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快吃!這樣的好菜可是難得一見!”老乞丐枯瘦臟汙的手抓著築基期雲草牛的排骨狼吞虎咽地撕咬著:“嘿!還香樓就是好吃!”
小乞丐捧著老乞丐給他搶來的一小塊肋骨認認真真地啃著, 與老乞丐道:“師傅,您不是說您是道士嗎?道士也能吃牛肉嗎?”
老乞丐嘿嘿地笑了笑:“你懂什麼!這叫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大不了回去跪經!”
小乞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可是這兩句話說的不是佛門嗎?”
“吃你的吧!”老乞丐怪笑了兩聲, 見又上了兩壇上好靈酒,眼疾手快就搶了一壇來, 拍開封泥仰頭狂飲, 末了痛快地高呼道:“這雲來香誠不欺我!”
雲來香可是還香樓的招牌, 平日裡想喝一盞都得看客人夠不夠格,得花夠了靈石在還香樓裡頭成了小二管事都眼熟的貴客, 才有資格叫一小盞,今日居然整壇整壇送了上來。
小二見乞丐們搶的瘋,揚聲道:“都彆搶都彆搶,好酒好肉管夠!”
眾人皆是大笑。
老乞丐與小乞丐硬是吃到了日暮時分,這才捧著肚子下桌,小乞丐摸著自己滾圓的肚子不停地打著嗝:“師傅, 我好撐啊!”
“那就坐會兒。”老乞丐拉著小乞丐往還香樓旁的巷口一坐,將滿是油汙的手在破衣上擦了擦, 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把二胡來, 有一下沒一下地拉著, 雖然不怎麼連貫, 卻奇異地能叫人聽出來這是一首歡慶的調子,居然還挺好聽, 一時也沒有人來罵他。
秋意泊一手支頤, 聽著風中傳來的調子, 指著巷口的老乞丐道:“去,把人給我帶上來。”
一旁的管事舒緩客氣地道:“是,前輩還請稍候。”
不一會兒秋意泊就見到管事到了樓下與老乞丐說了兩句, 老乞丐扯著小乞丐跟著管事上了樓,再有幾口香茶的時間,老乞丐與小乞丐就到了麵前,秋意泊第一句話是:“站遠一點。”
老乞丐渾濁地眼中流竄過一股古怪地笑意,怪聲怪氣地說:“道君既然叫我們上來,怎麼又嫌棄我們身上臭呢?”
秋意泊把玩著扇子,似笑非笑地說:“叫你上來是因為你曲子拉得好聽,叫你上來好好拉上幾曲,又不是欣賞你們身上味道,專程叫你們上來仔細聞的。”
小乞丐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一雙眼睛怯生生地看著秋意泊,聞言如同一頭受驚的小鹿一般,抓著老乞丐的衣服往他身後躲,秋意泊對他一笑,問道:“我好看麼?”
泊意秋:【……秋意泊!秋長生!你差不多得了!】
秋意泊隻當是沒聽見,理都不理他,漱玉道君曾讚他是人間第一等的風流,如今這雙漂亮到了無處不好的眼睛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看著小乞丐,等著他的答複。
小乞丐哪裡經過這個陣仗?結結巴巴地說:“好、好看的!我、我這輩子沒見過像您這麼好看的人!”
秋意泊笑逐顏開,對著他招了招手,小乞丐猶豫了一瞬,又被老乞丐推了一下,這才跌跌撞撞地上了前,秋意泊一手攤開,裡頭是一粒紅豔豔的丹藥,現在這滿街的流水席到處都是酒肉香氣,也聞不出這東西有什麼特彆,小孩兒不太敢接,剛想回頭看老乞丐,就被秋意泊輕笑著說了一聲:“好吃的。。”
小乞丐被秋意泊哄得五迷三道,想也沒想就送入了口中,忽地小臉就皺成了一團,他道:“好酸、嘶……酸……這是什麼?”
“當然是毒死你的丹藥。”秋意泊笑吟吟地說:“上好的七殺血齡草,配上絕命追魂膏,必定叫你身死道消,絕不留下一絲轉機。”
泊意秋:【……】
逗小孩兒很有趣是吧!
……不過是挺有趣的。
小乞丐驚得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又回頭去看老乞丐,老乞丐哪裡看不出來那就是個山楂丸子——頂多就是材料好一些,功效強一些,難吃一些。
他剛這麼想著,就見小乞丐痛呼了一聲,當即昏倒了過去,老乞丐一震,目中閃現出一抹鋒銳之色,卻見小乞丐倒在地上還咂了咂嘴,叫了一聲‘甜’,緊接著一股子惡臭就從他身上漫延了出來,秋意泊嫌棄地道:“還不送下去?”
還香樓的管事看得目瞪口呆,起初還在想堂堂道君怎得這般喜怒無常,一個小孩兒誇他一句好看就要毒死他,可眼下見小孩兒身上冒出一層層汙垢,就知道那八成是什麼上好的洗精伐髓的丹藥——明明是送機緣,為什麼要騙人家是毒藥?
