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渺的怨氣,恐怕他門外路過的閻羅王都要退避三舍。他跪坐於地,麵前還擺著一張矮幾,上麵堆滿了白紙和經卷,他被青冥真人罰抄三千遍弟子規,他寫兩個字,便抬頭幽怨地看一眼秋意泊,然後再低頭寫上兩筆。

秋意泊眉間一動,露出一點惡劣的笑,他將裝著烤雞腿的油紙包擺在了他麵前,那張快抄完了的弟子規頓時多了一個老大的油印子,秦渺看看已經出現一圈金黃色油漬的紙,又看了看秋意泊,一張俊俏的臉龐上頓時猙獰如獸,他怒吼道:“張少寧!你找死……”

王懷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秦渺的聲音頓時就卡在了喉嚨裡。

秋意泊垂下眼簾,恰到好處的掩去那一點笑意,委委屈屈地說:“師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秦渺指著秋意泊怒道:“師兄!你看看他!我好不容易快抄好一張,就被他這麼毀了!你還說我?!”

秋意泊低聲下氣地說:“……我沒拿穩。”

“你一個練氣修士連一包肉都拿不穩了?!”秦渺扔了筆,大有要和秋意泊乾一場的模樣,王懷宙敲了敲桌子,暗含警告:“秦渺。”

秦渺一頓,默默起身把筆撿了回來:“……手滑。”

秋意泊沒忍住笑出了聲,他從一旁拖了張案幾來,又從秦渺案上取了筆,拿了紙來,坐下後笑道:“好了,二師兄就彆生氣了,我替你一起抄。”

“就你那一手-狗爬的字……哼!”秦渺被氣得直哼哼:“小師弟,你現在才來討好我,未免太晚了一些!”

“噫,那我不抄了。”

秦渺:“……”

王懷宙起身走到了兩人中間,開口道:“既然少寧替你抄,你搭什麼架子?”

轉而又與秋意泊道:“以後這事兒不許了,知道沒有?”

秋意泊和秦渺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兩人就此表麵上和好。

之前秦渺被王懷宙拖走,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王懷宙半句話沒聽,拉著他先到青冥真人那邊吃了一頓打,被訓得七葷八素還得回來抄經,等一回來,王懷宙這才讓秋意泊來,問他秦渺所說是不是真的。

秋意泊當然說真的,他一直都在肯定秦渺說的是實話。

秦渺本以為王懷宙會大怒,結果沒想到王懷宙居然露出了一副老懷大慰的表情,和風細雨地與秋意泊說下次不許撒謊了,秋意泊態度很好的認了錯,王懷宙看秋意泊一臉‘終於不用再裝了’的鬆了好大一口氣的樣子也不禁笑。秦渺看到這裡哪裡不知道王懷宙是借了秋意泊的由頭,故意把自己拉去師傅麵前吃教訓——恐怕是日常哪裡叫他看不順眼了,乾脆趁機發作。

秦渺看了一會兒,沒忍住問出了那句話:“大師兄,少寧真不是你生的?”

王懷宙淡淡地看著他,秦渺嘟噥道:“你對我怎麼就沒對他這麼有耐心?”

王懷宙反問道:“你幾歲,他幾歲?”

青冥真人座下弟子二十有餘,秋意泊排最小,他如今十五歲,而最大的王懷宙和秦渺都已經近百歲,其他師兄師姐也都過了五十歲。

秦渺:“年紀小了不起?他再小今年也十五歲了!放凡間他兒女都能滿地爬了!”

然後王懷宙懶得理他了,緊接著就出現了秋意泊拿著大雞腿來逗秦渺這事兒。

王懷宙道:“三日內抄完。”

秦渺:“……大師兄?”

王懷宙道:“露英殿不日便要來拜訪我宗,師傅得了一些消息,吩咐我帶人下山采買。”

秋意泊沒聽說過露英殿,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估計是個挺大的宗門,說不定還與青冥真人有舊……這采買估計是要帶引號的,他們兩人都是築基期,秋意泊自認沒有自己什麼事兒,就聽王懷宙道:“少寧一並去。”

“啊?”秋意泊下意識問了一聲,隨即又興高采烈了起來:“真的嗎?大師兄你沒有騙我吧?!”

“我騙你作甚?”王懷宙微笑道:“算是獎勵你認真修煉。”

秋意泊不禁喜上眉梢,下筆都有精神了,堪稱一個龍飛鳳舞,秦渺側過頭看了一眼秋意泊紙上的字,不禁嗤笑了一聲——總歸師傅也不可能一張張檢查,算了,不跟他個小屁孩計較!

