一家成衣店了。
——流浪的孩子最怕冬天,冬天容易凍死。
所以他剛來這城裡的第一天,處理完了李園的事情,瞧見了這群小子的時候,便帶著他們去了成衣店,定做了十幾套棉衣給他們。
但這樣還不算完的,像這個樣子、無父無母無族人的孩子,那就是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存在,楚留香過幾天就是要走的,很有可能他前腳剛走、後腳這收了錢的和氣老板就翻臉不認人,連棉衣都不給他們……所以,他多給了這鋪子一些錢,叫他們趕工,今日就得叫孩子們穿上新棉衣。
穿上之後呢?事情也還沒完。
雪天,城中的流浪漢多擠在城外廢棄的沈氏祠堂裡,沈氏從前也是江湖名流,沒落之後,他們家的祠堂因修建的堅固,冬日裡不會被大雪壓塌,後來就成了城中流浪之人聚集的地方。
這群孩子自然也住在裡頭。
年紀小、身上又穿著嶄新的棉衣,那想也不用想,就是一個被搶的份兒。楚留香做事一向周到,因而昨日便去了沈氏祠堂一趟,玩了一出“背後有高人撐腰”的戲碼,隻是這樣的戲碼,怕也隻能頂一時的用。
流浪的孩子想要活下來,本身就要比旁人更加堅韌、也更有本事,他們是沒法子靠彆人的,假如有一個人說,我給你兩個饅頭,你跟我走,從此包你能吃飽……那他一定是想收取比兩個饅頭要大得多的代價。
一點紅的前半生,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