管事應了一聲,連忙上前將小乞丐抱走了,臨走時還客客氣氣地對老乞丐道:“前輩勿憂,還香樓後院有清靜的客房,必定令小公子安然無恙。”
秋意泊則是道:“嘖,叫你上來是來演奏曲子,不是來看戲的……怎麼還不去?”
老乞丐抱著二胡在一旁坐下了,笑嗬嗬地說:“道君做什麼逗小孩兒?唬得他以後恐怕都不敢吃糖豆了!”
“不吃陌生人遞上來的東西才是正理。”秋意泊優雅地交疊著雙腿,微微揚了揚下巴:“我再說一遍,我不是叫你上來與我閒聊的。”
老乞丐還未來及的說什麼、做什麼,就聽他接著道:“想與本座閒談一二的修士多如過江之鯽,今日與你說這麼幾句已經夠了,不要不識抬舉。”
泊意秋:【……】
老乞丐:“……”
他本想著不好白吃了這一頓飯,坐在巷口便是看一看有沒有緣分,被喚上樓就覺得是有緣……也才一千多歲的小孩兒,有此成就,怪不得如此驕矜。
罷了罷了,看來是無緣,奏上兩曲隻當是了卻這段淺薄的緣分——一曲算是一頓飯的因果,另一曲算是給小家夥洗精伐髓的因果。
蒼老古樸的曲調在樓中回響,秋意泊閉目剛聽了個開頭,就道:“今天是個好日子,不耐煩聽這些,換個喜慶的。”
老乞丐:“……”
他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假的沒看出來?!他怎麼覺得對方是故意的?!
不過老乞丐當真就換了一首歡快的曲子,總算是沒讓秋意泊再挑出毛病來了。
秋意泊在心中驕傲又矜持地說:【我現在可是堂堂合道道君,怎麼能隨便來個機緣就得要收下呢?這不得挑一挑?】
泊意秋笑得很無奈:【你高興就好。】
【那自然是我高興就好。】秋意泊一手隨意搭在膝上,跟著調子打著節拍,渾然把人當做了普通有點才藝的乞丐,活似他在這兒聽一耳朵就已經是給了對方無上的榮耀,麵子大到天上去了。
如果這個乞丐不是個道祖的話那確實如此。
所以老乞丐演奏得格外憋屈。
兩曲畢,秋意泊就很利索地叫人把老乞丐轟出去了……哦,也不是轟出去,是請出去,請到後院客房去接小乞丐,臨走之前他還往人家懷裡扔了個納戒,裡頭是靈石法寶丹藥——全是剛踏入道途的練氣期小弟子合用的。
老乞丐轉身走了,秋意泊本來想問一句‘怎麼不謝我的賞’,正想叫住對方發現人都已經沒影了,那就算了。
“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秋意泊輕描淡寫地道。
合道道君,言出法隨,驟然之間雪花無端飄零而下,占滿了人間風月,秋意泊看了一眼,並嫌棄地撤回了言出法隨——一邊出太陽一邊下雪有什麼好看的,雪還沒落到地上就成雨了,他還在擺流水席呢,錢都花出去了,下雨這不是掃興麼?
泊意秋的聲音中帶著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的小心翼翼:【……咱們可以回去了吧?】
再不回去,他不用做人了,以後他就把絕弦這套皮焊死在身上吧,不用做回‘長安道君’了。
秋意泊低眉淺笑:【急什麼?我還沒儘興呢,之前誰說好的一三五,二四六?】
泊意秋:【我申請調休!】
秋意泊:【不批,打回。】
泊意秋:【……求你了!】
秋意泊意味深長地說:【真的?你非要我現在就回去?閒來無事,回去倒也有可玩的。】
泊意秋頓了頓,回去能有什麼好玩的?回去就兩個好玩的,一個是‘秋意泊’,一個是他泊意秋,就看秋意泊想玩誰了。
泊意秋還在天人交戰之中,試圖理清這其中的關係到底是誰出軌了誰,這到底算不算是一種出軌的時候秋意泊已經走出了還香樓,方才那幾息的小雪幾乎對大街上的人們沒有任何影響,秋意泊在街上漫步著,看著什麼都新鮮,都要停下腳步問一問。
同時他總算是問了泊意秋一點正經玩意兒:【在少陵城擺攤要不要交稅啊?】
【根據地理位置收取每天一塊下品靈石到一塊上品靈石之間的攤位費。】泊意秋示意他看攤位下方的東西,秋意泊一看差點沒笑出聲——那居然是個類似於二維碼的玩意兒。
仔細一看,每個攤位下麵都有這麼一個,秋意泊仔細看了看,才研究出來這是一個集合記錄時間、麵容鎖定、攤位鎖定的小法寶,攤子進了劃出來的地方,法寶就會自動將攤子鎖起來,晚上走的時候將靈石塞進二維碼下麵的小口裡就能自由通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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