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道君在一旁笑的前俯後仰,但他也有些好奇,畢竟秋長生從來不提及他宗門中的情況,但看著顧真那不敢置信的模樣,再看秋意泊那滿目的憐愛之意,霜落道君忽地生出了一股涼意,從腳底一直飛竄進了腦門,他打了個寒顫……
那什麼,該不會秋長生他們宗門……到處都是七八百歲的道君吧?
這麼一想,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顧真是個明晃晃的劍修,秋意泊卻是個器修,顧真能在洞陽道界惡名累累應是不死,與他實力有些本質性的聯係——說穿了,之前當他是個散修,到了他們這把歲數,這點小惡算什麼?誰能把這頭狼收入門下,那才是有意思的事情。
聞光險些被顧真捅了一刀,主要是因為聞光善變。顧真尋求道君幫忙開啟傳送陣的事情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聞光先是應了,又看中顧真的人才,反口想要收入門下做個親傳弟子。顧真深知自己不可能反抗一個道君,先是順從,在聞光門下待了幾十年,當聞光真正信任他打算收入門下之時,顧真才露出獠牙,硬生生毀了當時聞光手下最得力的一方勢力,又竊取了不少天材地寶,瀟灑離去。
聞光氣得半死,卻愛惜他的人才,不願去殺他,自己親自去抓人又未免有些丟人了,這才使人一路刁難顧真,期待他哪日知難而歸。
這種事情,一連發生在三個道君身上。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絕對能讓顧真歸入門下,偏偏就沒有人成功。至於他自己也被顧真求上門過,沒應他,純粹是顧真被三個道君看中,他和顧真無親無故的,被道君收入門下當親傳弟子又不是什麼壞事,自然不會插手。
話又說回來,秋長生這種既是陽神道君,又是煉器宗師的,宗門沒有點實力可培養不出來。他一開始當秋長生出自那等器修門派,他此前遊曆過不少道界,有些道界中會出現外道門派,傳承萬年,地位超然。這等外道能開山立派的,無一不是強橫異常——他以為秋長生就是出自這等門派。
可顧真是個劍修,這就代表著秋長生不是出自外道門派,或者說他們那個宗門至少有兩個無上道統,一個是劍修道統,一個是器修道統。
眾所周知,劍修修煉艱難,可一旦忍過了前麵的苦,便是強橫無比,躍級殺人那是常有的事情,且劍修幾乎都不喜借助外力,一人一劍足矣……硬要說,劍修唯一的缺點就是窮。但秋長生那個門派,既然能養出他這般的煉器宗師,那必然還有個師傅教他,既然有師傅,大概率也是有師兄弟的。
這般一算,他們那個宗門竟然是補足了劍修唯一的缺點——劍修不愁天材地寶,愁的是尋一個合適的、靠譜的煉器師,這樣的煉器師通常開價很貴,劍修得攢許久才行。但他們那宗門這樣一來,劍修隻管尋了天材地寶就是了,什麼樣的煉器師能有自己的師兄弟、師叔師伯來的靠譜?
而器修修煉困難,第一條便是哪裡來那麼多天材地寶叫他們練手,既然同門中有大量劍修,自然也就有大量的天材地寶,說不定自小劍修們用的兵器,就是出自同門之手。師兄弟一並長大,就如同秋長生和顧真一般,哪日顧真入了真君境界,難道秋長生還會不給自家師兄煉製一柄本命劍不成?
霜落道君一直覺得像秋意泊這般的給道君煉器付三還一的,是因為怕惹事這才沒多收,舍出點錢財換人情罷了。
霜落道君嚴格來說是沒猜錯,他唯一猜錯的一點就是他以為的那個器修道統下,其實就隻有秋意泊一個人。
自秋意泊入淩霄宗後,他研發的套劍取代了昂貴的煉器師煉製的寶劍,除了入了大境界後難免要換一把,這一點比不上本命劍,可套劍的性價比遠遠甩出本命劍八百條街。幾百年匆匆一瞬間,淩霄宗上一代弟子淘汰下來的套劍越來越多,逐漸取代了青雲劍。如今淩霄宗剛入門的弟子,都能用上飛字套劍了。
霜落道君的目光看向了屹立在不遠處的赤紅巨劍,另一頭萬寶爐已經開啟,半空中懸浮著不少法寶。這麼多法寶,唯有這把劍突兀地立在這裡,恐怕就是秋意泊見這柄赤紅巨劍不錯,隨手就送了顧真。
霜落道君一頓,忽然意識到了一點,不禁跳腳:“秋長生!你他娘的拿我的法寶做人情送師兄?!”
這一爐法寶明顯就是他訂了打算給門下大乘真君的!
秋意泊輕輕笑了笑,搖頭道:“不是。”
霜落道君惡狠狠地說:“你有種發誓!”
秋意泊從容不迫:“真的不是。”
霜落道君瘋狂翻白眼,哎對,不是,他就咬死了不是,但就是不發誓!
