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秋意泊卻知道概率不大,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誰做了皇帝,總不能不要勢力龐大的地頭蛇。秋家屹立千年不倒,也不是就經曆了朱明這一朝,更不是全靠他們幾個修仙的老祖,曆史上有一位叫做阿鬥的名人已經證實了這一點,扶不起來就是扶不起來,當爹的是皇帝都沒用。
但……萬一呢?
朱明國一國國祚算下來也有**百年了,底蘊真不算差了。能讓昏庸的皇帝繼位,其原因很簡單,畢竟是皇位更迭的大事,隻要中間出些意外,什麼聰明的全內鬥死完了、皇帝年邁突然就昏庸了……意外可太多了,一個大權在握的皇帝,隻需要幾年的時間就能把國家揮霍一空。
他老秋家族長的位置,恐怕也跟皇帝區彆不大了,要也有這麼一樁意外,結局可真不好說。
這麼一想,秋意泊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其實不算是太在乎老秋家,因為隻要他活著,他哥活著……秋家就不算亡,那些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說實些的……這麼多代過去了,還能與自己有多少血脈是相同的呢?
他不在乎可以,可是他在乎的人在乎,所以他也有些緊張了起來。
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他現在立刻離開,這條路是鏢師們走慣了的,也沒有多大的問題,不是說少他一個就走不下去了,可他又有些不舍得——他其實有些厭惡這個消息,因為這個消息,他似乎又回到了要奔波的日子裡去。
秋意泊低垂著眉眼,篝火在他眼中跳躍,映得他的麵容都跟著明滅不定了起來。
厭惡歸厭惡,秋意泊還是決定明天一早就直接告辭離開。
“哎?外麵是不是下雨了?”忽地有一鏢師問道。
眾人下意識往外看去,果然天空已經下起了牛毛般的細雨,一眾鏢師自覺放下了手裡的食物酒水,呼啦啦地衝到外麵去給貨車蒙擋雨的油布。東西太多,光靠鏢師手裡的納戒也塞不下,況且這些布料、藥材加起來還沒有一個稍微容量大一點的納戒來的貴重,所以寧願一路用馬拉著翻山越嶺。
秋意泊也想出去幫忙,武進見到了便招呼了一聲:“真人你坐著就行了,他們很快就好了。”
秋意泊點了點頭,繼續烤自己的鬆茸吃。外麵的雨在他們出去蒙布的短短幾個呼吸內就成了瓢潑大雨,一眾人被淋了個猝不及防,回來時跟個落湯雞一樣。反正隊伍裡沒有女修,眾人也就無所謂了,一個個脫個精光,乾脆順道在雨裡洗個澡,洗完澡就溜著鳥就回來了。
這會兒是不是斷袖就很好分辨了,鏢師裡頭是斷袖的好歹給自己圍了一塊布,並且大大方方欣賞兄弟的鳥,其他愛紅妝的就赤身裸-體的開始比起誰的鳥比較大。
秋意泊看得目瞪口呆,怎麼說,雖然他是基佬,但是作為一個潔身自好的基佬,陡然看見了還是有點……辣眼睛。
秋意泊時常覺得自己和其他基佬格格不入,他是否能欣賞主要是看臉。
雨勢越來越大,天空中陰雲重霾,過了好一陣,見很多人根本沒有穿衣服的意思,秋意泊提醒了一句:“都把衣服穿起來,有人來了。”
“啊?哦!”
“多謝真人提醒!”
一眾鏢師這才手忙腳亂地把衣服穿好了,沒一會兒果然是來了幾個戴鬥笠的修士,鬥笠寬廣,掩去了他們大半的麵容,他們到了破廟前見裡頭有這麼多人,便有些躊躇不前。其中為首的女修一拱手:“路過此地,雨大難行,不知可否借貴寶地避一避風雨?”
武進揚聲道:“都是過路人,道友不必客氣,請。”
女修道了一聲謝,這才領了人進來,武進等人則是騰出了角落一塊空地出來,讓他們休息。秋意泊心道也是最後一晚了,一路同行,多虧武進、周全等人忍讓了他一路,請他們吃頓好的……他納戒裡還有不少狂林鹿肉,都是築基期的,剛好能讓他們享用。
女修隊伍中有一個少女,看著最多隻有十一二歲的模樣,她伏在為首女修的膝上,一雙水靈靈地眼睛好奇地到處看,沒一會兒就鎖定在了門外,小聲地道:“娘,外麵的油布飛起來了……”
都是耳聰目明的修士,眾人一看見外麵貨車上的油布確實飛起來了,那裡頭全是絲絹,這年頭的絲絹可不比現世,過一兩次水顏色就掉的不能看了,哪怕是修真界做出來的也差不離多少。秋意泊見狀屈指一彈,用禁製將門外的貨車和馬匹都籠罩了起來:“行了,大半夜的,彆折騰了,都坐下吧。”
鏢師們一看就樂了,對秋意泊抱拳道:“有勞真人了!”
