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觀觀主通玄道長見柏蘅真人盯著秋意泊不說話, 顯然也是被他風儀所攝,雖說修行多年,但依舊生出了一點得意之情。

這就是他想要的!

長生這個人吧, 雖說此前摔壞了腦袋癡傻了幾年,可若論起風儀,那可當真是謫仙降塵,若長生與他們這群老道士站在一處,香客信眾會對著他們口稱道長,卻會稱長生為真人仙君, 納頭便拜的真不在少數。

雖說他們棲霞觀不知道怎麼的與這位真仙人柏蘅真人有了香火情,可通玄道長也是想拿出一點底蘊來給柏蘅真人看一看的,讓柏蘅真人瞧一瞧他們棲霞觀也是有如同長生這般的神仙弟子才好不叫他看輕了。

說不得柏蘅真人見了長生便覺得有緣, 收入座下做個親傳弟子,他們棲霞觀也好跟著沾光呢?

秋意泊那是做足了弟子晚輩的模樣,見柏蘅真人端著茶杯也不喝,提醒了一句:“茶盞燙手, 真人小心。”

柏蘅真人當即低頭飲茶,不料那茶水是真的燙, 他喝得又急, 理所當然地嗆了一下,他維持著溫和的微笑硬生生地忍了過去, 道:“正正好好, 有勞你了。”

秋意泊點了點頭就退到一旁去了, 通玄道長笑道:“山不在高, 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晚輩弟子中,唯有長生資質尚可,奈何我等皆無仙緣,不瞞真人,今日正是想求著真人看一看,長生可有仙緣……若有,待在我棲霞觀就太耽誤他了。”

柏蘅真人心道這位可太有仙緣了,他下意識看向了秋意泊,做出了端詳的模樣,秋意泊低眉斂目,垂手而立,沒有半分暗示,柏蘅真人便溫和地說:“貧道不敢泄露天機。”

他連‘貧道’兩個字都用出來了。

通玄道長也是一個人精,聽著這話也知道八-九不離十,隻是修行講究一個緣字,這般說法,那就是長生雖有仙緣,與柏蘅真人卻沒有緣分,故而柏蘅真人才不願直接告知。

通玄道長笑得宛若一隻剛吃了雞的狐狸一樣,這其中有為秋意泊高興的,也有為自己高興的。秋意泊有仙緣他自然高興,可這不也恰恰映證了他五年前沒有看錯人嗎?他正是覺得秋意泊有仙緣才將他留下的。

兩人又擺起了龍門陣,秋意泊是懶得待了,服侍的弟子又不是隻他一個,他給了旁邊弟子一個眼色,那弟子自然而然地頂替了他的位置,他則是悄悄走了出去。柏蘅真人見他離去,心中鬆了好大一口氣,神態也更為自然了。

這位在,叫他實在是有些關公麵前耍大刀的感覺,說話辦事都覺得不自在。

秋意泊何嘗不知道呢,自他恢複神智後,他在道觀裡已經停留了快兩個月,除了之前那什麼白山老母以及柏蘅、淩風這兩位修士的出現外一切如常,也不知道望舒靈脈擺得什麼迷魂陣。

此界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他倒也不擔心。

傍晚的時候,秋意泊在溪邊打坐,通雲道長尋了過來,見他安然打坐,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長生,今日你走什麼?”

“師傅來了?坐。”秋意泊不曾睜眼,隻淡淡地道。

通雲道長未曾坐下,站在他身旁道:“你不是一心向道嗎?你可知今日來的柏蘅真人是有真本事的,觀主一心為你籌謀,你怎得就走了?若你留下,說不得柏蘅真人就會收你入門,從此做個騰雲駕霧呼風喚雨的仙人難道不好?”

秋意泊平淡地說:“真人說了,我與他無緣。既是無緣,我徒留何用?”

“若不求,你怎知道無緣?”通雲道長恨鐵不成鋼,用拂塵玉柄去點他的腦袋,恨不得給他來個醍醐灌頂,秋意泊側身避了過去,隻是道:“師傅不必介懷,緣份一事,不可強求。”

通雲道長轉頭就走,他懶得與他廢話!萬事不可強求,他這個當師傅的替他強求過了,他自個兒不樂意,就是有一百個師傅也白瞎!

通雲道長一走,秋意泊便道:“出來。”

柏蘅真人現出身形,他對著秋意泊行了一禮,道:“晚輩拜見真君。”

秋意泊問道:“有事?”

