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滿臉都是不敢置信, 秋意泊飲了一口茶,悠悠地說:“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算了, 慢點也不礙事, 一個練氣期能跑多遠,就是一路禦劍到春溪城不走歪路, 現在也等到亥時才能到。”

他說的可是大大的實話,內門弟子在築基期之間基本是不會放下山的,或者嚴格來說金丹之前下山的都少——這不得讀書?讀完了寒山書院,還有明霄書院等著, 這一算就接近十年的時間過去了,就算一門課都不掛,這中間課業繁重,哪來的時間下山去浪啊?十年的時間說不定連淩霄宗都沒逛完呢!

當年他們下了學都跟死狗一樣, 多少人都是一路昏迷著回自己的洞府的, 現在文化課被秋意泊提了上來, 隻有更繁重的,沒有更輕鬆的。

所以秋意泊合情合理懷疑王沂辰他不認識去春溪城的路……哦,當然, 他也有可能不去春溪城, 但淩霄宗現在一麵是朝向蒼霧內海, 這小崽子頂著練氣境界總不至於跑到蒼霧內海去自尋死路, 另外兩麵都是深山老林,也是妖獸環伺,凶險得很。

雖然但是,這兩個方向和通往春溪城的方向乍一看全都是深山老林,希望王沂辰老實點, 彆耍什麼小聰明,按著已有的山路走,那還能平安到春溪城。

二三十歲的少年人嘛,下山那肯定不是衝著深山老林去的,這在宗門裡還沒看夠啊?十有八-九都是向往著無比熱鬨繁華的春溪城去的。畢竟宗門裡就有後山,雖然明麵上禁止弟子隨意出入,但大晚上去探險的弟子從來不少,想玩第一個想法那肯定就是鑽後山去,深山老林那是看得夠夠的了。

秋意泊也是這麼過來的,哪裡會不懂呢?

那弟子聽了秋意泊的話,臉色開始發白,隨意行了個禮就急忙轉身往外跑,去告知師傅此時——完了完了完了,師叔說的對啊!沂辰從未下過山,他萬一迷了路進了清泉林,哪還有命在?!這不趕緊找師傅?!

他跑得太快,秋意泊都沒來得及攔,他看著還在搖晃的小院的木板門,心想這些兔崽子手勁可真大啊,要是再用力點他家大門非得掉下來不可。

不是,真這麼著急用蜂令聯係他們師傅不行嗎?這還能比自己走過去來得慢?

秋意泊‘嘖’了一聲,筷子撥了撥豆苗,又挑了一筷子吃了,再來兩口鮮嫩的魚肉,生活那叫一個有滋有味。

等吃完了飯,秋意泊收拾了碗筷扔到水盆裡等著法寶去洗,又給淩霄道君那邊發了條消息,說是自己管著的小崽子溜走了一個,他這個看門老大爺得把人找回來,否則對人家師傅不好交代。也不管淩霄道君怎麼想的,反正他也不看蜂令了,直接往山下跑。

想法總是瞬息萬變的,吃得有點撐,剛好下山散個步消消食,順便去一趟春溪城逛一逛。

夜半的深山老林很符合那種鬼片的特征,漫山遍野半個人都沒有,唯有蟲鳴陣陣,偶爾還能聽見幾聲古怪的叫聲,也不知道什麼動物發出來的。風時不時來一陣,吹得樹葉子劈裡啪啦得響,甚至還起了一層濃厚的霧氣,說伸手不見五指有些誇張,但光憑肉眼是很難看清三米開外有點什麼玩意兒了。

秋意泊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走著,越是往林子裡走,霧氣就越是重,他感知了一下,林子裡的修士也不在少數,算了算王沂辰的腳程,往最有可能的是他的方向尋去。

其實這還是比較簡單的,先探索出周圍的修士,篩選出練氣期的修士就行了,大概率就是王沂辰那個小兔崽子。

合道就是這麼爽的,是秋意泊沒有體驗過的全新版本,不光提升了感知範圍,還提升了精細度和精確度。如果秋意泊有心,甚至能聽見他感知範圍內所有人說的話——當然,他一般不這麼乾,不太好受,類似於幾千幾萬隻蒼蠅同時在耳邊嗡嗡嗡嗡。

清泉林算不上安全,可真要說危機四伏也不至於,真危機四伏宗門哪裡敢就這麼大咧咧放宗門旁邊,他感知中那些修士都處於安全的狀態,秋意泊也就不著急了。

忽地,遠處出現了一盞幽藍的燈,秋意泊知道是人,心中難免還是一突,果然就聽見了說話聲:“今天霧氣真大……討厭,我衣服都濕了。”

“誰不是呢?”另一人道:“好了,彆抱怨了,應該快到宗門了,剛好趕上換班。”

霧氣中出現了幾個弟子的身影,彆說,被這大霧一襯,□□青衣,怎麼看怎麼滲人。秋意泊在心裡暗罵了兩句這群人什麼品味,怎麼會有人走夜路用藍光啊?!啊?!他們自己不慌的嗎?!

