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方人士?姓名為何?家住何處?!老實交代!”

幽室之內, 火光攢動,卻感不到半分溫度,冷得嚇人。不知何處傳來的慘叫聲隱隱在耳邊, 一名錦衣衛抱臂而立,目露不屑之色,目光在秋意泊那身在暗室中依舊反射著淡淡粼波的錦衣上一掃而過:“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管你是什麼人物,嘴上不老實,那就彆怪小爺我用刑!”

秋意泊也是真的沒想到, 他不就是在謀反的隔壁吃頓飯嗎?他以為錦衣衛進來控製人是為了防止他是隔壁的同夥, 他覺得人家大半夜的加班抓人也怪辛苦的, 也就沒鬨什麼事兒,想著配合調查一下, 樓子裡那麼多人都認識他, 查清楚他就是來吃飯的就差不多可以走了,哪裡想到就給他關牢裡頭來了?

秋意泊也不是年輕的時候了, 當然知道給自己的身份做全套, 不存在說查一查發現有破綻或者發現查無此人的情況:“官爺,我是江南府平陽城人,家中姓謝,行十九, 名道染, 字泊秋, 遊曆至上京, 因有一門親戚在上京, 便打算住上幾月欣賞上京繁華,現下暫居在永安街。”

謝家是王家這一代的姻親,金虹道君子嗣繁茂, 王家每一代都留出幾個合適的身份準備著給金虹道君使用,秋意泊懶得和姓秋的打交道,免得呼啦啦的跪一片他也不自在。剛好有個金虹道君門下的小弟子在家中,他打了聲招呼就領走了一個表親身份。王家閨女嫁了謝家郎君,生出來的孩子自然就姓謝,秋意泊拿的就是這個身份。

永安街是富貴人家才住得起的地方,錦衣衛眼睛眯了眯,頭也不回地說:“去查查。”

“是。”一個守衛當即就跑出去了。

錦衣衛又冷聲問道:“既然如此,今日你為何會出現在長風館?你可識得周文清?”

“我是去長風館吃飯的。”秋意泊道:“至於周文清是誰我還真不認得。”

另一個守衛附耳與他道:“確實是熟客……十天半個月去一次,次次都是那個雅間,性子孤僻,回回都是一個人來,對著樓裡的清倌不假辭色,喜歡點老妓聽曲子,吃完就離開,也不見與其他人說話。”

錦衣衛神色一凜:“去仔細搜一搜那雅間,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是,大人!”守衛應道。

錦衣衛又問了幾句關於今天的事情的,旁敲側擊,秋意泊確實沒參與謀反,聽了一嘴罷了,回答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錦衣衛沉思不言,秋意泊就被捆在椅子上乾坐,他也無所謂錦衣衛把他晾著,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不得不說——家人們!這可太新鮮了!他活了一千年了,都沒正兒八經進過大牢啊!這還不是普通的大牢,這可是錦衣衛的大牢!就是在凡間那段時間,最次也是把他關文物保護建築(寺廟)裡啊,後來登閣拜相更沒機會了!今天他可算是見識到了!

雁朝如何崛起他也算是沒參與,但如今算是正兒八經參與了,畢竟他堂堂朱明國的首輔都給關進雁朝的大牢了,這怎麼不算是一種另類的秋後算賬呢?

原來電視劇裡也不是騙人的!還真就是這麼陰森森血糊糊還有慘叫聲當BGM的!

就是氣味不太好聞。可能是為了防止有人越獄劫獄,窗子開得又高又小,往深處去就根本沒有窗了,再加上錦衣衛肯定沒那閒工夫給犯人洗漱換衣服,吃喝拉撒全在一個地方,味道當然不好聞。虧得現在不是盛夏,否則裡麵再死個把人在天氣的加成下飛速腐爛,那味道估摸著不習慣的人能當場吐出來。

秋意泊很機靈的給自己的鼻子加了個禁製,看看得了,沒必要真的那麼身臨其境。

錦衣衛本來是在給這個世家子弟施加一些壓力,迫使他自己吐出點東西來,沒想到這人不光不害怕,還一臉好奇的四處看,實在是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本來這種世家子弟查清楚了也就放出去了,畢竟他們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不好招惹,輕易動不得,隻不過麼……今日涉及謀反,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既然都在長風館裡頭,那就沒那麼簡單了。

錦衣衛正想給秋意泊一點顏色看看,忽地一個守衛一路小跑了進來:“張大人——!”

錦衣衛頓了頓,緊接著守衛便湊了上去,在他耳邊把查出來的資料說了:“這人確實是江南謝家的郎君,是當地世家大族,外家是王家……這人委實是古怪,雖說住在永安街,四鄰都說極少見到他,但每過幾日就會在傍晚以後出門一趟,三個月前去過如意館、仙客來、平陽樓……最後就定在了長風館,次次都去。”

如意館、仙客來……那些都是上京城中有名的酒樓飯館。

這麼一看確實是因為中意長風館的廚子,這才時不時去一趟。

“永安街那院子誰給租的?”

