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會很長,沒那麼輕易結束。

秋意泊深吸了兩口氣,不就是春閨秘卷嗎,有什麼丟人的,難道金虹師叔就沒看過嗎?按照年齡來說,金虹真君看過的絕對比他多得多!

這麼一想,秋意泊又覺得好了起來。

金虹真君笑夠了,又提起方才說的同行的事情,問道:“你在燕京的事情結束了?”

秋意泊道:“差不多了,再等幾天,這等小事也不必通報宗門,師叔懶得動就跟我一道去一趟望來城,或者師叔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我們約好了在那裡見麵。”

“長生,你有沒有什麼地方想去的?”金虹真君問道。

“我倒是沒有……師叔,你的本命劍給我。”閒著也是閒著,趁著桌上的工具還沒收起來,秋意泊取出了一排油膏,金虹真君聽了隨手就將自己的本命劍拋給了秋意泊,秋意泊接了一看,發現不是曾經見過的那一把靈光劍,而是一把接近於當年他煉製的‘生字劍’的法劍,劍身似是以純金鑄造,其上波光粼粼,又飾以紅寶珠玉,端的是錦繡燦爛,宛若一件藝術品一般。

“劍若其人。”秋意泊兩指在劍身上抹過,隨著一抹殷紅顯現,法劍上光暈流轉,那一抹血跡如同美人回眸,豔得觸目驚心。秋意泊眉目微動,沒想到自己的手指這麼容易就被割破了:“是一柄好劍。”

“我當是你誇我了。”金虹真君揚唇低笑:“小心些,它脾氣大得很。”

“自古美人,就沒有脾氣小的。”秋意泊屈指一彈,劍身發出了一道輕鳴,猶自震顫,末端卻如同靈蛇一般,陡然卷起,纏在了秋意泊的手腕上,秋意泊看著從縫隙中流出的鮮血,不禁接了一句:“這也脾氣太大了一些。”

如果說溫夷光是天生劍骨,秋意泊就是天生劍骨的異化版——俗稱對劍萬人迷。自小到大,凡是有靈性的劍,鮮少有對他這般不客氣的,區區幾息,就在他身上開了兩道口子,秋意泊看向金虹真君:“師叔,我說,該不會是你指使的吧?”

金虹真君舒展了一下四肢,滿頭黑發隨著他的動作在床鋪上蜿蜒著,有一種幽冷的邪氣。他斜睨著秋意泊:“它氣你拿它比作美人……我可管不著它。”

“誇它美人還不好?”秋意泊又觸碰了一下劍身,笑道:“……也是我不好,如此威嚴華美之劍,確實不該拿它類比美人。”

他側目問金虹真君:“它叫什麼?”

金虹真君:“美人。”

秋意泊:“……?”

金虹真君放肆地笑了起來:“它的名字就是美人,美人劍。”

秋意泊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取的?”

“可不是我。”金虹真君的笑聲中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贈我此劍之人說此劍名為美人,便延用了下來。”

秋意泊笑得停不下來,右手卻靈活地在手腕上一拆,方才還如同毒蛇一樣咬住他的右手腕不放的美人劍就被他卸了下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弄的,美人劍就聽話的伏在了他的掌心中,秋意泊邊查看這柄美人劍,邊道:“我來燕京的路上,遇著了個衍天宗的小仙子,小仙子指點我讓我不要在燕京久留……既然如此,要是師叔沒有什麼地方想去的話,不如我們在凡間走走?”

“東域戰亂,民不聊生,確實也沒有什麼風景可看,但是我們可以去其他幾域。”秋意泊接著道:“說來也是遺憾,我這些年連外界都去過了,但是南域、北域這些地方我還真沒去過幾個,去凡間看看也好。”

金虹真君隨意地點了點頭,他本就是來尋求突破煉虛合道的機緣的,去哪裡不是去?他的壽命還有很久,哪怕與秋意泊一道浪費個幾百年,也不算什麼。他比較好奇地是另一樁事兒:“衍天宗?衍天宗這些年躲得跟個縮頭烏龜似地,你居然還能遇見衍天宗門下?”

聽這口氣,金虹真君好像很了解衍天宗?秋意泊也好奇了起來:“哦?我知道衍天宗這個門派還是在蒼霧道界的時候遇見了一個衍天宗的真君,這才有所了解……”

他微微側臉,仿佛是在回憶:“這麼一說,這麼多年來,我好像也就遇見這麼兩個,素日裡也沒聽說過他們的事兒,他們好像連天榜都不參加?”

