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道界有兩大商行,掌控著此界的經濟命脈,一為悅來商行,其主為玄機道君,一為會滿商行,其主璐琳道君,兩位道君皆為合道境界碧瓏道君的真傳。
秋意泊要的就是悅來商行。
當然,在他看來,一個悅來商行拿來換情敵一條命那是蠢貨才會乾的事情,隻不過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反正他是得利的那個,也沒必要去深究其中如何如何。
玄機道君離去後,焰夢道君也不曾多留,將人送出去後,周琪然入內回稟,末了遲疑了一瞬,道:“師叔,此事會不會太過莽撞,我麓雲山本就不必參與此事。”
“為何?”秋意泊心情不錯,笑問道。
周琪然道:“其一,戰狂崖與我麓雲山並無冤仇,又有三位道君,其中更有一位合道道君,其二,玄機、焰夢二位道君與您似乎也並無什麼交情。其三,我麓雲山初建,百業待興,實在是不宜參與此事。”
“說得好,可惜說晚了。”秋意泊頷首道:“坊間傳聞你可聽了?”
“聽說了。”周琪然也不必秋意泊問‘如果是你怎麼辦’,拱手道:“弟子以為,將玄機道君為焰夢道君籌謀一事放出去即可。”
秋意泊讚賞地點了點頭,彈指再度布下一層禁製,確保二人談話不會落入第三人耳中,他問道:“如果按照你說的辦,你覺得我麓雲山會如何?”
周琪然思索了一陣,臉色開始變得難看了起來,如果真的向戰狂崖投誠,那麼麓雲山這個門派的聲譽在不在不知道,總歸是不太好聽就是了,多少要落下一個軟弱可欺的名頭。尋常門派有這樣的名頭就已經要讓世人看不起了,更彆說他們是一個外道門派,以煉器為主,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煩事兒尋上門來。
秋意泊笑吟吟地道:“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麓雲山要是真如你所說,不過是個沒有底蘊的小門派,這般做了確實不算有錯,一切當以保住自身實力為主。可若真是如此,我來這十方道界又豈會那般大張旗鼓的來?”
秋意泊說道此處,含蓄地笑了笑:“世間萬事,不會事事如你所願,走到這一步,要學會因勢利導,我麓雲山應該如何在這狗屁倒灶的道君們的愛恨情纏裡頭獲取更多的利益,偶爾以進為退,也是不錯的選擇。”
“琪然,你心思靈活機敏,善於謀略,卻少了些許底氣……我就是麓雲山的底氣——合道道君,也不是不能爭一爭。”
周琪然有些慚愧地點了點頭,卻聽秋意泊道:“不過這也不能怪你,對方有合道道君,我們卻沒有,你下意識想要避其鋒芒是人之常情。”
周琪然沉吟片刻,問道:“師叔,那玄機道君付出了什麼?”
“悅來商行。”秋意泊道:“我要他手中的命脈。”
周琪然皺眉道:“悅來商行龐大無比,積年累月之下的人脈非我等一時能夠掌控,師叔要悅來商行可是有什麼深意?”
秋意泊一手支頤,好整以暇地說:“笨,誰說我拿了悅來商行我就一定經營他?我就不能半賣半送給玄機道君?拿一些分紅難道不好?他失而複得之下,便是知道我有意施恩,那又如何?若他德行有虧,實在不願與他共事,不還有一位璐琳道君麼?”
周琪然心中一動:“師叔是說……”
“你是聰明人,自然明白。話太難聽,就不必說出口了。”秋意泊拂了拂袖子:“還有什麼想問的?”
同一個師傅的兩個真傳弟子,師兄弟之間,哪怕像是他爹和三叔這樣的雙生子,彼此互為一體,實在是無意爭鬥,有時也忍不住有些互相較勁的,這是人之常情。比如他與溫夷光,關係已經算是好的了,從小穿一條褲子到大的,溫夷光不也暗中藏著一口氣想與他較較勁?所以每次溫夷光一段時間不見秋意泊,一扭頭發現丫又突破了,就暗中氣得跟個河豚一樣(bushi)。
周琪然也是如此。
寧瑾才是正經的無悲齋接班人,可實際上周琪然已經將整個麓雲山運營的足夠好了,秋意泊平時有什麼事情交代,也更愛找周琪然去辦。他們兩都不算是一個師傅,周琪然也很明確知道日後麓雲山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撐死了當個長老客卿一流的,甚至為了無悲齋的和諧,秋意泊都不會把他留下,那他為什麼要事事賣力?
不就是想叫秋意泊多欣賞他幾分,多誇他兩句?
晚輩想要在長輩麵前表現表現,多得兩句讚賞……說白了,這種心思哪怕光明正大說出來,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碧瓏道君有兩位弟子,玄機與璐琳,兩人各自掌管一個商行。雖然倆人已經是道君了,但兩人有沒有一點師姐弟情誼?兩人之間有沒有一點競爭關係?
