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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雖然說來對一點紅很不厚道,但宋甜兒的廚藝的確勝過一點紅良多。秦蔻覺得粵省的人是有什麼地域天賦在的,就這道白斬雞,做法看著很簡單,但往往是這種越簡單的東西才越考驗人。
秦蔻認為紅哥再多做十年飯也不大可能做出這種程度的白斬雞來。紅哥做菜很家常,但宋甜兒就像個廚藝大魔王,拿去粵省直接開店估計都能傲視群雄……
不過一點紅技不如人,卻也沒什麼感覺。
一點紅不討厭做飯,相反,因他的前半生實在太顛沛流離、失魂落魄,所以極其的珍惜這種對於這種旁人來說唾手可得的安寧。
偶爾,他躺在這充滿馨香與冷氣的房間裡睡著時,還會忽然在夢中回到那些九死一生的過去。
然後他會驟然驚醒,渾身冷汗,看到秦蔻窩在他懷裡安安穩穩地睡著的,慢慢地平靜下來,又忍不住要抱她抱得更緊一點。
還有他睡覺,一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立刻清醒這件事。
這敏銳程度其實很反常的,尋常武林高手完全不可能敏感到這個程度。
要知道,江湖上那麼多殺手,一大多半都是靠旁人睡著或者喝醉的時候一刀了結了人,倘若江湖上人人都那麼容易醒,這種暗殺方式多半是沒有用的。殺手們隻能另辟蹊徑,和一點紅一起,走“把你們都鯊光就沒人知道是我乾的”這種路子。
這種極度反常的敏銳,除卻一些武功極高的人之外,都是自小苦功夫練出來的。
至於怎麼練,一點紅不是很想回想。他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鞭子抽出來的傷痕就是因為這個得到的。
所有的這些,秦蔻渾然不知,一點紅也根本沒打算把這種事說給她聽。
因此秦蔻時常煩惱他願不願意就這樣洗手作羹湯,他自己卻很明白,他太珍惜現在的生活,也太願意就這樣生活下去了。
這種平靜的、鬆弛的生活。
所以他雖然沒那麼熱愛做飯,但其實也蠻樂意承擔起這件事的,正巧,秦蔻不愛做飯,兩個人極為互補,契合極了。
這一頓飯,大家都吃得很滿足,秦蔻還拿出了酒來喝。她這裡沒什麼珍藏幾十年特彆名貴的好酒,但勝在花樣很多,品質也都很不錯。
按理說,吃大閘蟹這樣寒涼的食物,是要配溫好的黃酒喝的,不過今天蟹多人也多,平均分下來一人就兩口……實在沒必要為了兩口蟹粉麵專門去溫一回黃酒。
她就從冰箱裡挑挑撿撿,取了幾隻白葡萄酒。
這些酒一般她也不會特地拿來配餐,都是晚上睡前喝,秦蔻自己是不大喜歡乾型葡萄酒的,欣賞不來那個味道。這幾隻都是甜型和半甜型,酸甜適中,清新明亮,味型的描述聽起來都讓人很容易聯想到很甜的東西:芒果啦、蜂蜜啦、柚子啦、蘋果啦、黃桃啦……
冷血和無情平時都不大愛喝酒,對酒沒什麼特彆的研究,隻覺得這酒液清冽,竟不需要特彆的去篩酒,又聽聞是葡
萄釀造的,便覺得有些新奇——畢竟在他們的印象之中,葡萄酒都是閃動著紫紅色寶石光澤的模樣。
喝起來——喝起來感覺甜甜的、酸酸的,回口都是一股芬芳的味道,但是勁兒卻不小。
再看秦蔻,麵色如常,一口接一口的飲酒。
冷血不由覺得她酒量實在出色,是個豪傑。
但這也是因為他們所處的那個年代隻有發酵的低度酒的原因啦……
楚留香和陸小鳳在現代呆的時間很久,這點度數的小甜水根本不放在心上。
宋甜兒這會做也會吃的大廚就不一樣了,她的角度比所有人都更專業,喝一口,搖晃酒杯,品一品,再搖晃一下酒杯,得出結論:“這酒總覺得更適合配味道稍重一些的菜,像鹵菜那樣的,或許配生醃會更好呢!”
這專業的!
秦蔻知道那種米其林的法餐,的確會根據不同的菜色來搭配不一樣的葡萄酒。米其林餐廳她其實吃得不少,不同的餐酒搭配也的確嘗過不少,不過她這種純吃東西不愛多做功課的食客,實在也品不出其中的妙處來。
在座各位裡無人能有宋甜兒這樣對美食獨到的見解,宋甜兒當然也不大在意,隻又轉而說起了新鮮的海鮮做成生醃之後的那種獨到美味。
生醃這一種東西,吃就要吃個最新鮮,X市在內陸,與大海的關係基本等同於沒有關係。這兩年潮汕生醃成了網紅食品,連X市其實都有賣的,秦蔻路過的時候去瞧過,對那些店主人說什麼“海鮮都是空運過來的”
這種說法不置可否,反正是不信。
宋甜兒就說:“那沒事!這樣,過幾天讓我們楚大少下海去撈魚蝦蟹,撈上來之後我做成生醃,給你送來,你配著這個酒再試試呢。”
楚留香從盜帥降級成專業漁民,居然也渾不在意,還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隻笑道:“阿蔻放心,我撈的東西絕對最新鮮。”
秦蔻有點心動,又怕吃了拉肚子,左思右想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說:“好呀,那我等著吃好吃的啦。”
陸小鳳忽然噗嗤一聲笑了,揶揄秦蔻:“吃個生醃都要思前想後這麼久,我看我要把你拐帶回江南,那難度可不小。”
花滿樓笑了起來,卻也不說話,隻舉起酒杯。
大家又碰了一杯,淡金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輕輕搖曳起來,白花、蘋果與黃桃的芬芳在酒液中被蕩起,又被人喝下肚去。
號稱從不喝酒的傅紅雪早在秦蔻這裡打破了這原則,現下對酒根本也沒什麼排斥了,和眾人一起碰杯。
不過氛圍組開始歡呼的時候他還是閉著嘴沒加入。
唯一不能喝酒的是未成年人阿飛,他端著個高腳杯,高腳杯裡盛著半杯冰涼雪碧,毫無違和感的混入。
真是完美的一餐。
酒足飯飽,秦蔻超級滿足,依偎在一點紅懷裡,摸著自己的肚皮,感覺自己就很像是這個時節的大閘蟹,肚子滾圓。
她噗嗤一聲笑了。
一點紅垂頭看她
,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低聲問:“你在笑什麼?”
秦蔻就悄悄地把自己的這個聯想告訴了一點紅。
一點紅:“…………”
秦蔻:“哈哈哈哈哈。”
一點紅:“…………”
秦蔻:“……這話有那麼奇怪麼?你的神色好古怪。”
其實他的表情在其他人看來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根本和平時就沒有半點區彆,但是秦蔻和他乃是全世界最親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