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駒高中,鬆本清張的母校之一。

清張本來是不想參加任何類似座談會、宣講會一類性質的大型聚會的。

在早期,為了感謝出版書籍的大賣,禪院研一幾乎是按著清張的腦袋,讓他出席了九州地方的簽售。

之所以把簽售地點定在福岡、長崎、宮崎、衝繩這種並不算是日本中樞的南部地方……因為當時在網絡上統計的人數實在是太可怕了。

要是把地方定得偏遠,在工作日會來的人應該會少很多吧——當時的鬆本清張是這樣想的。

然而事實無情地嘲笑了清張的妄想。

好多人啊——

空氣中明明全是布置好的自然香氛,可清張在呼吸間隻聞到了「人類」的氣味。身邊還有如死神般死盯著他不放的研一君,「再簽一本,就一本」的低語他聽了整整一個禮拜。

「對不起我真的不會再拖稿了,請不要在用這樣的方式來填滿我的行程,研一君,拜托了!!!」

鬆本清張發出了如此的哀鳴。

在那之後,在清張的強烈主張下,禪院研一姑且滿足了他的要求。

所以在違背了「我不會再拖稿了」這樣的約定後,編輯先生冷酷地把座談會的邀請擺了上來。

其實還有寬政大和東大的邀約,但鬆本清張深諳在大學容易出現的各種「意外」。

畢竟是大學嘛,寬政大其實還好,但類似東大這樣的政治搖籃,清張是一點也不想踏足。

光是想象那些蜂擁而至的媒體就夠頭疼了。

國中就好!我們音駒高中也是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優秀學校!

鬆本清張此時正走在音駒高中的林蔭道上。

“和之前完全沒變啊,誒,不是捐過一大筆錢嗎……用在圖書館上了?哦哦哦,不,沒有質問的意思,請不要緊張。”

他端著冰咖啡,對跟在身旁的接待人笑了笑。據說是空出時間來特意招待他的老師不自覺避開了眼神,沒有和這個已經很久不出麵和讀者見麵的老師對視。

“亂步——你要是實在很困的話乾脆回去睡覺,搖搖晃晃根本站不穩嘛。要是真的暈倒的話我也會負連帶責任,一起挨罵的!”

清張回過頭,朝走在後麵屢次險些撞上樹的江戶川亂步說道。

“你有聽到我說什麼嗎?”

“你居然這麼能熬了……”江戶川亂步打了個哈欠,用帽簷蓋住對於現在的他而言算得上刺目的陽光,“因為保持良好作息而略遜一籌,這也太耍賴了。”

“在這種地方勝負欲這麼強乾什麼……”

“嗬嗬,這是避免以後被你拿來當作攻詰法寶的必要行為。”

“——看路!你怎麼又差點撞樹上!”

“都說可是差點……你那個可惜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那個……”接待員小聲插話,“要不要請江戶川先生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座談會原定時間會持續三個小時……”

“我怎麼會錯過清張可能出醜亂說話的機會。”亂步挺胸抬頭。

“閉嘴吧,亂步。這句話我會原封不動還給你的,就在你從椅子上栽倒下去緊急送往醫務室的時候。”

“勝負欲強的到底是誰啊?”

“唯獨你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

接待員又有些插不上話了。

接到鬆本老師要來的消息後,他早在一個月前就做足了準備。

按照以前為數不多的慣例,和鬆本老師一起來的應該是禪院研一才對。

禪院編輯幾乎打點了鬆本老師的所有日常起居,這是圈子裡都知道的事實。如果沒有這個編輯在平時費心照料,鬆本老師完全是寫出故事後就撂擔子不乾的那類任性作者。

在編輯不在的時候,老師曾經幾次偷偷溜出簽售會現場,這種事情也是發生過的。

所以在臨時接到禪院研一來電,表示鬆本老師會獨自前來的時候,接待員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完蛋了。

這該不會是一種委婉的措辭吧,「請你們做好大禮堂學生憤怒抗議的準備」,這才是編輯先生想要表述的內容?

持有這樣寢食難安的心情,接待員一大早就等在了音駒高中大門口,隻祈願著能等到鬆本老師。

就算是打算半途離開也好,至少讓他見上老師一麵吧!!!

見是見到了,接待員鬆了一口氣,而原先準備好的那些話全部被大腦自主清空了。

鬆本清張就和雜誌上偶爾刊登過的照片那樣,是一個光從外表完全判斷不出年齡的老師。

過肩的淩亂墨色頭發被束成小辮,虹膜異色被擋在黑框眼鏡後,削弱了翠綠和蒼藍的奇異觀感。

他的五官明明不屬於幼態的一類,出現在那張蒼白得過分的臉上時,卻呈現出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麵容。

看起來好小啊……

不過早在鬆本清張出道開始,因為他年齡的爭論就從來沒停止過。

一部分人認為他的年紀太小了,所獲的的讚譽和本人的閱曆完全割裂,一想到寫下這些故事的是一個毛頭小子,那些批判的文字也缺失了一部分力度。

另一部分人則認為文字是沒有年齡之分的,即使他所寫的不是傳統文學,稚嫩的外表又怎麼樣,需要關注的重點又不在那裡。

創作新星誕生於無名,又是一副很容易受人喜歡的長相,這自然就成為了能被拿來當作「議論」的話題。

如果不是禪院研一有意遏製出版社對於這方麵的宣傳,說不定還會出現更誇張的讀者和反對團體。

就這樣吵了幾年,等到鬆本清張因為獲獎而再度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時候,他們發現……這個人怎麼還是那副樣子?

而真的站在他麵前的時候,和照片的觀感竟然是完全不一樣的。

也算是見過世麵的招待員罕見地緊張起來,捏著宣傳單的掌心全是汗。

他一直不敢和鬆本老師對視,明明對方十分隨和,一點架子也沒有。穿行在校園完全融入了這群學生裡,甚至比那些早熟的高三生看起來還像學生。

可怎麼說呢……有種很奇異的感覺。

向上看是無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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