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真昏睡了十來天,等到一睜眼就看見了漫天的劫雲,還當是自己前十年的慘痛都是因為劫數產生的問心幻境,正當要飛身過去接劫雷的時候,腳踝叫人一把拽住了。
顧真低頭一看,見是秋意泊,瞬間那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哦,原來不是問心幻境,是真的存在啊。
秋意泊的臉色也有點不太好看。
——他承認他就是故意在宗門弄出什麼論文啊查重的,反正他已經‘畢業’了,霍霍不到他頭上,但那目的不就是為了讓淩霄宗弟子擁有紮實完善的基礎嗎?自從淩霄宗擁有了眾多弟子的論文和總結後弟子外遊曆存活率顯著提高,上當受騙的概率也降低了不少,否則淩霄道君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霍霍自家弟子啊!
他知道痛苦是痛苦了一點,也不至於讓顧師兄痛苦到了想要接陽神境界的劫雷以求灰飛煙滅吧?!
顧真看著秋意泊,秋意泊也在看著他,兩人沉默以對,顧真怕說兩句話他就得被秋意泊忽悠的接著去懟那個論文,秋意泊怕說兩句就把顧真刺激得不管不顧衝上去硬接劫雷送死。
還好顧真醒來的時候天劫本就要完事兒了,也就剩那麼最後兩道,兩人一段‘你儂我儂’的對視,劫雲就散去了,秋意泊鬆了一口氣,撒開了顧真的腿:“師兄,你是想嚇死我?那可是陽神境界的劫雷,我輕易都不敢上去接,你一個化神就敢往上衝,是真的牛逼……”
秋意泊說道此處,緩和了語氣:“我都說了,這個論文我們不想寫可以不寫,多得是辦法,實在不行我替你寫,犯不上想不開啊師兄。”
顧真:“……”
大寫的‘尷尬’在顧真臉上漫延著,他應該怎麼告訴秋意泊,他隻是睡懵了一時沒分清楚狀況,不是真的想去送死?
兩人互相對視著,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秋意泊大概是看出來顧真睡懵了,但是這種誤會確實是有點尷尬,他想著顧真才被他的論文刺激得不清,如今這樣肯定尷尬,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說:“師兄……你是想去更衣嗎?”
話一出口,秋意泊就心道完蛋,嘴一瓢說錯話了!他是想說顧真是不是想要去休息一會兒!他剛想改口,就聽顧真暴怒喝道:“秋意泊!你彆以為你是道君我就不敢揍你!”
秋意泊自知說錯了話,硬是忍住了沒怎麼還手,硬是挨了顧真幾記老拳,偏偏顧真得理不饒人,還要接著打,把秋意泊火氣給打出來了,兩人也不動真格,就你一拳我一腳地打了起來,末了,兩人都躺在地上喘氣,而剛剛才煉製出來的能讓道君折腰的法寶就擱半空中掛著,無人理會。
顧真喘著粗氣說:“你他娘的不是天天都在家裡煉器,怎麼身手還這麼好?!”
這不合理啊!
秋意泊也喘著粗氣,俗話說得好,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十天不練彆人知道,他這身手其實真算不上特彆好,主要是境界高了,許多事情就看得清楚,所以才顯得身手好,秋意泊心道以後還是不能拉下鍛煉,畢竟是保命的東西。
法寶總有用完的一天,運氣也會有走到低穀的那一日,劍法和身法卻是不會背叛他的。
顧真看著天空中那件流光溢彩的法寶,道:“這是你煉製的?”
“是啊。”秋意泊勾了勾唇角,側過臉去看顧真:“總得賺一點錢嘛,不磕磣。”
“你還窮?”
“當然窮。”秋意泊提起這個就頗有怨言:“我們那邊剛恢複了百餘年,能養出什麼好東西來?就純靠手藝把威力往上頂……還是這裡好,道君境界的材料多得用不完,隨隨便便煉製一下威力都不錯。”
顧真沒好氣地噫了一聲:“你小心回過頭那些老妖怪用你煉製的法寶來殺你。”
秋意泊伸了個懶腰,自覺地渾身都痛——那確實是被顧真打了一頓。隨著他的動作,微不可聞的骨節舒張聲音從他身體深處傳來,從骨頭的接縫裡泛出了酸爽的感覺,秋意泊將雙手墊在了腦後,道:“師兄你這話一聽就是外行說的……我自己做的東西,我當然知道死穴在哪裡。”
秋意泊心中一動,他將秘境封閉了起來,道:“說起來,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顧真哼了一聲,示意他說。秋意泊抿了抿嘴唇,其實這事兒他也想了有幾天了,但最終還是決定告訴顧真:“師兄,你不是人。”
“……?”顧真當即挑眉怒視秋意泊,他還當秋意泊這麼正經八百的是要說點什麼,結果就是為了罵他一句?“秋長生,你是不是討打?”