還有人問:“真人,你不介意你方才怎麼不用禁製?就看我們被雨澆成落湯雞啊?”
秋意泊挑眉,十分嫌棄地說:“我看你們還挺樂在其中的?”
眾人都笑了起來,周全將烤好的食物送了些給角落裡的那群人:“多謝小仙子提醒!這些吃食不算精致,但都是剛剛烤好的,道友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
小姑娘仰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見她點頭這才歡歡喜喜地從她膝上起來,“真的都給我嗎?”
周全手裡有兩盤食物,一盤水果多一些,一盤烤肉多一些,周全道:“愛吃哪個就挑一盤吧,還有一盤要留給真人。”
倒不是周全失禮,畢竟出門在外,總是要小心為上,所以才準備了兩盤食物,讓他們挑一盤,剩下的給秋意泊,也算是表示食物沒有毒的意思。
“真人是誰呀?”小姑娘又問道。
周全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坐在另一個角落單獨一人的秋意泊:“那位就是柏真人,是金丹期的前輩。”
“金丹期就是真人嗎?”小姑娘歪著頭問周全,周全點了點頭,她又歡歡喜喜地道:“那我娘也是真人了!”
女修無奈地看了自己女兒一眼,接了那盤肉多一些的食物,隨即道:“小女無狀,道友勿要見怪。”
她本是掩蓋了自己的修為,哪想到叫女兒一口叫破了。
“無妨的。”周全也不以為意,禮數周到了就將另一盤水果多一些的給了秋意泊,其實這一盤本來就是打算給秋意泊的,無他——他們烤的肉,秋意泊嫌不好吃。
秋意泊隨意挑了個樹莓往嘴裡一扔,酸甜的汁水迸濺了出來:“既然凡間起了戰亂,那我明日先行一步,不與你們同行了。”
“哎?”周全訝異地回了一聲,隨即也點頭道:“真人既然放心不下,早些去也好,不過有些事情要和真人說清楚,這路才走了一小半……”
秋意泊笑著打斷道:“你們那點靈石我也看不上,不用結給我,兄弟們拿去喝點酒就是了。”
周全疑惑地說:“還挺多的,真人你真的不要?”
“不用。”秋意泊點了點頭,扔了一頭狂林鹿出來:“今天晚上也算是踐行,回頭若有緣分,燕京再會,這是我之前在鹿野林裡獵來的,一道吃一些吧。”
狂林鹿一出現大家都注意到了,築基期的妖獸,雖然已經死亡,但依舊保持著剛死的時候那種靈氣,不見血腥也就算了,居然還有一股隱隱約約的奶香味。狂林鹿所在可是鹿野林的深處,又是成群結隊出現,尋常金丹修士都不敢去單挑上千頭築基期的狂林鹿,故而也沒人認得出來這是什麼。
聽得秋意泊此言,不少人都說:“真人,你彆急著走啊,大不了我們走快點就是了!”
“就是!”
秋意泊搖了搖頭:“家裡親眷多,有些放心不下,還是早點回去看一看比較好。”
眾人聽他說到這裡也知道沒有什麼好勸的了,血脈親族與宗門等同,哪裡是這麼容易勸的?要是輪到自己遇到這種事兒,彆人勸自己彆回去救自己家人,那真是頭也給他打飛了!
周全看著那一整頭狂林鹿,連話都不會說了:“真的、真的給我們?”
這一頭鹿大概有兩三百斤的樣子。
秋意泊笑道:“怎麼,還有假的不成?”
周全還未說話,一眾鏢師就歡呼了起來,“多謝柏真人!”
“真人你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啊!”
“今天有口福了!”
因著今晚有外人在,秋意泊也不打算給他們留下以後再吃,狂林鹿的身價還是很高的,被人認出來難免有人動心,不如今日讓他們都吃了,他在這裡看著讓他們煉化,也無人能在他麵前做什麼妖。他彈出了一朵極光金焰,火焰起初隻有一星,卻在沾上狂林鹿的時候化作了一個明亮的火圈,像是麻袋一樣將整頭狂林鹿都包裹住了,下一瞬間火焰便隨風而散。
眾人先聽見呲啦一聲,像是肉類進了滾油,緊接著淺褐色的肉露了出來,堪稱霸道的濃鬱香氣撲麵而來,惹得眾人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秋意泊拋了一把匕首過去:“自己切。”
鏢師:“真人你就不能幫我們分好?”
“不能。”秋意泊淡淡地說:“你們也配我伺候?也就是怕你們烤壞了好東西才出手幫你們烤一烤。”
“噫,真人真是口不對心。”
“得了,真人我跟你說,現在你就是抽我一耳光我都不生氣。”
秋意泊輕笑了起來:“既然知道還不快吃?跟我客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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