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公子是被捆著手腳堵著嘴硬塞進那頂充滿了羞辱意味的粉色小轎中的, 進了粉轎更是被嚴嚴實實地捆在了轎中早已準備的橫木上,那根粗圓的橫木從徐三公子胯-下穿過,將他雙腿牢牢地固定在轎中, 根本掙脫不得。
還擠進來了個喜娘, 是曹三姑娘貼身的奶嬤嬤扮的, 她陰陽怪氣地道:“徐姨娘, 今日我們姑娘可是正經將你納入門的,你爹娘簽了賣身契, 我勸你啊還是想開些好, 畢竟是嫁心愛的男人, 這當妾還是當妻有什麼打緊的?”
她捏著帕子按了按唇角, 又接著道:“姑娘吩咐過了。徐姨娘,你若鬨起來,小心翻下轎去,屆時姑娘可不會管你,你是死是活,那總是我們曹家的人, 便是死了也是我們曹家一卷破席送你去亂葬崗, 你可要想清楚了!”
徐三公子呲目欲裂,他被捆成這個狗樣子,想逃花轎肯定是不可能的,最壞的情況就是他頭朝下翻下去,但下半身被固定在花轎上,就這麼頭朝下被一路抬回去……等這麼一路晃到曹府, 他活不活都難說。
嬤嬤見他不掙紮了,又笑著點了點頭:“我們姑娘那性子十裡八鄉再也沒有第二個了,姑爺鐘愛與你, 姑娘有意給徐姨娘一些臉麵,必定讓徐姨娘風風光光入府,這小轎得敲鑼打鼓繞城一圈,這才入府,好叫滿汴京的人都知道徐三公子如今是我曹家的姨娘了!”
徐三公子滿臉煞白,更是不敢掙紮,螻蟻尚且偷生,他自然是不想死的,可他被扭送出家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是被家中放棄了。
明明和周三相好的是他妹子,為什麼被送出做妾的卻是他?!
嬤嬤見他徹底死了心,揮了揮帕子,滿眼都是冷然的恨意。她是三姑娘的奶嬤嬤,她閨女命不好,出生沒兩天就走了,便把三姑娘當做親生的看待,三姑娘要坐產招夫,本就過得艱難,沒想到還有這種男狐狸精上門勾搭姑爺,弄得家中家宅不寧,還害得老爺病危……好好好,納進門也好,看她怎麼收拾這兩個賤人!
曹三姑娘聽見粉轎裡安靜了下來,眼中流露出幾分快意,揚鞭道:“繞城——!”
眾力士紛紛喝道:“繞城——!”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絲竹聲起,仆婢們撒出喜錢喜糖,引得眾人爭搶,又有嗓門大的管事媳婦喊道:“今日我曹府為姑爺納徐三公子為妾,還請鄉親們沾沾喜氣——!”
“今日我曹府為姑爺納徐三公子為妾,還請鄉親們沾沾喜氣——!”
鄉親們在爭搶喜錢喜糖之餘,不住的議論著徐知府家的三公子怎麼就給曹家的上門女婿當起了男妾,有覺得駭人聽聞的,有覺得離奇的,有覺得滑天下之大稽的,甚至還有感歎周三與徐三之間的愛情,讚揚曹三姑娘賢惠,成全一對鴛鴦的呢!
曹三姑娘聽得眉間笑意掩都掩不住,旁人見了,更是讚她賢明大度。
她此前也奇怪為何兩位師祖要叫她上門來納徐三為妾,真要為周三納妾,不應該去納徐三的妹子嗎?當時兩位師祖笑而不語,隻叫她聽命行事,如今她才品出其中的快意來!
一個庶女嫁給周三為妾,和一個庶子嫁給周三為妾,當然是逼著徐家給出一個兒子來更痛快!女子為妾並不罕見,哪有要一個男妾更羞辱他徐家的呢?
他徐家清貴!世代簪纓!達官貴胄!還不是逼得要把兒子送來給她家上門的姑爺做男妾!
曹三姑娘已經是痛快至極!
有今日這一遭,她也不算是白受了他徐家的氣了!
隻是……還沒完。
徐家,且等著!
熱熱鬨鬨地隊伍一路喧鬨過了汴京城,有一個白衣人站在人群中,有些好奇地看著粉色小轎與為首的三姑娘,又聽身邊圍觀的人七嘴八舌的講,不禁覺得有趣。剛好仆婢撒了一把喜糖過來,有一顆恰好落在了白衣人手中,他撥了糖紙吃了。
彆說,還怪甜的。
真有意思。
***
另一頭,曹府。
曹府自然早早擺了兩桌,納妾這種事情難道還需要大張旗鼓嗎?就是曹三姑娘納個妾也就是擺兩桌的事兒,周三的妾那更是不上台麵,擺兩桌還是為著羞辱他來的。
周三被兩個護院壓著,坐在桌邊,他已是骨瘦形銷,顴骨高高的凸起,更顯得那倒三角的眼睛猙獰可怕。其實也不必護院壓著他,他也動彈不得,出來之前被灌了麻藥,若不是身後有護院,他連坐都坐不穩。
滿廳隻有他一人是坐著的,他沉沉地打量著四周,其他仆婦管事無不以鄙夷的目光看著他。他心中有一把火,燒得他幾乎粉身碎骨。
他們都看不起他!