柏蘅真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但既然來了,他就尋好了由頭,他道:“晚輩見真君留於棲霞觀中,想是因果未斷,晚輩不才,但在凡間也有一二可為之處……”

溪水潺流,烈火似地夕陽將它映得如同金鱗翻騰,柏蘅真人忽地想起了今日那通玄道長所說的一句話——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①

大概說的就是這般吧。

“不必。”秋意泊平靜地道:“你自歸去,隻當不識得我便是。”

柏蘅真人垂首道:“是,真君。”

柏蘅真人離去後,秋意泊又在山上平靜地過了五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布麻衣,粗茶淡飯,若叫認識他的人知道了,肯定少不得一番調侃。

秋意泊那便宜師侄都成少年了。

“長生師叔!”青雲本是在練劍,見到了秋意泊便收了招式,快步跑了過來,他的眼睛明亮有神,他道:“師叔,我有一事想要問你!你快替我算上一卦吧!”

秋意泊要留在棲霞觀,自然要尋點由頭,乾脆就說自己受了無名仙人夢中指點,叫他留在棲霞觀,自有因果要了。觀中知道他家傳淵源,知道他會劍術,對道家經典十分精通,秋意泊想了想,就露了一手卜算之術,隻說是仙人所傳,觀主當然是欣喜若狂,準他留下。

其實秋意泊隻會點腳貓的卜算,要真純靠算,那這一道觀的道士多的能甩他兩條街去的,但他又不是真凡人,好歹也是合道道君,這道界也算是在他掌控之中,隻要人到了他的麵前,多多少少能看的出一些。

比如讓秋意泊這長生真人名揚天下的,就是他給當時還是皇子的皇帝算了一卦,結果本是平平無奇的皇子最終真的以一種離奇的方式登上了帝位。

這事兒實則是皇子一來棲霞觀就說要做道士,觀主一看就覺得棘手,這種帶著一群家仆侍衛的富家子弟難道是他自己說要做道士就真的能做的?乾脆讓皇子去見了秋意泊,實則是暗示秋意泊給他算一卦就說沒緣分。

等皇子到了秋意泊那兒,秋意泊一看這人就不想沾手,這人滿身寫著天命所歸——倒也不是真寫了,而是秋意泊隱隱約約感覺到與他算命要有大因果纏身,這天底下能因為被他算個命就扯上大因果的也就是皇族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皇族,這皇族日後必定有所成就,改變天下……否則他入道門那就是塵緣儘了,是不是皇族又有什麼關係?

秋意泊連算都懶得算,直接與皇子說你緣分不在此處,塵緣未了,強求不得。皇子一見秋意泊就被他那一副神仙真人下凡的樣子給震懾了,便問塵緣在何處,該如何解,秋意泊表示解不了讓他回去。

皇子確實是一心向道,秋意泊這般說,他認為是自己誠心不夠,回了上京也沒什麼作為,天天在家齋戒誦經,養身健體,任由外麵幾個哥哥弟弟為了皇位腦漿子都打出來了,本來兄弟們也死得差不多了,結果也快出來了,可倒好,上京城中陡然起了瘟疫,把兩個贏家給瘟了。眼見著自己不行了,兄弟姐妹也死得差不多了,兩位皇子決定以天下為重,硬是把手中勢力推給了皇子,讓他名正言順的登上了皇位。

皇子莫名就成了皇帝,又來見秋意泊,這次秋意泊乾脆避而不見,皇子在秋意泊院門外站了一夜,突然就從中悟了什麼,回去發憤圖強,勵精圖治,順道還給秋意泊賜了個‘真人’的名號,讓秋意泊名揚天下了,也是離譜。

本來還賜了秋意泊一個國師身份,還在上京城中給他建了一座道觀,就叫‘天師觀’,秋意泊麵都沒露,直接讓他們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來傳旨的太監當年是跟著皇子一道來過的,也不敢與秋意泊為難,隻得恭恭敬敬地帶著聖旨走了。

秋意泊其實還是對國師一位有點好奇的,但想到當國師可不是隻被供奉在道觀裡不用管事兒,得給皇家做心理醫生,得給皇家背鍋,逢年過節還得給他們做什麼祭祀,他吃飽了撐著才去乾這些呢!

話又說回來,秋意泊看向了青雲,輕描淡寫地道:“算什麼算?年少不問卜。”

青雲繞著秋意泊不肯走,垂著頭給秋意泊行了一個大大的禮,末了悄悄抬頭看著秋意泊,哀求道:“師叔,這事兒事關我人生大事,你就幫我算算吧!”

秋意泊道:“什麼事兒,直說了便是。”

青雲聽到此處眼前一亮,這就是長生師叔默許了可以問,他急忙問道:“師叔,你看我有沒有仙緣?!”

“有,但和沒有也沒有區彆。”秋意泊想也不想地說。

這個道界沒有春宴一說,類似的活動也沒有,收徒全靠一個‘緣’字,時常有修士下凡來遊曆找徒弟,也有那等什麼獵戶誤入仙門成了神仙弟子的,哪怕有靈根,也不一定能被修士發現,所以才說全靠一個‘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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