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知道她的動作不亞於鴕鳥把頭埋在沙地裡,但她實在無法想象和淩守夷同時睜眼在一張床上醒過來。
沒著急回湘水村,夏連翹落在瀟湘大澤附近的一處水潭前,看了眼潭水中的倒影。
還好,看起來沒什麼蹊蹺,也不像三流小說裡描寫的那樣什麼媚眼如絲,柔若無骨。
就是小腹實在漲得難受,好像有一把暗火在熊熊燃燒,下丹田內陽氣充盈,真氣充沛,燒得她臉紅得像從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裡跑出來的。
奇怪的是這一路上並沒有遇見什麼妖邪。往常總會遇到的一些草精小妖,今天看到她就像看到什麼瘟神一樣,紛紛避讓。
這些草精小妖從前再頑皮不過,不會害人,但喜歡做些惡作劇,惹得過往旅人不厭其煩。
此時看到她竟然都像見到鬼一樣,從草叢裡探出一個頭,又飛快地溜回去。
因為羞恥,這一整天夏連翹都在外四處遊蕩,沒有回湘水村,在跟淩守夷離開之前,她就給白濟安和李琅嬛去過信,倒也不用擔心白李二人找不到她而擔心。
直等到天色擦黑,她這才像做賊一樣悄悄摸回孟家小院。
-
淩守夷眼睫微動,緩緩從睡夢中醒轉。
自出生伊始,他幾乎就沒睡過什麼覺,常以打坐代替睡眠。這是個出乎意料的,黑暗甜美而漫長的夢境。
淩守夷怔了好一會兒L,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眼前飛快地掠過昨日一幕幕,竟讓他不敢再細想,半晌,才勉強將思緒抽離。心裡卻泛起一陣很微妙的奇異的充實與圓滿。
他轉過臉本想去尋夏連翹。
淩守夷微抿薄唇,料想她必定羞恥、不安,甚至於恐懼惶惶,正欲溫言安慰幾句,卻不料,目光所及之處,寒玉床上空空蕩蕩,早已空無一人。
淩守夷呼吸一滯,整個人如遭雷擊,怔在原地。
空蕩蕩的寒玉床上,隻有他一人,若不是回憶太過鮮明,他近乎認為這隻是他所做的一場夢。
-
一道遁光當庭而落,夏連翹抬頭看了眼眼前這三間大屋,兩間小屋,都已熄燈,不由輕輕鬆了口氣,正要入內,夜風吹動流雲四散,雲開月現,一道冷冷清清卻壓抑著惱怒的嗓音冷不丁地在院中乍起。
“為什麼要跑?”
夏連翹一個激靈,震愕地看向身影的來源。
少年白衣道人不知何時正垂眸站在桂花樹下,看起來已守株待兔多時。
蹲到她,淩守夷雙眼緊緊地攫住她的視線,目光清冷銳利,如冷浸的月光。
夏連翹不自覺往後倒退一步,怔怔,“你、你還沒休息?”
淩守夷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麵色難看地望著她,“倘若你是怕我——”
話音未落,夏連翹就預見到他的未儘之言,忙出言打斷:“我不用你對我負責!”
淩守夷一句話沒說完,淡抿著薄唇,眉間
飛掠過一點慍色。
他從未在他人身旁這般沉穩地入睡過,
又有誰知曉他一睜眼看到她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內心的震動和惱怒。
“我也知道我睡完就跑的行為是有點兒渣。”夏連翹糾結。
被人逮了個現行,
也隻能硬著頭皮解釋了,“但你又不喜歡我,我們兩個睡完就一彆兩寬,各生歡喜不行嗎?”
淩守夷沒吭聲,夏連翹越說越心虛,飛快地抿了抿發乾的唇角。
她也不想淩守夷因為這件事對她負責。
淩守夷不帶任何感情地兀自重複,“一彆兩寬,各生歡喜?”
“真的,”為了表示自己絕不是那種有第一次情節,死纏爛打的女人,夏連翹豁出一口氣,舉天發誓,“我之前談過十七八個的!”牆頭紙片人。
“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淩守夷垂眸,反問,“十七八個?”
夏連翹奇怪地看著他,總覺得淩守夷的態度好像有點兒奇怪,不喜不怒,秀美冷淡的姿容不含任何感情。
怕淩守夷不信,夏連翹想想,又添了一把火,“我之前是對你有些好感……畢竟傷心契也做不得假,但這一夜下來之後,我也沒之前那麼喜歡你了,你不用怕我要你負責。你可以專心繼續修你的大道——”
這話其實算不得假。
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真的和淩守夷有過這麼難以啟齒的一晚之後,她反倒看開不少。
而且,她真的很怕淩守夷對她負責。連翹迷茫,她曾經喜歡過淩守夷不假,可是她從未想象過和他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甚至共度餘生。
畢竟她之前試探過他的想法,他們的擇偶觀和價值觀全然不同。
或者說,她其實更享受她喜歡他的這個過程。就像義無反顧地隔著次元壁喜歡紙片人,有時候當然也會失落於不在同一個世界,但熱情一旦退卻,出坑也比想象中容易許多。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道德綁架淩守夷,不想勉強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淩衝霄?”他還沒回複她,她奇道。
“沒什麼。”足足頓了好一會兒L,淩守夷才緩緩抬起眼,沉黑的眼靜靜地看著她,如水中的沉玉,清寒透骨,嗓音一字一頓,仿佛刻意念出,“隻是我自取其辱。”
什麼自取其辱?
夏連翹真的傻了。
淩守夷的反應終於讓她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可少年卻完全不給她出言開口的機會,毫不猶豫地轉身回到屋中。
脊背清峻挺直孤傲如被大雪覆壓下的青竹。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