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之時,穆長洲自漆黑幽深的涼州大獄中走了出來。

外麵是獄卒重重把守的荒院,張君奉正在院中等候,見到他出來,快走幾步上前:“已全審問清楚了,軍司又何必親自去看,你曆來不喜踏足此地。”

穆長洲甩一下手指,上麵沾了那個被審探子的血,身後已有獄卒快步送來布巾,他接過擦了擦手說:“確實是甘州。”

張君奉冷哼一聲:“想來是見不得軍司半點好,軍司被總管下令與中原聯姻才多久,本是兩相安穩之際,甘州屢次弄出動靜,是想要將中原與涼州弄得勢同水火了。”

穆長洲將布巾遞給獄卒,站在原地沉思不語。

外麵傳來馬嘶聲,胡孛兒已經收到消息趕來,一路腳步匆匆地自大門外走入,直奔他跟前,連禮也來不及見:“軍司,附近的中原幾州並無練兵跡象,上次你叫我盯著中原,我可一直好好盯著呢!沒見異常!若有異常,那你這個新夫人豈不是白娶了!”

穆長洲看他一眼,點點頭:“這話很對。”

胡孛兒沒想到會被誇,眼都睜圓了,抖著絡腮胡子“嘿嘿”笑兩聲。

穆長洲已往外走:“繼續盯著中原動向,我需入一趟總管府。”

軍司府中一切如常。

春光到了末尾,陽光愈發強烈晃眼,尤其是這日上三竿時分。

舜音走至房門邊,朝主屋看一眼,屋門緊閉,依然沒人。

穆長洲被昌風傳的話叫走之後,居然一連好幾日都沒見到人影,她眼前忽而沒了那層緊迫威壓,甚至都覺得輕鬆了不少。

勝雨自廊下而來,如平常一樣,走至她右側,垂首高聲報話:“夫人,弓衛來傳了話,軍司近日忙於總管命令,不能日日回府,請夫人自在一些。”

“……”舜音眉頭不自覺一跳,他什麼意思,在外忙著還要來句話暗示一下不成?果然之前就是故意步步緊逼,現在人不在府中了,還要來揶揄一句讓她自在點。

她抿抿唇,隻當不明白,問勝雨:“可知軍司在何處忙碌?”

勝雨回:“昌風已去看過,軍司這幾日時常出入總管府,聽說每日還會去查看東城門外。”

舜音心中過一遍,忙於總管命令,那一定就是抓捕各路暗探了,看來是真在嚴查了。忽又想到那

日抓到的探子分明是嫁禍中原,他還總去東城門外,莫非抓探子的同時還盯著中原?

勝雨看看她,見她不語,還道是掛念軍司,近前一步提議:“夫人可以去探視軍司,涼州盛行胡風,規矩比中原要少得多,無須太過回避,恰好上次為軍司趕製的袍衫也做好了。”

舜音本沒在意,聽見“回避”一詞,心思才動了,點頭說:“那就去吧。”

勝雨馬上出後院去安排。

舜音回身走去妝奩前,隻對著銅鏡理了理鬢發,便轉身出房。未多做裝扮,也沒有特地換衣,在府中如何,去見他也如何,也好證明自己確實自在。

府門外,馬車已經備好。

舜音未戴帷帽,出了府門,剛踩上墩子,勝雨捧著那身做好的袍衫送到了眼前。

她會了意,這是要她親手送了,隻好接住,坐進車裡,吩咐說:“往東城門去吧,料想是軍司必經之路。”

勝雨稱是,坐於車外,吩咐將車趕出。

日頭高了一分,張君奉領著幾個巡視兵卒,快馬趕至總管府外麵,尚未下馬,看見府門大開,穆長洲已從裡麵出來。

他打馬上前報:“軍司,各處城門都在嚴加搜查了,是否報與總管?”

穆長洲掖衣上馬:“已得總管手令,之後諸事報我。若再有頂冒中原兵馬生事者,做乾淨些。”

張君奉抱拳領命,正待走,見他已扯韁先行往前,又跟上去:“軍司還要親自去東城門外?今日見軍司命弓衛回去傳話,還以為你今日當回府了。”

“嗯。”穆長洲打馬在前,聽見後半句,想到了舜音,也不知她聽到自己刻意的留話後會作何所想。

一路避開城中主道大街,沿著慣走的僻靜道路行了兩刻,抵達東城門下。

穆長洲一眼瞥見道旁停著的馬車,手上韁繩一扯,勒馬停住。

“夫人,軍司到了。”勝雨立在車邊,向車內傳話。

舜音揭開竹簾,探身出車,看向城門下方。

穆長洲坐在馬上,身上袍衫凜凜收束,腰間佩刀,馬背負弓,眼睛正看著她,似有些意外,但很快,嘴邊就有了一絲笑,似又沒那麼意外了。

他轉身對後方說:“停一刻再走。”

張君奉看看舜音,回頭吩咐眾人下馬等候。

穆長洲打馬過來,看著舜音:“音娘是特

地在此等候我的?”

舜音將手中捧著的衣服輕輕一托:“先前為穆二哥趕製的袍衫已做好,特地送來。”頓一下,又說,“以免幾日不見,穆二哥又覺得我是有心回避。”

穆長洲盯著她臉看,確實沒有半分回避,看來也依舊一切如常。

舜音神色淡淡,迎著他的視線,似在等著他將衣服拿過去。

彼此目光相接,隻一瞬,穆長洲下了馬:“既然如此,我當試一下再走。”說完轉身往城下那幾間屋舍走。

舜音看他一眼,捧著衣服跟過去,看見城下那間信驛時,多掃了一眼。

穆長洲進了信驛一側的屋舍,門邊守軍一見他來就讓開了。

舜音跟進去,裡麵是存放城上防守雜物的地方,一角堆著些用舊了的兵器,另一角還有換下來的舊城旗。她打量了兩眼,去看前麵的穆長洲,隨口問:“穆二哥這幾天都是這般忙碌?”

穆長洲回頭接了她手中袍衫,往裡兩步,一手解開領上衣扣:“嗯。”

舜音見他站在眼前就要除衣換上,眼神一動,轉開目光,人也背過身去,麵朝著門外。

穆長洲轉頭看她一眼,手上已解下護臂與腰間的蹀躞帶,除下身上舊袍,連同護臂腰帶都隨手搭在一旁木架上,將手中新的這件披上,又轉頭看她:“音娘不是特地來送衣的嗎,隻這般站著?”

舜音稍稍偏頭,瞥見他已將新袍披上,才回過身,看他眼盯著自己,臉上沒笑,眼神卻似有促狹,拎拎神,走了過去,站在他麵前,抬手替他掖一下衣襟,又拿了一旁搭著的蹀躞帶,心中暗忖:怎麼今日不說做的事了?前些時日不想聽,他卻總在自己麵前提起,今日說不提就不提了,這人怎麼不按常理行事。

心中想著,手上已為他纏上腰帶,舜音從未做過這種事,手臂環過他腰身才回味過來,頓時停住,手指已碰在他腰上,掃了一眼他袍衫貼覆平坦的腰腹,又慢慢拉著腰帶去尋搭扣,呼吸都變得輕緩起來。

穆長洲垂眼看著她手上動作,忽見她手指觸在自己腰間,目光一頓,而後又見她不留痕跡般輕輕抽離去繼續扣係,指尖在他腰間一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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