“天底下怎麼有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秋意泊這句話聽得次數太多了,他不禁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側臉嫣然一笑道:“廚子不偷,五穀不豐。”
霜落道君沉默了一瞬,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天底下怎有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秋意泊一手探出,霜落道君就看著他呢,哪裡能讓他偷襲成功,瞬間往後退了一大步,警惕地道:“都說了你彆一天到晚摸我的頭,按照年歲算,我當你老祖宗的老祖宗都綽綽有餘了!哪有人像你這樣一天到晚摸老祖的頭的!”
秋意泊意味深長地道:“我的老祖可不好當……”
當他家的老祖,祖墳難免是要冒點青煙的。
有一說一,如今他已經是陽神道君,秋懷黎在渡劫期,以他的心性,說不得現在已經是大乘真君了,露姐目前算是合體巔峰,入渡劫也不過是差一個契機罷了,再有秋凝黎,聽說也有化神初期了,往下就不算了,再加上他爹和三叔……秋家那祖墳,都不能說是冒青煙了,是青煙冒著冒著就成滾滾黑煙了,遮天蔽日的那種。
霜落道君正好奇著呢,偏偏秋意泊就是不往下說了,他道:“秋長生,你倒是說完啊!你家老祖怎麼就不好當了?”
秋意泊但笑不語。
霜落道君氣結,忽地就聽見一聲咳嗽聲,轉頭一看顧真在一旁忍笑忍得麵目扭曲,見他望來,顧真拔腿就走,霜落道君道:“你給我站住!”
顧真加快了腳步,霜落道君大喊道:“顧真,你給我站住!”
顧真才不理他,小師弟都成道君了,他慫霜落道君個鬼啊!這還是在小師弟家裡,他走就是了!
霜落道君正打算把人抓回來,秋意泊一手探出,端端正正地落在了他的腦袋上。霜落道君看著隻有十三四歲,頭發也細軟,摸著和緞子似地,秋意泊揉了揉他的頭發,低眉淺笑:“好了,師兄重傷在身,還需修養,你且放過他一回。”
霜落道君伸手要拍秋意泊手臂,秋意泊卻已經適時地將手收了回去,手腕一翻,便握住了他的手,牽著他到一旁坐下,一旁百寶架上的法寶自動飛了過來,那時一套妝匣,從胭脂水粉到發繩釵子一應俱全,替霜落道君重新梳理長發。
霜落道君翻了個白眼:“我的頭有什麼好摸的!我又不是女子!”
秋意泊想了想:“你要是女子,我摸你的頭,那就是輕薄於你。”
霜落道君:“……?那你現在就不算了?”
秋意泊意味深長地說:“現在揉揉你的腦袋,是把你當兄弟疼愛呢。”
霜落道君沉默了一會兒:“你這麼說,我感覺你更有病了……你不是有斷袖分桃的癖好吧?”
也就是這等人,偏愛精致玲瓏的少年郎。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默認了下來,霜落道君雙手抱胸:“不是吧?!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隨即他打量著秋意泊的臉:“唔……好像也不虧?”
秋意泊心念一動,懸浮在半空的法寶發出一陣陣嗡鳴,化作虹光落入他的掌心,他一件件端詳著,慢條斯理地說:“我對小孩兒沒興趣。”
霜落道君就跟炸了毛的貓一樣,他這個死穴,彆人都避諱不及,偏偏秋長生時不時就要戳他一下:“我都說了是受了重傷受了重傷,你他娘的為什麼總提這個!你是不是想打架?!”
一道虹光自秋意泊手中揚出,勁風撲麵而來,揚起了霜落道君鬢邊碎發,他眨了眨眼睛,看著抵在眉心三寸外的短匕,不必真的觸碰,已有凜冽的寒意拂麵,秋意泊輕描淡寫地說:“與我打架,是一件很憋屈的事情,霜落。”
霜落道君伸手握住了那柄短匕在手中把玩著,眼中帶著一點鋒銳的光,說不清是戰意還是殺意,他舔了舔嘴唇:“怎麼個憋屈法?”
秋意泊慢慢地解釋道:“我與你同是陽神,便是你拿淩天出來,最多不過一擊破我一件法寶……你想打到我,就得先破了我的法寶。”
“能抵道君一擊的法寶我有許多,你見過的,不是嗎?”秋意泊說道此處,悠然而笑:“此外,我還有無數法寶。”
不必秋意泊提醒,霜落道君就想起來了之前看到的那種一百零八子的手串,一顆就能抵禦一次他的全力一擊,光那一串手串想打完就累得夠嗆,但當時看秋長生那毫不心疼的又擺出了一排至少二十條的模樣……
那確實是好憋屈。
更何況就秋長生那種煉製道君境界法寶跟吃飯喝水似地樣子,能隻有防禦法寶?說不定嗖的一下擺出一百件帶器靈的兵刃,他自己擱法寶保護下吃茶看戲,然後外麵的人和器靈打生打死,他半點油皮都破不了。
霜落道君一臉不忍直視,仿佛那張著名的表情包——【地鐵老人手機.jpg】。
秋意泊看著他的表情不禁笑了起來,霜落道君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他點了點桌麵,那一盤法寶便飛到了霜落道君麵前:“一共三十件,你數一數。”
霜落道君掃了一眼就說:“我剛剛看過了是三十四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