兩人抓緊時間,總算在三天內抄完了弟子規,王懷宙也實現了諾言——當然,也不是就帶他們兩個,青冥真人門下一共二十來位弟子,一口氣就被他帶出來十來個,剩下的那幾個是因為有任務在身實在是走脫不得,這才沒有跟著一道下山。

秋意泊撇了撇嘴,秦渺注意到了,就聽他喃喃道:“原來是大家都要來啊……”

王懷宙微微笑了笑,隻當是沒聽見,反而是其他師兄師姐笑嘻嘻來摁他的腦袋:“小師弟你就少說兩句,小心大師兄聽見了生氣不帶你了!”

“就是,好不容易可以下山一趟,小祖宗哎,彆說了,師姐給你買糖吃!”

秋意泊還沒反應過來呢,一個繡得精細的小錦囊就被塞到了他的手裡,袋子口鬆著,露出裡頭琥珀色的糖果來,散發著一股鬆子與蜂蜜的香氣,一旁有個師兄眼饞:“嘖嘖,三師姐偏心,隻有少寧有糖吃,我們就沒有!”

“現在也就少寧還能勞動師姐大駕了!”

三師姐姓周,閨名清靈,聞言笑罵道:“喜歡就去拿,難道還真能不給你們不成?”

眾人嘻嘻哈哈笑成了一片,大家一人一顆瓜分了錦囊裡的蜂蜜鬆子糖,一個個嚼得咯吱作響,秋意泊也不禁有了點笑意——若他當年沒有跟著奇石道君去百煉山,在淩霄宗應該也是這般的生活。

年紀小時隻想長大,等真的大了,又想回到小時候。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

秋意泊吃完了鬆子糖眼巴巴地看著周師姐,周師姐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隻能又拿了一袋鬆子糖悄悄遞給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不要張揚,沒想到卻叫另一個師妹看見:“三師姐!你居然偷偷給小師弟塞糖!我也要——!”

周師姐無奈地說:“真的沒有了,就這麼兩包了……”

“我不依!”

“我也不依!”

眾人又鬨了起來,這一鬨就鬨到了快晚上,距離他們要去的流雲城還有一段時間,眾人便尋了個開闊的地方紮營,大晚上的妖獸出沒覓食得多,他們又不急,何必冒這個風險,還不如安營紮寨,老老實實聚在一起小心防備。

所幸這一夜也很平安,應該是他們人多的關係,也沒有什麼妖物送上門來。

等第二日的午間他們就到了流雲城,大家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自覺收聲,不再嬉鬨,看上去總算有了一些離塵出世的仙家子弟模樣了。流雲城並不設卡,十來人也不必交什麼入城費,徑自入城後,王懷宙熟門熟路的帶著他們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十來人分了七個房間,兩人一間,秋意泊與王懷宙分在了一間。

王懷宙表示正事明天才辦,今日還有小半天,就放他們自己玩耍去,隻是也要三兩成行,遇事能避則避,莫要在意眼前虧,更不要主動去惹事生非。

說這話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秦渺,秦渺心虛地避開了視線,輕咳了一聲也就作罷。

王懷宙不出門,秋意泊就很自覺的去跟周師姐他們混一道了,周師姐與林師姐一道,見秋意泊過來,笑問他:“我們去買些胭脂水粉,少寧也要一道去嗎?”

秋意泊想了想:“我給兩位師姐拎東西。”

兩位師姐當即同意——計劃中要買的東西比較多,她們兩的納戒可能塞不下,帶上秋意泊正好。

沒一會兒秋意泊就已經坐在了城中最大的脂粉鋪子……外頭的小攤上喝茶了——這個脂粉鋪子不許男子進入,兩位師姐就把他給寄存在這兒了。

秋意泊吃著點心,眼神卻落在了一旁的賣釵環的小攤子上,這攤子老板怪有意思,就擺在脂粉鋪子門口,這樣來來往往的女修總會多看他攤子上東西一眼,這一眼說不定就能做成一筆生意,故而那攤子上的釵環也很是精致,雖然比不上正經珠寶鋪子裡那些還帶著各種功用的釵環,但勝在好看便宜,隨手買兩件也不心疼。

秋意泊看的是那攤子第三排第五列的那對繁花鐲,那鐲子應當是青玉做的——哎對,就是那些比較有實力的修仙門派裡很喜歡用來鋪地磚的青玉,不過要比當地磚的青玉材質好一些,瑩潤透亮,最難的的是雕工出眾,三分的料子出了八分的效果……應當是個機緣。

秋意泊在想要不要取。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若是在他自個兒的身體裡,取了也就取了,但如今嘛……彆說,他直覺認為倒黴的概率比走運的概率要大得多。

要不要取?

他如今的生活雖然是假象,可若是取了,說不得連假象都要沒了,可若是不取,那是不是就錯過了他應得的機緣,他又該如何從這秘境裡脫身?

秋意泊的思維遊曆在外,不著邊際,突然之間,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師弟,看什麼呢?”

周師姐和林師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秋意泊回過神來,道:“我看那繁花鐲怪好看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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