秋意泊賭:有。
既然如此,秋意泊為何不賭?反正賭輸了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損失,他們兩個加一起可能都打不過他一個。
周琪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師叔來此界為何要以化神修為示人,此事弟子思來想去,實在是想不明白。哪怕是為了不令其餘道君矚目,也不必做到這個地步。”
周琪然委實是想不明白這一步棋的作用。就算要掩蓋身份,師叔的身份本就好隱藏,他隻要自稱是個煉器師,以十方道界現有道君而言,多一位道君境界的煉器師對眾人有利無害,師叔不光不會被打壓,還會獲得各位道君有意無意的示好,這樣不好嗎?
秋意泊微微一笑:“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回去再想想吧。若實在是想不出來,也不必掛在心頭,不是什麼大事。”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周琪然也不好再問,行過禮後便告退了。
——可能周琪然想破頭都不會想到,秋意泊以化神境界示人純屬是個人愛好,想享受享受當一個紈絝是什麼滋味兒罷了。
秋意泊迎著陽光眯了眯眼睛,下一步就是等了,他本來還想做點什麼事兒,但玄機那風聲一放出去,他是不用再做了,隻是近期也不好離開麓雲山了。
總不能跟孤舟師祖說‘你在這兒給我當個護山神獸,我自個兒出去玩去了’吧?
哎,希望戰狂崖的速度快一點,再不反應過來,他們身上的臟水可就洗不掉了。
一個袒護入魔道君的名頭,這可真不太好聽,畢竟這天下又不是隻有戰狂崖一個門派有道君。
秋意泊沒有等太久,不過三日,便有戰狂崖的帖子送達,秋意泊收了帖子,看了一眼就笑著扔進了火盆,帖子上的語氣接近於命令,大概的意思就是要麓雲山公開為戰狂崖正名,若做不到,麓雲山洗乾淨脖子等著吧。
卓豐道君是在當日下午來的,他應該是從其他途徑得知了帖子的事情,他一到麓雲山見到了秋意泊,劈頭蓋臉就問:“你打算如何處置戰狂崖這件事?”
秋意泊彼時剛起身,一件大紅牡丹的外袍慵懶地披在了肩頭,他眉目含笑:“呦,我還以為卓豐道君要避嫌,是不會來見我這個小情人了。”
卓豐道君的臉都黑了:“你若不會好好說話,那就這輩子都彆開口了。”
珍饈美食如同流水一般的被送了上來,秋意泊卻沒有邀請卓豐道君坐下的意思,他自個兒也知道是等不到秋意泊一聲‘請’了,自顧自的就打算坐下來慢慢說話,秋意泊道:“彆……我這兒地賤,怕是要汙了道君高貴的法衣。”
卓豐道君:“秋長生,你不要不識好歹!”
秋意泊挑眉看向他:“若是為了玄機來的,你可以走了,日後也彆來了。”
“你怎知……”卓豐道君一頓,轉而道:“玄機托我與你說,你要的東西他實在是辦不到。”
“他自己怎麼不來?”秋意泊眉宇間不見半點慍怒之色,依舊是笑吟吟的,若是隻看兩人,還當是好友之間在談些什麼。秋意泊道:“他若是敢背信棄義,就不要怪我綁了他去,敲鑼打鼓送到他師傅麵前。”
卓豐道君一聽便知秋意泊不是在說笑,他皺眉道:“你與玄機之間怎麼鬨成這樣?”
“不如你問問你的好兄弟?”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本來想提醒卓豐道君一句玄機道君不是什麼好東西,卻又想到卓豐道君實力在這兒,隻要卓豐道君實力在一日,玄機道君與他交情就在一日,實在是不必他多嘴多舌。
秋意泊無意再與他說什麼,自然而然地享用起了自己的早午一體式午餐,還笑吟吟地與身邊的塗朱道:“這道菜不錯,清爽解膩。”
塗朱微笑道:“我在後院裡種的,隻選最嫩的菜心,抄了水去澀,再加上一點點魚露與醬油,連鹽都不必放,我就知道山主會喜歡的。”
秋意泊溫和地說:“這般麻煩,日後彆弄了。”
塗朱朱唇含笑:“一個甘霖咒的事兒,能有多麻煩?山主吃的好就好。”
卓豐道君看著,怒氣確實一層疊著一層,他沉聲道:“秋長生,我今日來是為你,不是為了玄機!”
秋意泊側臉看向他:“長生不過區區化神,實在是擔不起道君們的情真意切,還是免了吧。”
卓豐道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甩袖就走,塗朱見他走了,悄聲問道:“山主何必激怒卓豐道君呀?”