秋意泊沒忍住笑了起來:“不是那個意思……師兄,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不是人,你是這洞陽道界某位道君的三屍。”
“三屍?”顧真翻坐起來,皺著眉看向了秋意泊:“泊師弟,什麼意思?”
“類似於分神術的東西。”秋意泊解釋了一下:“不過三屍是可以取代本體的……隻要你能殺了本體。不過目前看來,有點難度,你的本體最少也是陽神後期或者巔峰。”
顧真沒有太多的死要麵子活受罪的想法,如果他有,他也活不到今日。他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什麼修為?陽神初期?還是陽神中期?”
秋意泊:“陽神初期。”
“但不難殺。”秋意泊的目光中帶著一點從容的笑意,或許是受了秘境中漫山遍野的紫花的映照,叫他眼中也出現了一道瑰麗的紫,他笑著說:“不難殺,隻要是陽神期,我就有九分的把握……這個道界的道君手中,除了那兩個合道道君,其餘道君手中用的都是我的法寶。”
所以他有九分的把握,還有一分留給意外。
顧真沉默了一瞬:“你不是應該勸我努力修行,自己去殺本體證道嗎?”
“那位在你體內下了點咒術,你在宗門裡跟中了邪一樣的要回洞陽道界,前麵幾百年都太太平平過了,非要你這個時候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怎麼看都是打算殺了你證道了。時間不多,師兄。”
顧真忽地拍了一下秋意泊的胳膊:“這件事你彆管,你剛剛也說了,三屍除了殺也有融合這一道,我不過就是回歸本體罷了,你吃飽了撐著多給自己找個道君對手?”
秋意泊挑眉道:“你願意?”
顧真認真地看看他:“為什麼不願意?你看我累死累活才修到了化神,你都是陽神道君了,隻要我和本體一融合,最差也是個陽神道君,白得境界這種好事我為什麼不願意?”
秋意泊也坐了起來,他直視著顧真:“那你可就沒有了,我沒有分出過三屍,但據我所知,若是融合回去,還是以本體的閱曆為主的,屆時你就不是顧真了。”
顧真笑著反問道:“這有什麼不好?我就是我,哪怕我不是顧真,也會是個陽神道君,既然將我融合回去,說起來那也是半個自家人……小師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事實上我就是這麼想的,多謝你的美意。”
“說來,既然我那位本體要找我,我也該去找他才是。”顧真伸出手:“之前說好給我的本命劍呢?給我。”
秋意泊從芥子空間中取出了那把月光般的細長銀劍,他深深地看著顧真:“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師兄,你大可不必害怕把我卷進去。”
“如果我真的介意,我現在就回宗門稟報一聲,既然我的本體能修到道君,說明我也有這個資質,想必孤舟和淩霄兩位道君也願意為了我走這一趟,讓這件事情板上釘釘,再無遺禍……小師弟,我們已經數百年未見麵了。”顧真握著銀劍,笑得輕挑又放肆:“這麼許多年過去了,我早已不是當年的我了。”
秋意泊頷首:“……好,既然是師兄的心意,那我就廣發請帖,組個局,到時候師兄跟我去,讓你家本體把你拎回去……唔!”
顧真忍了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沒好氣地敲了他一下:“閉嘴!你聽不出來我是在說反話啊?!還組個局?你不說話會死是吧?!”
他頓了一頓,深呼吸了一下:“我的意思是這事兒我自己先試試,你先彆插手。我跟你講,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你現在這說的,八成全是你自己猜的,線索這麼少,你就張口要殺人?你有能耐把這個道街的道君全宰了我看看?”
“我歸我自己出去遊曆,他若是想證道,必得再做什麼,我現在的心境可算不上圓滿,你擱後頭給我盯著!看看是哪個癟犢子!到時候鎖定了人,你把孤舟師叔請來,悄悄把人宰了,你和孤舟師叔一塊我就不信還打不過一個陽神了!……你要是擱這事兒上為我死了,你是誠心見不得我活的好是吧?”
“而且我也該出去遊曆,既然對方都一個勁的讓我回這兒了,一個鬨不好最後還是落到我的身上……”顧真嗤笑了一聲:“我難道就真的是個廢物,隻能靠師弟來護我?!”
秋意泊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我還當你真看破紅塵打算以身證道了呢。”
他舒服了。
要是顧真真的一副今天就找到本體心甘情願融合的模樣,秋意泊覺得自己一口血都能嘔出來。
秋意泊笑著說:“唔,既然如此,那我負責把水攪混了,師兄你隻管遊曆就是——隻要你死不了,那就是機緣。”
還有半句話:死了,那就是劫難。
這是最好的辦法,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