金虹真君解釋道:“衍天宗那宗門,說話辦事都神神叨叨,門下弟子出門行走多用匿名,又與世無爭,你沒聽說過也很正常……約莫是六百年前?衍天真君放出話來說參悟到了天機,衍天宗封了山門,從此不許弟子擅自出入,更不見外客。”

“他們的那個山門與百煉山有些類似,若不是他們自己願意現身,外界中人是決計找不到他們山門所在的。”金虹真君將手中的書又翻了一頁,抱怨了一句:“這主角怎麼這麼輕易就與極樂宗宗主雙修了?極樂宗聲名在外,他都不知道防範幾分?……話雖如此,衍天宗在卜算一道上確實是有些能耐,且隨著他們的話走一走,也不算麻煩。”

言下之意,就算是假的也礙不上什麼事兒。

當今四位道君,各個都是秋意泊的親長,他自己又是大乘巔峰,此前還拚去了一副肉身將血來道君斬殺,實力有目共睹,再者,就淩霄道君那般周全的人,怎麼不會替秋意泊考慮?如今道界已經晉升,道君亦可自由出入淩雲道界,淩霄道君當然也清楚,多少是要給秋意泊一些東西護身的,如此算來,一般的道君恐怕都拿秋意泊沒什麼辦法。

這麼一算,除非是遇上了天絕地滅之險地,否則這天下任秋意泊來去,所以就算那衍天宗門下算的不準,於秋意泊而言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原來如此。”秋意泊直接無視了金虹真君抱怨黃-書情節的那句話:“師叔你知道的好清楚。”

金虹真君答道:“我有一後人如今就在衍天宗。”

秋意泊眉目微動:“王蘊和?”

“正是。”金虹真君挑眉道:“是她指點你的?”

“不是,是她女兒。”秋意泊屈指扣住了美人劍的劍身,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劍身就已經與劍柄分離,他取了一瓶淡綠色的液體出來,倒入了劍柄的缺口中,他接著道:“看來此事還要勞煩師叔你了。”

“怎麼?”金虹真君似乎想到了什麼極其有意思的東西,輕笑道:“你該不會是想說……如果那小丫頭算的不準,就讓我回家打她一頓吧?”

“知我者,師叔也。”秋意泊讚許地點了點頭。

金虹真君道:“你也真好意思……”

“師叔不允?”

“那自然……”金虹抬眼,目光流轉之間,與秋意泊手中的美人劍交相輝映,燦爛不可直視:“自然是允的,到時候我親自上衍天宗去提人,替你準備好了棍子,讓你按著她打,總行了吧?”

“還是師叔疼我。”秋意泊忽地將手中劍柄往下倒去,美人劍劍柄中流出了一灘漆黑腥臭的液體,絕非善類,金虹真君倏地挑眉:“……嗯?這是怎麼了?”

這美人劍是他的本命劍,他自然擔憂。

秋意泊拿了塊布正在擦那玩意兒,聞言調侃道:“在打小姑娘之前,師叔啊,你不如先去把給你煉劍的那人打一頓,打狠一點,打死算完。”

“你後頭又找過人替你煉製吧?”秋意泊兩根手指拎著那塊吸飽了腥臭液體的抹布,嫌棄之意溢於言表:“萬骨液。”

“萬古夜?”金虹真君皺了皺眉,重複了一遍。

秋意泊強調道:“是萬具人骨淬煉出的骨髓液——以足月,將出生卻還未出生嬰兒淬煉,最為為極品。此乃邪道之寶,還藏在你的本命劍中……這玩意兒,最是吊邪性。師叔,自你重新煉製它後,心境應該算不得太平吧?”

他就說,一般正常劍哪有這麼對他的。

金虹真君細想,隨即一哂:“……還真是。”

“師叔你仇家頗多啊……”有一抹極其燦爛的金焰從抹布的最下方陡然亮起,慢慢地向上漫延,火焰灼燒之間,仿佛耳邊有萬千嬰兒厲哭,無數幽影自抹布中溢出,卻還未來得及逃離,就被金焰焚燒殆儘。

秋意泊打量著劍身:“方才還說我們找個地方碰麵,現在師叔恐怕就隻能跟我走一趟了……師叔,我說你也是的,我師傅之前在遊曆,如今閉關,確實不好請,頑石師叔自個兒忙著渡劫,也不太好請,可我不就擱您旁邊住著嘛?煉劍何不來尋我?我又不收你工錢。”

金虹真君含笑道:“長生待我這般好,讓我用什麼來報答比較好呢?”

秋意泊抬眼看向了金虹真君,認真地說:“活得長一些,我希望師叔能活得長一些,平平穩穩地叩問煉虛合道,再平平穩穩地叩問造化之境,千萬年後,我還想與師叔把酒問月。”

做人要惜福,秋意泊心想,他不求其他,隻求這些了——他希望他的每一個兄弟、姐妹、朋友、長輩都能做到這一點,無災無劫,順遂平安。

“就這些?”

“自然。”秋意泊陡然笑了起來:“不過最好是能快點,師叔你爭點氣,早點叩問造化,回頭我要給人欺負了,你一路火花帶閃電的殺到,把人抽得原地打轉兒,我就很快活了!”

金虹真君失笑:“你還真是……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師叔答應就好。”秋意泊也笑,知道自己這個心願說著簡單,實則離譜,不過到底是願望,願望當然要儘善儘美。

他將美人劍重新組裝了起來:“我先把我爹的劍修好,到時候再弄你的,左右你要同我一道走,不差這麼一時半會兒。”

金虹真君頷首:“好。”

***

十五日後,秋意泊帶著枯榮和一語春寒去了暮雲齋,入內時,秋臨淮在亭中小酌,目光清淡,見他來了,便問道:“修好了?”

“爹,修好了。”秋意泊行了一禮,將劍還給了他,又四-->>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