他早晚有一日要讓他們悔不當初——!他要將他們淩遲處死,將他們五馬分屍——!
周三不知道的是,其實內廳還有一桌。
那一桌上坐著四個人,分彆是曹沐、黃衣老道、泊意秋以及秋意泊。他們四個今天能坐在這裡,曹沐與黃衣老道是來著手報仇的,泊意秋與秋意泊是來看熱鬨的,沒有一個是為了周三來的。
周三在他們心中不過是個還有一口氣在的死人,留他在,不過是借他與徐家成就因果罷了,早死與晚死的區彆罷了,還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呢?
黃衣老道也是剛回來的,還有兩個跟著曹三姑娘去納妾的婆子也一道回來了,婆子正繪聲繪色地講著方才那一幕。饒是除了曹沐大家都看過一遍了,還是忍不住聚精會神地聽著——秋意泊和泊意秋是放了神識去看的,黃衣老道是擔心曹三姑娘,怕有人中途痛下殺手,他不放心就跟著過去看看了。
他本是要跟完全程一道回來的,中途卻有曹家管事持著信物,請他速速歸家,說是兩位先生的意思。
曹沐聽到婆子說徐知府麵色鐵青,從牙縫裡蹦出來叫徐三為妾,不禁抬手飲儘杯中酒,熱辣辣的酒意直衝頭腦,讓他渾身打了個激靈,大呼痛快:“該!就合該他有這一回!得罪我,也不看看他是什麼東西!”
此話一出,黃衣老道一哂,這話聽得他們怎麼跟個惡人似地?再看秋意泊和泊意秋,見他們二人對視了一眼,低眉而笑,顯然也是這麼覺得的。
婆子說完三姑娘現在已經帶著徐三遊街,今日過後全城人都該曉得徐知府送了個兒子給曹家姑爺做男妾的事兒就領了賞錢出去了,黃衣老道這才道:“二位小友,方才為何使管事請我歸家?”
秋意泊含蓄地說:“納男妾未免有些荒唐了,徐三本就是被捆上的小轎,若道長再暗中相護,怕是要有不明所以的正義之士當我們以勢壓人,強搶民男,反倒是不好。”
既然是算因果,那乾脆就算個徹底。他們在後頭出主意不算什麼,畢竟一個師祖,一個是老祖,算下來那都是實打實的親戚關係。外人不明所以,看見那一幕心中罵兩句荒唐也便罷了,要是老道在,那就不算是徹底的凡間事,真有修士來‘見義勇為’,還真不沾因果。
故而黃衣老道還是早早回來比較好。
曹三姑娘帶走的那些護院家丁都是曹家精挑細選的,等閒來雙倍數也拿不下他們——若真能出動百人以上,都不需要曹家動手,自然有禦史告徐知府一個私自調兵之罪!
那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了。
三姑娘身上帶著秋意泊送的玉佩,隻要不是突然冒出來個道君吃飽了沒事乾給她來兩下,還真就沒人能拿她怎麼辦。
秋意泊也不怕什麼,他一個當師祖的賜下些法寶給徒孫,又不犯天條嘍。
黃衣老道豁然開朗,撫了撫胡須,道:“小友思慮周全。”
彆說,要不是聽曹沐說這兩人年歲比他還大,純粹是駐顏有方這才顯得年輕,他都想收他們為徒了!瞧這心計謀略,這心狠手辣,若再有一二靈根,彆的他不敢說,但在修仙一道上必然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曹沐也聽出來了,這兩天他被科普了一下什麼叫做因果,越發覺得自己將兩位清風齋的東家當做先生看待做的對。要不是有他們二位昔年恩情,他如今哪裡能博得這番家業,又如何能得老祖一路相護?說來,他此前還心疼錢,真是慚愧!
他額手稱慶,又舉杯來謝:“若非兩位先生,學生早已不知葬身何處,豈能得老祖青眼,學生在這裡敬兩位先生一杯!”
泊意秋笑道:“不過是你自身的機緣罷了。”
說著,三人飲儘杯中酒。黃衣老道聽這話,隻覺得有些奇怪,忽地心中一動,便想通了曹沐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當年他結識曹沐,是見曹沐在兜售一些閒書孤本,被曹沐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他也恰是無聊,便去看了看,沒想到一看就叫他看見了那本無上道統。
他本想拿了道統就離開,可轉念一想,因果恐怖,便乾脆與曹沐開門見山說了個明白,又許諾護他家族百年,曹沐見了神異,自然同意,他便留在了曹家老宅修行,隻候百年,也在這期間他的境界一路從練氣五層跨至築基巔峰,想來在百年結束之前,他應該就能叩問煉氣化神之境了。
如今他想來,也覺得是因他不虧欠曹沐因果,心無雜念,才能使境界飛升。
他聽曹沐這般說,難道……當年那道統也是從這兩位手裡買來的?
黃衣老道試探道:“兩位小友,那《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