剛在心裡罵完,就聽見那邊一個弟子滿是怨氣地說:“錢師兄,下回我們出來巡邏能不能換一盞燈?”

“這藍色不是挺好看的嗎?”錢姓弟子疑惑地說。

幾個弟子異口同聲道:“哪裡好看了?!”

秋意泊輕笑出聲,那幾個弟子霎那間察覺:“誰在那裡?!”

“同門。”秋意泊腳步未停,穿過迷霧與他們相遇。那是一隊六個人的巡邏隊伍,畢竟林子裡有妖獸,又是宗門外,既然占據一方,就要保一方太平,淩霄宗是派有弟子日夜巡邏的。巡邏弟子的主要工作內容是搭救一下誤入林子的凡人,遭遇險境的修士之流,通常是七天一個輪班,也不算是什麼辛苦的活。

幾人目光一動,就看見秋意泊身上掛著的內門弟子的門派令牌,頓時都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內門的師叔。”

巡邏弟子都是築基修為,雖然不知道秋意泊的備份,但口稱‘師叔’總是不出錯的……嗯,一般是稱‘師兄’,不過見秋意泊容貌有四十模樣,乾脆叫師叔比較穩妥。

秋意泊頷首道:“我是寒山書院管事秋允瀟,敢問幾位師弟師妹,可見過一名名喚王沂辰的練氣巔峰弟子下山?”

秋意泊說著,就用留影石給巡邏弟子們看了王沂辰的長相。幾人紛紛搖頭,為首的錢姓弟子道:“弟子等方從清泉林東折返宗門,未曾見到這位王師弟。今日清泉林大霧,較往常要凶險幾分,師叔可要我等一並尋人?”

秋意泊搖了搖頭:“無妨的,我一個人就成,你們快回去交班吧。”

巡邏弟子聽了也高興,就算是巡邏這活再輕省,那也是深山老林,誰在裡頭待七天不累?誰願意橫生枝節?能直接回去最好。錢姓弟子也聽出了秋意泊的意思,頗為感激地說:“那弟子等便先告辭了,師叔可否將王師弟的影像拓印一份給我?”

他們距離宗門也沒幾步路了,回去剛好告訴交班的師兄弟,讓他們幫忙留心一下幫忙找王沂辰就行。

秋意泊也明白他們的意思,隨手拓印了一份,與他們頷首致謝後便離開了。

突然之間,秋意泊感知到被自己鎖定的目標快速移動了起來,他眉間微動,再仔細一看,那小兔崽子被一隻築基期的妖獸追著,瞧著地方有些深,他喚出疏狂來,道:“去瞧瞧,讓他吃點苦頭,重傷之前把他給我拎回來。”

疏狂探頭探腦地看了一圈周圍,有些不滿地抖了抖羽毛,但凡是鳥,哪怕是能在水裡遊的鳥,也不太喜歡這種濕漉漉的霧天。秋意泊薅了一把它的腦袋,笑著提醒說:“記住,你現在是一個金丹真人的劍,彆搞得太誇張。”

疏狂:“嘎!”

明白!

疏狂振翅飛了出去,有秋意泊的神識作為導航,它堪稱是不費吹灰之力,根本不怕迷路的。秋意泊見疏狂走了,他就不著急了,乾脆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還生了個篝火。這大霧天什麼東西都是濕漉漉的,秋意泊打了個響指,烘乾了自己選好的枯枝爛葉子,讓火苗順利的升了起來,又掏出一個銅壺來,打算煮點茶來喝。

陡然之間,一旁的林中出現了腳步聲,像是故意放給他聽的。不多時,周雲便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秋意泊早知道了,但沒揭穿他罷了,畢竟他隻是個金丹,按照道理是察覺不到有意隱藏的化神修士的。

火苗攢動,周雲看著那張平凡至極的麵容被火光映得明明滅滅,輕笑道:“秋師兄,好巧。師兄怎麼在這裡?”

“公務在身,隻不過我年紀大了,走不動了,就在這兒煮口熱茶暖一暖身子。”秋意泊隨口道:“原來是周師弟,怎麼,周師弟也有公事在身?”

“是有一些。”周雲正打算以此為話題,卻聽秋意泊涼颼颼地說:“能叫周師弟親自跑一趟的,想來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那你還逗留在此?”

周雲就是有這份功力能夠麵不改色,他微笑著說:“師兄誤會,我是聽說今日清泉林中有些不好,恐怕是來者不善,我見了火光,還當是哪位弟子在此休整,特來提醒一番。”

秋意泊點了點頭,這種事情也不算是太少見,畢竟淩霄宗樹大招風,估摸著是被另一隊巡邏的弟子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這種事情本也不必周雲親自跑一趟:“我知道了,多謝師弟提醒。”

周雲在秋意泊身旁坐下,秋意泊滿臉疑惑地說:“……周師弟你還不去抓人?”

你坐下乾什麼?

周雲道:“那人應當在元嬰期以上,我怕師兄遇險,所幸此處距離宗門不遠,不如我先送師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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