秋意泊微笑道:“他既然說是為我來的,那我也心軟一回。”
卓豐道君自然看出來他與玄機之間出現了問題,秋意泊不說,他當然要去問玄機道君,至於問出點什麼,又看出點什麼,就看卓豐道君自己了。秋意泊吩咐道:“吩咐下去,給青雲劍宗的貨拖上幾天再說。”
塗朱頷首應了,施施然去轉達了。
秋意泊也沒想到這一拖,就拖了半個月。契約在,發下天道誓言的,秋意泊自然也不會有意去違背,還是叫人送去了。反倒是另一件事讓秋意泊很奇怪——誰在中間說了什麼話?戰狂崖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另一側,戰狂崖上。
雲影道君與卓豐道君皆在,還湊上了一個淵飛真君,一個截雲道君,戮天道君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不過是區區一個麓雲山,你們人倒是湊得齊。”
豁,看起來對麓雲山怨氣很大啊!要不是淵飛真君花了大價格求他,他才不來貼戮天道君這張冷臉。
雲影道君給了淵飛真君一個眼神,笑道:“道君,何必與一個麓雲山計較?他們家門主不過是個化神,還沒滿千歲呢,人我見過,一個被家裡寵慣了的小崽子,你說他發問罪函來我信,你說他放出消息說戰雲道友入魔,卻是不至於,其中必然有所隱情。”
戮天道君的目光落在了卓豐道君身上,道:“卓豐,你也是為此事而來?”
卓豐道君麵色有些尷尬,他素來也是一張冷臉,如今在他臉上出現了一點尷尬之情那是真的不容易。他道:“有些事想與道君私下商議。”
截雲道君知道下一個問的就是他,趕忙道:“師傅我不是我沒有!我就是來請安的!”
“那你請過安了。”戮天道君道。
言下之意可以滾了。
截雲道君很沒骨氣地抬起腳就走,走的卻很慢,隻聽戮天道君先對雲影道君平淡地說:“總是他鬨出來的事情,總要他收尾。”
雲影道君理直氣壯地說:“明人不說暗話,道君,此事秋長生那小崽子也就是買了一塊地皮,是戰雲先不講武德,堂堂一個道君也好意思去為難人家,人氣不過了才發了封信來問他的罪,他小小的一個化神,哪怕背靠個不知深淺的老祖,那也是遠在天邊的角色,他也就做到這一步了,真說他敢把此事傳出去?他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膽子?”
“那小崽子是驕縱了點,但也沒到自尋死路上。道君說誰開的頭,就要誰來收尾,誰都知道這中間有鬼,是不是太為難他了?”雲影道君頓了頓:“我今日來不是逼問道君的,隻是這小崽子與我也算是認識,知道他一些底細,道君若想就此抹平,可他也不是什麼沒有背景的角色。”
“一個麓雲山彈指可滅,可他背後的老祖卻是不好招惹,而真正的禍首卻是獨善其身,他若死,他那老祖必定是要來尋仇的,說不定那挑撥之人就在等道君與那位不死不休,他才好漁翁得利。”
雲影道君小小地得意地看了一眼淵飛真君,戮天道君敏銳地發現了:“淵飛也參與此事?”
淵飛真君拱手道:“不瞞道君,我與秋山主手下的夷光真君有些交情,他臨行之前托我看顧秋山主幾分。若是儘是秋山主一手挑起,淵飛不敢來戰狂崖求道君寬宥,可中間卻有令人深究之處,還請道君見他年幼,寬宥他幾分。我必令他親來戰狂崖請罪。”
戮天道君道:“此事我會考慮,你們可以走了。”
淵飛真君與雲影道君自然是大喜,沒有當場拒絕就等於同意,這點他們是明白的,當即告退。戮天道君又問道:“卓豐,你可還有事?”
卓豐道君心中沉鬱,思及玄機道君,他有些沙啞地說:“……並無。”
戮天道君頷首,淡淡地說:“我知你為難。”
卓豐道君一頓,卻聽他道:“我不是不知麓雲山無辜,隻是我需擺出一個態度來。玄機他們喜歡胡鬨,我任他們鬨去,總是戰雲的錯,他們若有本事鬨得戰雲自裁謝罪,也是他們的本事,我不乾預。”
戮天道君微微垂眸:“戰狂崖萬年聲譽,豈容他們肆意詆毀?有人為焰夢不平,也要看一看他夠不夠格。”
卓豐道君聽出了戮天道君的意思——他知道此事是玄機道君在暗處推波助瀾,他卻要與麓雲山為難,不過是要以麓雲山為戒,警告天下諸人罷了。
為人利刃,就要有被折斷的準備。
是不會放過麓雲山的意思。
卓豐道君拱手,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不是什麼善於言辭之人,他怎麼說?是玄機的錯?放過麓雲山?玄機不可能宣告天下此事是他所為,哪怕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