守衛低聲道:“是王家的產業,他四個月前來上京,王家就把永安街那院子撥給他住了,每隔幾日還有侍女家丁上門清掃……說是不耐煩家中有外人出入。王家的管事已經在門外候著了,您看這……”

錦衣衛沉默了一瞬,隨即冷笑了起來:“哪有這麼容易就讓他們把人帶走?先關起來再說。”

話是這麼說,刑卻是不打算上了。

守衛大概明白了他的心意,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笑容,秋意泊就又給押回了牢房關起來了。可能是王家的管事塞了銀錢,他一回來就有守衛送來了茶壺被褥等物,看樣子今天是走不了了。

牢門啪的一聲給關上了,他隔壁關著一個錦衣公子,垂頭喪氣地坐在草團上,再往旁邊還有數間牢房,聽呼吸聲應該沒有空的……應該都是受那個謀反的給牽連進來的長風館的賓客。

第三間有人哀歎起來:“這是什麼運道,吃個飯都能被抓進錦衣衛大牢裡?這下好了,我爹非打死我不可!”

隔壁那個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沒話了。他們兩個看上去都不怎麼驚慌,想來也是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麼大事,大不了家裡疏通一下關係就能把他們撈出去了。他不回答,秋意泊卻接了一句:“怎麼不是?兄台,你可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好端端的吃著飯就給抓進來了,將我提去問了半天有的沒的……”

第三間的人來了精神:“左不過是長風館裡有人犯事兒,剛好牽連了我們罷了,錦衣衛也不是不講道理的,等查清楚與我們無關就會放人的。”

秋意泊應道:“那就好,多謝兄台。”

“不客氣。”

那頭也沒聲了,畢竟在這個地方多說多錯,牢裡頭也靜悄悄的,無人說話,秋意泊將被褥鋪在了乾草上,舒舒服服躺了下去,有些遺憾——這都不敢說話,他也就沒了樂趣。

算了,等著王家把他撈出去吧。

剛躺了沒一會兒,忽地秋意泊聽見了幾個腳步聲,都較為輕盈均勻,看來來人有功夫在身,緊接著牢中便是一亮,幾個軍裝打扮的女子持著火把走了進來,中間簇擁著一個華冠麗服的美人,那美人目光在牢中一掃,便停留在了秋意泊身上:“你就是徐博文?”

還不得秋意泊回答,那美人便戲謔地挑了挑唇,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秋意泊:“無甚,我就是來看看要娶我的是哪一個。”

“如今看來,看著也不如何。”她打量著秋意泊的麵容,雖說容貌不甚出色,但一身氣派倒顯出幾分不凡來。“可惜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廢物。”

隔壁戳頭喪氣的那個錦衣少年猛然抬頭看來。

秋意泊坐起身,他盤著腿,啼笑皆非:“我姓謝。”

隔壁那少年人道:“……我是徐博文。”

美人的目光陡然向那個少年的方向看去,隨即看向秋意泊,百無賴聊地挪開了視線:“那也是廢物。”

她的意思很簡單,反正都是廢物,一起罵了也不算罵錯人。

秋意泊雙手墊於腦後,往後一趟,笑著隨口道:“那可真是冤枉啊……”

這位應該就是吳家的平南郡主,隔壁那少年人是商量著娶她的,婚事說不定已經定下了,平南郡主乃是一代英豪,估摸著對自己這婚事也不太滿意,所以得知可能是未來夫婿的人被關入了錦衣衛大牢,就來看看‘笑話’,然後秋意泊自己被殃及池魚,連帶著一起被罵了一頓。

至於這個‘笑話’到底是以婚約換人出去,還是因婚約把人弄死,又或者單純過來看笑話,就要看這位郡主的手段了。

畢竟是牽涉謀反大案,錦衣衛不可能這麼輕易把人放出去。如此大事能在長風館裡密謀,指不定長風館就是他們的交換情報的地方,其他人乾不乾淨都不好說,對著謀反這種大事,換任何朝代幾乎都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

隔壁那錦衣少年麵容扭曲了一順,憋屈地說:“郡主何必深夜來此臟汙之地,莫要汙了貴足。”

平南郡主目光注視著他,說實話,這徐博文還不如是方才她認錯的那個呢,至少能看出來頗為灑脫,眼前這個眼中陰鬱,滿臉憋屈……想要借她的勢力,用她的權,還要做出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豈非是個賤人?她也懶得再與他囉嗦,轉身就打算離開了。

她不管這徐博文,他不死也要脫層皮。

她剛一出門,就見到了一個麵相陰柔的青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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